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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刺魂02 ...

  •   一栋房子的地下室,就像一个人内心的洞——
      这是在宋家的时候,封南絮随口说的一句话。
      封南絮觉得伍湖这么说有点奇怪。第一次登门拜访,就去看人家的地下室,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他想了解所有有关伍湖的事,自然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封南絮回应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伍湖掏出钥匙,走过去打开了门,顺手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然后对封南絮做了个请的手势。
      封南絮走到门口,一眼扫过去,发现地下室几乎是空着的,只有一台老式洗衣机、一台立式电扇和不多的旧物,看上去应该是房东的东西,和伍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的东西真的很少,平时你都是这么‘断舍离’吗?”封南絮有些失望,“不过刚才那个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
      “可能是什么东西掉了。”伍湖站在后面凝视封南絮的背影,眼底的黑像雾一样扩散开来,仿佛想要染黑自己,也染黑注视的对象。

      “我听刘婷说,”这时封南絮转过身看向伍湖,“你有个‘快乐罐’。”
      伍湖眼神清澈地看着他,一时失笑道:“只是用来收藏游戏币的。”
      “是吗。”封南絮看似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嘴角,语气却不无失落,“你能对刘婷坦然相告的,却不愿对我说吗?”

      伍湖摸了下耳垂:“是她夸张。储存‘快乐’这种事太幼稚了,我又不是小孩……”
      他在封南絮深沉的注视下,停顿了一下,改口说:“不过,今天我倒是有想要投喂那头熊的事。”
      封南絮微微挑眉:“什么事?”
      伍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很快手机里传来成年男人唱着“小兔子乖乖”的歌声。
      封南絮:“……”

      伍湖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封南絮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受到感染笑了。
      “禁止外传。”他看了看时间,都四点多了,“我回去了,你自己钻被窝里偷着乐吧。”
      伍湖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我这算不算抓住了老板的把柄?”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根本不需要抓住我的把柄。”封南絮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对伍湖说,“那个答案,你什么时候想问,随时都可以问。我很有耐心。”

      伍湖的笑容渐渐平息下来,他的嘴唇动了动,看似要说些什么。
      封南絮难免生出一丝期待,然而伍湖只是说了声“路上注意安全,到公司给我发个信息”。
      封南絮轻轻颔首,走出了伍湖的家门。虽然没有等到想听的提问,困结复杂的心情已经纾解开来。
      他吸了一口黎明清冽透彻的空气,感到五脏六腑战栗的余波在渐渐止息。

      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封南絮虽然只和宋子衿相处短短几分钟时间,却看出了那孩子沉重的心思。她看上去不可理喻、无法亲近,令人感到古怪,不禁望而却步,连家人也不想触碰她。实际上她只是在害怕,怕自己看到的难以理解的幻境,怕面对质问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怕自己被窥视、被刺探、被讨厌,于是如同刺猬一般竖起尖刺,以防备的姿态对应一切。

      伍湖似乎也是在防备,而且比宋子衿还要缜密。他总是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问题,模棱两可的态度、不愿解释的谎言、隐晦的话语、几乎空白的房子……
      他也在害怕什么吗?
      封南絮很难想象,伍湖这样一个连咒魇也无法激起恐惧情绪的人,会因为自己的搭档想要了解他而感到害怕。

      一想到伍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让人触碰,封南絮不禁生出犹豫和动摇。他怕自己越是朝伍湖伸出手,伍湖越是会比现在还要退得更远,防备更甚。
      可他本就对伍湖克制不住的想入非非,在心意明了后变得更加旺盛,长成了一片鸟鸣蛙噪的热带雨林。
      他以为十分了解的人,变成了一个不愿让他靠近的谜团,须得小心翼翼接近,用最轻巧的力气拨开层层迷雾,才能窥得其中一角。
      这是个艰难的技术活。

      他不会咄咄逼人地侵入伍湖不愿让人触碰的领域,不会逼问伍湖现在不想袒露的事。但他可以把自己敞开给伍湖看。
      关于刺魂和涅槃鬼纹的事,封南絮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不是所有的事实都能轻易脱口而出,坦然侃侃而谈。有些事像钝刀子,数年、数十年甚至一生,都会持续不断地、一下下戳向胸口。而一旦说出来,钝刀子就变成利器,与长久迟钝的凌迟不同,瞬间就会刺进要害,让溃烂的伤疤鲜血四溅。

      过去的每一天,封南絮都和他的钝刀子共存。他的陈年旧伤在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光滑的皮肤下面却是曾不从弥合的溃烂。
      猛然间,他亲手把溃烂扯开了,钝痛变成了深入骨髓、绞杀灵魂的剧痛。
      可对方是伍湖的话,这点痛他还忍得住。

      封南絮上车后,从手套箱里取出备用的手套戴上。看到手上的纱布,黑暗绿度母诡异的笑容、那个女人温柔哀伤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还有特调处那个马上要散伙分行李的烂摊子,最近不明原因地整备起来。加上俞慎辞的那番话,令封南絮感到某处正暗藏隐忧。
      近二十年前那场伴随他一生噩梦的风水之鏖,或许有比他认知中更为深远的余震。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牧谣的电话:“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你说。”牧谣哑着嗓子道。他知道封南絮这种时候打电话,肯定是有急事。
      封南絮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简单交代了一下关于青蚨钱币邪术仪式和镇魂石的事,随后问道:“你以前的关系网都还在吧?廿一街在拆迁改建之前,曾发生过一起杀妻分尸命案,之后有单位在那一带收购了不少房子,你看看能不能查出收购方的信息。”

      牧谣虽然凌晨四点多被吵醒,可是脑筋转得很快,一针见血道:“你怀疑有人自导自演,制造凶宅?”
      “这方面还是你懂的多,毕竟倒买倒卖凶宅的经验丰富。”封南絮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认真的话,“事件发生年头太久,可能不太好查,辛苦你了。”
      “不要只是口头慰问,”牧谣吐槽说,“让我在年底奖金里看到老板的诚意。”
      ……

      汽车尾灯被浓重的夜色吞没,注视它的双眼还一直盯着它消失的方向。
      房间里关了灯,伍湖站在窗前,一直目送封南絮的车驶出视野。封南絮脱下来的手套捏在伍湖手里,染血的皮质遭受碾压蹂丨躏的低吟。

      第一次见到封南絮的时候他曾想过,这世界是多么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所以活得从容不迫、无论善或恶都可以很纯粹。
      而有些人不仅一无所有,还被丢弃在险恶的荒野,只有是非不分不择手段地挣扎才能活下去。
      所以封南絮被别人看做天之骄子,没有委屈的资格。

      但封南絮今晚似乎没有了平时的游刃有余,看似小心翼翼。说起往事的时候,那双笑起来就搅乱人心却不自知的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迷茫和痛楚,看上去脆弱而诱人。
      散发着迷人气味的猎物,在危险面前无知无觉,还无所顾忌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和旧伤,简直像是在邀请对方来吃掉自己。
      他为什么那么自信,认定面前的人一定不会心怀恶意,一定不会伤害他?

      喀啦……喀啦喀啦……
      地下室的门轻轻震颤,像是后面有人一下下撞在上面。
      伍湖打开门走进地下室,在下楼之前,将门反锁上了。他没有开灯,一步步走下楼梯,静静地站在空荡荡、黑漆漆的地下室中间。

      “呜……”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抖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睛。
      面前青年的背影令它打了个寒颤,夹起尾巴飞速缩到了墙边,警惕而阴险地观察敌人和环境。
      这里是什么地方?
      阴沉的黑暗环绕在四周,往看不见的更远处蔓延。它努力往深处看,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过它能确定,这里不是它的地下室,也不是它的居所。囚笼已经消失,女人无止尽的叫唤也已经消失。它自由了?它摆脱无穷无尽的痛苦轮回了?
      而它没有消失,依然留存在人间?
      惊喜和狐疑交织从心中闪过,它静静等待自己冷静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思考如何对付面前的青年。

      残存的记忆有些朦胧,它依稀记得一双冥灯般的眼睛。仅仅是记起那双眼睛,灵魂深处便激起不寒而栗的痛苦。
      它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它只知道若是不逃走,它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它悄然迈动爪子,探索着黑暗中的逃生之路。

      幸运的是,它很快就在这不大的方寸之间摸索到了楼梯。它窥视着青年的背影,青年好像浮在黑暗里的一个影子,一动不动,没有气息。
      它收起目光,快速攀上楼梯,抱着一线希望爬向门口。
      咚……一枚眼球从最上面的台阶掉了下来,沿着楼梯骨碌碌滚落下去,轻盈地经过它身边。
      【一起……呃……玩吧……】

      门口传来幽暗嘶哑的嗫嚅。它猛地止住脚步,仰起头往上看去,一张凝着古怪神情的残破面孔映入眼底。一个不大的身影坐在台阶上,咧开嘴朝它笑,其中一只眼窝里黑洞洞的。
      【狗狗……捡球……】
      它缩回爪子,愕然地步步后退。

      【饿……好饿……】
      这一次,声音从背后传来,是年轻女孩的声音。它猛然扭头,又一张诡异的面孔出现。那双眼睛藏着漆黑腐朽的饥饿欲念,能吓退坟墓里爬出的僵尸。
      它不断后退,不断看到从黑暗中生长出来的如同妖魔鬼怪般的魅影。那些影子呻丨吟着、喘息着、哭叫着、扭动着,仿佛饿鬼道的罪孽倾巢而出,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和恶意的骚动,如潮水般涌向它。

      “别……别过来……呜!”它被包围了,困在诡谲恐怖的畸形秀里,再没有退路。
      空气像一团蠕动的腐肉,那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它的每一根毛发都在恐惧。所有的恐惧汇集在它身上,和灵魂深处涌现出来的绝望猛烈相撞,它的身体在剧烈的撼动中骨肉四散、支离破碎……
      没有光线的地下室里,粘稠的黑暗中沉浮着殉葬者的哭泣。

      丑恶气息在涌动的黑暗中勾勒出一个神圣的轮廓,岿然不动的姿态宛如须弥座上的神像,无视上方浮现出一张张饿鬼般丑恶饥渴的嘴脸,对脚下爬来的魔障也无动于衷,仿佛做好了以身饲鬼的觉悟。
      一双渎神的视线贪婪地盯着那些黑漆漆的手撕开神像的皮和肉,口中仿佛尝到鲜血般溢出甘甜的滋味。他以为自己的獠牙刺入了神像的肌理,正疯狂撕咬吞噬神像的色身,直到它只剩一副圣洁的龙骨。

      他吞咽着渴血的煎熬,拆掉神像最后的骨殖牢笼,从中剥出布满血色纹路的核与芯,兴奋得指尖发抖,忘乎所以地狼吞虎咽,体会着神魂颠倒的快慰……
      咔哒——随着打火机的声响,黑暗中跳出一簇火苗,映亮了伍湖神情幽邃的脸。恶意的潮水在他脚下畏缩,地狱里的饿鬼惊慌地朝四下散退。

      伍湖眼神冰冷地看向最为幽深的角落,在淡淡的银色流光中,找到了那个纤瘦青涩的身影。
      那身影四肢修长,腰肢很窄,脊背上扣着一副银色的“脊椎”,24根肋骨两两相对,犹如一只鸟笼,环抱着扣紧他的身体。

      墙角似乎设下了无形的屏障,每当他在狭窄的活动范围中作出幅度偏大的动作,免不了撞出砰砰的响动。
      但现在他很安静,像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狗,仰起脸注视伍湖。
      少年漆黑的眼瞳宛如无底深渊,和青年的眼睛如出一辙。两双眼睛分毫无差地彼此映照,令刚才那愉悦的噩梦,仿佛在两面相对的镜子里折射出无穷无尽的影子,分不清哪里是起点,哪一个是根源。

      幽微美妙的血腥气息隐隐发酵,少年忽然狂躁起来,喉腔里溢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喉音,不住颤抖滚动的喉结仿佛在吞咽美味的食物。
      银色肋脊在他身上似乎嵌得深了些许。但疼痛也无法禁锢的贪婪,驱使他爬到伍湖脚边仰起苍白的脸,将嘴唇贴上那只染血的手套。

      伍湖放开了手,转身走向楼梯。
      友善、体谅、怜悯……种种散发人性光辉的姿态,不过是必须向普世道德体系缴纳的税而已,为了融入人群、为了避免引来注意、为了杜绝后患的税。
      这世上不乏表面衣冠楚楚、习惯良好、工作体面、左右逢源,背地里因为别人的手长得漂亮、就砍下来带回家收藏的异端。

      只要披上修剪得妥帖得体的皮囊,缴纳适合时宜的税,恶鬼就能在人间过上平静的生活。
      只要没有迟钝单纯的家伙,没头没脑地越过雷池靠近深渊,恶鬼就不会亮出獠牙和魔爪,暴露真实面目。
      长夜发出一声漫长的喟叹,短暂的餍足后,是永远无法填满的饥饿……
      ++++++++++++++++++
      雪后气温更低了,总也无法晴个透彻的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像个上班偷懒的老油条,装模作样地挂在天上摸鱼。

      封南絮给自己和伍湖还有李骁放了一天假。休息过后的第二天,他带着李骁去了趟廿一街的安义医院。
      来之前他们和宋子澄通过电话,得知了赵幸一的病房号。到了医院,二人径直前往住院部。
      出乎意料的是,赵幸一被安排在顶层的私人病房,独享高级单间。封南絮和李骁出了电梯,这一层的走廊上比其他几层人少得多,环境很适合静养。

      两人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很快找到了赵幸一的病房,李骁上前轻轻敲门,封南絮等在后面,忽然察觉到一束视线。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走廊尽头,一个男人正坐在光线明亮的窗台上。男人个头很高,头发梳得不算整齐,不过乱得挺有型。他戴一副黑色□□镜,大喇喇坐在那里垂着两条长腿,脚穿一双骚气的黑色机车靴,鞋带松散怠惰地挂着。

      封南絮正要收回视线,男人突然用食指把墨镜往下扒开,露出一双明亮有神的深窝眼,目光不无失礼地打量封南絮,那眼神简直能化作一声浪破天际的口哨。
      封南絮被那位仁兄的眼神刺得眉头一皱,用凌厉的视线打压着对面的嚣张。结果男人反倒很愉快似的笑了。
      这时李骁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推开门道:“老板,咱们进去吧。”

      封南絮不屑地收回目光,转身进屋关门。
      赵幸一坐在病床上,靠着摇起的床头,好奇地观察两人。他原本青春阳光的脸此时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对悲惨的黑眼圈挂在眼睑下面,衬得眼神都有些灰暗。
      李骁介绍了他们的身份,顺口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宋子澄已经回去了吗?”

      赵幸一用略微暗哑的声音答道:“她去买饭了。”
      今天一早,宋子澄就迫不及待来看望他了。他昨天一直在昏睡,也是直到今早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宋子澄满是担忧焦虑的脸,顿时鼻腔发酸。
      两人逃过一劫大难不死,本该欢欣雀跃。可是一想到朋友们可能回不来了,谁也无法释然。

      封南絮随意地看了看四周,问道:“病房是特调处给你安排的?”
      赵幸一安静地点了点头。
      看来特调处今年的资金充沛得很。封南絮玩味地轻笑了一下,心中有数地说:“我猜你应该不会如实回答我想问的问题了。”

      赵幸一愣了愣,感到不明所以。
      封南絮看着他困惑的表情说:“特调处不会无缘无故给你提供这么好的照顾。他们想让你闭嘴,我猜的对吗?”
      赵幸一有些惊讶地咧了咧嘴:“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位处长还特意亲自来了一趟……”

      处长?封南絮眼前闪过那张戴着□□镜的脸,回头对李骁说:“你去看看走廊上那个男人还在不在。”
      李骁快步走去门口,推开门左右张望了一番,转身冲封南絮摇了摇头。
      封南絮略微思忖了一下,对赵幸一说:“既然你不能说,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你和宋子澄都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赏心悦目的人,说好听动人的话,任谁都会觉得心里很舒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赵幸一已经对封南絮产生了几分好感。
      “不过很遗憾,你的朋友现在依然下落不明。”封南絮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同情的哀婉神色,“罗钰涵,李爽,我没记错她们的名字吧?”

      “还有董良宇。”赵幸一的眼睛更暗了。他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喃喃道,“其实我……我看见他了,在地下水渠里。”
      恶魔抓住人心的脆弱,嘴角噙着蛊惑的浅笑。封南絮没有提起会引起赵幸一警觉的“龙”,只是不动声色地引诱道:“你既然看到了董良宇,为什么没有把他一起带回来?”

      “我想追上他,可是半途追丢了。”赵幸一的手指绞紧了,语气透着懊悔,“他的样子看上去很奇怪,脸上的皮肤布满暗红色的瘢痕,就像一块生锈的铁。不论我怎么叫他的名字,他都不肯停下脚步等我。”
      “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封南絮把手放在赵幸一肩上安抚道,“你为了朋友,不惜一个人以身犯险,能活着回来就很难得了。我相信你那些朋友,也不想你出事。”

      赵幸一不想宋子澄担心,一直在她面前强装没事。此时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关心,他反而忍不住鼻腔发酸了。他用力皱了皱鼻子,从收纳随身杂物的床头柜里翻出一张名片:“我倒不是一个人,我还没那么莽撞。我是和一个叫周晖的除灵师一起去的,不过这个人烂透了,差点把我害死。”
      封南絮接过名片,和颜悦色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冲动的事了。”
      赵幸一抿起嘴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封南絮没有久留,向赵幸一道别后,和李骁一起离开了病房。
      “赵幸一对董良宇的描述,表明了一件事。”走出电梯后,封南絮若有所思地说,“所谓怪谈存在之处,出现了咒魇。”
      李骁目睹了赵幸一不知不觉招出重要信息的全过程,心说这孩子还是太年轻,抵不住“恶魔”的低语。不过要是换成他自己这个容易感动的话痨,估计会说更多。

      李骁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咒魇依存于凶宅,相当于是需要一个支撑怨气炁场的封闭的‘域’,不可能凭空随地乱生。难道整个地下排水系统,都可以视作一个完整的、封闭的‘域’吗?”
      地下排水系统的主体全长可达约七公里,这还不算与其连通的各处地下水渠等设施。就算当中分为几段,咒魇又不是水,可以到处流动,不可能今天在管道里,明天就跑进水渠。

      这方面封南絮已经考虑过了,的确存在无法解释的矛盾之处。他把名片交给李骁,吩咐道:“去打听一下那个叫周晖的除灵师。还有,查一下菡城还有哪些知名的怪谈,尤其是与失踪事件相关的。虽然特调处有意掩盖隐瞒,但总有他们顾及不到的微小线索。”
      李骁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些纳闷,老板怎么突然对怪谈感兴趣起来了?

      “蛊卦的事,你怎么看?”封南絮突然提问。
      李骁挠头说:“伍哥对蛊卦的解释已经很全面了……”
      封南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阿巴阿巴。李骁舔了舔干起皮儿的嘴唇,不怎么有底气地说:“我比较在意……那个‘噩兆说’。猫鬼婆算过数字卦就猝死了,那串号码又一次次在廿一街发生的闹鬼事件中出现……我想这一卦不仅针对老板你或者某个人,可能……菡城要出大事。”

      积弊已久,内部腐烂……蛊卦所呈现的隐喻,可以由特调处的积极行动来证明。
      还有那些爻辞——若能纠正父辈的过失,父辈虽有危难但能逢凶化吉;若是纵容父辈的过失,后果不堪设想——恐怕就是俞慎辞暗指的“后遗症”。
      封南絮沉默了几秒,看向李骁认真地问:“感情呢?”
      “啊?”李骁被问懵了。

      封南絮:“同一卦对应不同的事有不同的解释。如果蛊卦占的是感情呢?”
      “感情方面,多有障碍艰难。应该当弃则弃,当断则断,另觅新侣才能转凶为吉。”李骁看着老板一本正经的神情,实在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封总你……有这方面的困扰吗?”
      他没听说过封南絮身边有深切交往的人。哪怕公司最擅长八卦的前台小姐姐也没说过。
      难不成老板和伍哥一样,也有隐瞒多年的恋情?
      不就是谈恋爱吗,搞得跟地下工作一样,有必要吗?

      “没有困扰。”封南絮淡然一哂,“只是随便问问。”
      “那就好。”李骁松了口气,“同一卦虽然对应不同的事有不同的解释,但卦象的吉凶是一致的。要是老板你真的有女朋友,那再好的感情也得割舍。倒不是说要对算卦言无不信,只是这个一再出现的蛊卦太过邪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说的没有困扰,不是指我没有恋爱的对象。”封南絮打断了李骁忧心忡忡的话语,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手套,弯起眼睛泰然道,“我指的是,去他的另觅新侣才能转凶为吉。”
      李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刺魂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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