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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为师丹田受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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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徒弟……”
眼看匡敬海离开了紫霄殿,谢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的话没有说尽,萧畏友却已经明白。
“那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萧畏友说。
谢风问他:“你就不怕哪一天他铸成大错?”
萧畏友言简意赅:“有我看着。”
“只怕你自身难保,”谢风调侃的语气里不自觉掺了一丝担忧,“我先前出去一趟,发现千机门的动静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已有不少正道门派被他屠戮吞并,如今万剑门不知有多少细作潜伏,内忧外患,而你丹田受损……”
“所以,我必须尽快令他成长起来。”萧畏友早有打算。
看着面色镇定的老友,谢风的千言万语只凝成了一句话:“他真的行吗?”
萧畏友神色微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必须行。”
培养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继承人,与玩火无异。但他已没得选择。
匡敬海也没有选择。
不论是他的爱还是恨,都早成了萧畏友手中提调的棋子。
走出紫霄殿的匡敬海,依着萧畏友的命令放了萧问情。
萧问情得知真凶依旧不明,心里郁郁寡欢了许久。
然而时光不会因为她的情绪停留,一年一度的门派大比拉开了帷幕。
萧畏友对于这种比赛兴趣不大,不过他身为掌门,需走个过场。
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那些剑门弟子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打斗。
谢风——万剑门最不着调的客卿长老,这话不是虚的。
这不,他坐在萧畏友的边上悠哉悠哉地磕起了瓜子,一边嗑还一边评价着出剑弟子的招式和颜值。
或许是谢风嗑瓜子的声音太大,萧畏友睨了他一眼。
不识趣的谢风立马捧了一掌瓜子过来:“老友?磕瓜子吗?”
“多谢,不必。”
意料之中的答案,谢风一点都不失落,甚至还有点美滋滋。
匡敬海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不太舒服。
“下一局:萧问情对战匡敬海。”
谢风胳膊肘狂捅萧畏友:“老友,快看,你那俩徒弟对上了。”
萧畏友目视而下,果见比斗台上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
“师弟,拔剑吧,”萧问情知道对方重新修炼不久故而道,“你放心,师姐定会让你三招。”
这般颇有看不起意味的言论令匡敬海眸子一沉,但他仍是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抽出乾坤剑,以一个剑修的正常姿态面对她。
“这剑……”剑峰长老眼睛一厉,显然认出了这把剑。
连谢风也磕掉了一颗瓜子:“你竟然会同意他用这把剑。”
“剑者,心之刃也,”萧畏友面色如常,“心正则道法罡正。”
二人交谈之间,场下已是斗得激烈难解。
萧问情平日里虽大大咧咧,但筑基中期的修为摆在那里,匡敬海练气九段的实力,之所以能撑到如今,不过靠着萧问情只守不攻。
匡敬海一阵穷追猛打,愣是没伤着萧问情分毫。
“老友,你那二徒弟要输了。”谢风出声道。
“未必。”
萧畏友话落,萧问情提剑相向,看这架势竟是要主动出手了。
她岂知匡敬海等的就是这一刻!
“剑若惊鸿!”
“他山攻错!”
两道剑光交叉在一起,迸出红黄的耀眼光芒。
萧畏友闭上眼睛。
胜负已定。
匡敬海越级成功,成功打败了萧问情。
萧问情一脸震惊无措,似乎还没从失败中缓过神来。
“我……输了?”萧问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
这么多年,她虽疏于修炼,但仗着天赋超群,早早的超越万剑门同龄弟子许多。一想到开场时还说了那番话,她就觉得羞愧难当。
匡敬海拱了拱手下了台,连“承让了”的话都不愿施舍。
萧问情捡起若水剑,失魂落魄地从大比台上走了下来。
“大师姐,那小子就是运气好。”总有那种献殷勤的师弟凑上来安慰她。
萧问情握紧了剑:“输了就是输了,是我实力不济。”
“你可知你输在哪里?”
萧问情听到这声音心猛地一颤。
“师父。”她的声音里暗怀委屈。
“今日若非大比,而是与魔头的生死对决,你早就就神魂不再,”萧畏友责备道,“你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天赋,却从不脚踏实地,懒散贪玩、骄傲自满,殊不知蜗行牛步、勤能补拙。日后若你还是这般不思进取,只会被大浪淘尽。”
萧问情恨不得有条地缝能钻进去。
匡敬海凑了过来:“师尊,师姐只是一时疏忽。”
萧问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匡敬海并没有理睬她。
萧畏友目光落在匡敬海中点了点头:“你练的不错。”
“是师尊教导的好。”看模样是真挚极了。
萧畏友不与他闲谈:“你且随我来。”
师徒二人就这样眼睁睁的从萧问情面前走了过去。萧问情见状,羞红的脸逐渐变成惨白。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什么,而她失去的,恰是匡敬海得到的。
“今日你和问情对战的时候,剑招五花八门,可是把看家的老底都掏出来了?”
“果然瞒不过师尊你。”
“把这个系上。”萧畏友从掌间变幻出一抹白额。
匡敬海不问原由地遵从了。
系上白额后,他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自天地开辟,剑者修行以来,剑法的招式层出不穷、数不胜数,但能达成引剑入体的人却寥寥无几,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他们不懂剑。”
“剑,很难懂吗?”
“你握着你的剑,能感觉到什么?”
匡敬海说:“我握着剑。”
“你听到了什么?”
“风声。”
“还有呢?”
“水声。”
“除此之外呢?”
“飞鸟声。”
“没有了吗?”
匡敬海迟疑了一下:“心跳的声音?”
他又注意到了最近的地方,但那不是萧畏友想要的答案:“你没有听到剑的声音吗?”
剑?
匡敬海低下头,虽然他看不见他的剑,但是他知道他的剑就在他的手中,只是剑的声音?
“轰——”
熊熊地烈火燃烧吞噬了世间万物,匡敬海迎面就感觉到了一股滔天的热意。
他似乎看到一把绝世的宝剑从剑炉中诞生了。
一名剑客得到了这把剑,他拿着这把剑杀了许多人:好人、坏人、不算好也不太坏的人。
最后,他死在了血泊里。
“你想成为那个人吗?”
匡敬海摇了摇头。
“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怎么选择……
匡敬海正思忖着,手中突然出现了那把剑客用的剑。不同的是,那把剑此刻没有沾任何一滴血。
“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和残暴的男人。”
匡敬海抬头果然看见一个彪悍的男人自恃孔武有力,正欲羞辱那个女人。
他的剑动了起来。
似乎非要拿谁血祭一般。
“你会杀了谁?”
匡敬海想也没想,一剑把男人劈成了两半,场面可谓是血腥至极。
“如今,你已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一个小女孩跑到了匡敬海的跟前:“大哥哥,我娘被坏人抓走了,你能不能帮我把她救回来?”
稚子的眼神打动了匡敬海:“我跟你去。”
然而,等待他的是无情的陷阱。
一群中年男人纷纷杀他,欲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匡敬海侥幸逃脱,又遇到了小女孩。
“大哥哥,你把他们都杀了吗?”
“是的。”
“你为何不杀了我?”
匡敬海是不杀老弱妇孺的,他怜悯似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还小。”
话音刚落,心口就被狠狠地插了什么东西。
“你!”
匡敬海瞪大眼睛,他听到小女孩说:“你杀了我的哥哥和叔叔们。”
再睁开眼,是在一间极其破败的小屋里,一个女人在床头悉心地照顾他。
匡敬海注意到那个女人很面熟,正是他先前救下的。
“谢谢你救了我。”匡敬海说。
女人含蓄地笑了笑,又比划了一下手势。
匡敬海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说话吗?”
女人点了点头,从厨房里为他端出了一盘小菜。
“多谢。”
吃过午饭,女人上街去卖东西。
女人刚走没多久,大门突然被人踹开,无数的铁钉迎面而来,若非匡敬海躲闪及时,只怕要死于非命。
“你们!”匡敬海侥幸负伤逃出屋内,发现屋外站满了江湖人。
这些江湖人俱是听说了他的恶名,为杀他而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救人与自保,即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女人已不知所踪,
不知是不是闻风而逃。
匡敬海逃跑无门,索性与他们厮杀了起来。
敌众我寡,终是力竭。
正当此时,敌人手起刀落,血溅三丈的人却不是匡敬海。
匡敬海瞪大了眼睛,为他挡刀的赫然是那个去而复返的哑女。
哑女的嘴巴翕动了两下便合上了。
“世界万物,皆有因果,你因救人而杀人,因杀人而被人杀,最终因救人又被人救。”
“被人救又如何,还不是难逃一死。”
“然而,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匡敬海再次站在了那条深黑的巷子口。这一次没有了哑女和壮汉,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身后是谋财害命的鼠辈。
匡敬海受了教训,得了经验:他人的性命怎样都与他无关。
正当此时,鼠辈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冷冽的刀光掠过了匡敬海的视线。
千钧一发之际,老头弯下了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一枚铜钱。那鼠辈落空一次,正欲补刀,匡敬海脚步一动,到底出手了。
这一次,他没有杀人。
他只是用剑打落了鼠辈的匕首。
老头听到动静,回过头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背上的包袱也在此间坠落在地,露出全貌——一件镀金的佛像。
那鼠辈看清那不值钱的玩意,肠子都悔青了,连声讨饶。
匡敬海顺手将那人丢到了官府。
反应过来的老头对着匡敬海连声道谢。
“可有感悟?”
匡敬海在眨眼睛回到了无量峰上,听到了久违的风声鸟语。
“原来,不用杀人也可以救人。”
“此乃仁者之剑。”
“仁者……之剑?”匡敬海若有所思,忽闻一声剑鸣从掌间传来。
“这是什么?”
“是剑意。”
“剑意?”匡敬海喃喃着。
“世间纵有剑招千万,八方入眼、变幻多端,威力却不及你刹那间领悟的剑意,”萧畏友的声音像极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不信的话,可立时挥动你手中的剑。”
匡敬海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只见剑风所及之处,草叶被割裂脉络,震落飞舞,鸟鱼虫根分毫未伤。
“你心念活物,所以收敛,你已悟得何为剑术仁道。”萧畏友说这话时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遥远,匡敬海摘下了白额。
“但弟子还有一个疑问。”
“是何?”
“既然师尊觉得万物的性命可贵,那他日我遇魔修,究竟该杀还是该放?”
萧畏友一字曰:“杀。”
“难道魔修的命便不是命了?”
萧畏友冷漠地说道:“魔修杀人无数,罪有应得。”
“可修仙者也杀过人。”
“恶人罢了。”
“难道修仙者就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
萧畏友面色冷酷:“若杀一人能救千人,为师认为值得原谅。”
“那么,在师尊的眼中,性命便是不平等的,”匡敬海道,“因为师尊你把性命当做货物衡量,以数量来判定重要的程度。”
萧畏友怔了怔。
“师尊,你到底想要把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原来匡敬海并非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