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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孽徒♂♂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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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是寻着异象来到仇千机身死的地方的。
那个时候的雨小了许多,萧畏友一身湿衣坐在巨岩上,双目阖起,石下是仇千机的尸体。
就在斩杀仇千机后,他悟到了一些东西。
机缘刹那,不可失去。
他果断选择了原地顿悟。
二十多岁的结丹修士,百年来,萧畏友是独一份。
“你很好。”掌门一般是不夸人的。
“可惜,只从他身上找到追星剑。”萧畏友递剑。
“我闭关中断,赶到紫霄殿时,重创仇千机,夺回奔月,”掌门叹了口气,“本不该叫他逃走,却不知道他用了何种秘术,竟硬生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见。如今能寻回追星,已是万幸。可惜奔月已残,用不得护山大阵了。”
萧畏友又道了声:“可惜。”
“可惜你师父对这个孽徒一往情深,”掌门看向仇千机,“你打算怎么解决他的尸体?”
“仇千机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即便暴尸荒野也不为过。”萧畏友冷然。
掌门很满意他的觉悟:“不过,回去后千万别叫你师父知道。我怕她再受刺激。”
“明白。”萧畏友说着就要离开。
“叮铃”的铃声突兀响起,萧畏友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拽下腰间铃铛扔到了仇千机的尸体上。
他的目光由此落在乾坤剑上。
“怎么?”
“乾坤剑本是名器,留在这里可惜了。”萧畏友说。
“说的也是。”掌门没放在心上。
仇千机被萧畏友斩杀的事情到底瞒不了林缥缈。
林缥缈显然是个明白人,她对仇千机的死并不吃惊。
“畏友,你知道吗?我知道他会死,即便你不杀他,他也会死,”林缥缈在指责了一通萧畏友无情后告诉他,“你师弟身上有魔尊的毒咒,毒咒一日不解,他便一日受穿肠错骨之痛。”
“他,”萧畏友没想到,“我从未见过他痛苦的样子。”
“他久病成习,每逢大痛时便狂笑。为师在山下见到他时,他被世人传做‘大笑疯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所以师父就动了恻隐之心?”
“是的,所以为师把他带上了万剑门。并许诺他,终有一日会治好他的毒咒。”林缥缈说,“为师这么多年来游历四海,就是为了找到根治的办法。”
“师父没有找到对吗?”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毒咒,除了魔尊,没有人能解,”林缥缈痛苦地闭上眼睛,“毒咒的威力越来越强,我的办法已经不能再压制他的大半痛苦。他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向魔尊投诚。为师不怪他,没有人会在那样的痛苦中坚持那么久。”
“可他恨你不是吗?”萧畏友一语道破,“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从不感恩,甚至向你出剑。”
“是的,他恨我,恨我给他希望又带来绝望,”林缥缈掌心握出了血,“我原以为我可以拯救世人,却原来连他一个人都负担不起。”
萧畏友安慰她:“你没有错。”
“但我于心有愧!”林缥缈声嘶力竭。
萧畏友不再说话了。
仇千机给林缥缈的打击太大了,而他除了默默的陪伴,没有任何办法弥补对方的伤口。
“没想到这么久了,师父还没从那个人的阴影中走出来。”谢风随口一说。
萧畏友侧耳听着房檐上清脆的铃声,还有谢风不断地絮絮叨叨。
“老友,掌门似乎很看好你,成天给你铺路。”
话题延伸到自己身上,萧畏友还是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仇千机的死,并非只改变了林缥缈一个人。
谢风抬了抬手,很想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忽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虚弱女声。
“你很好,很不错,万剑门的掌门之位很适合你。”她刚从别处听来,仇千机最后暴尸荒野,被野狼吃的残渣不剩,因而语气里满是冷冽绝情。
尽管她刻意隐藏着怨气和恨意,但敏感如萧畏友如何会听不出来?
永远不要去和死人争,因为你争不过。
这是仇千机反噬给萧畏友的报应。
“师父,你累了,”萧畏友对此避而不谈,“你该休息了。”
“是啊,我该休息了!”林缥缈语气倏地加重。
萧畏友曾在那之后无数次怪过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说出这句话?
如果那天他再细心一点,是否就能察觉到林缥缈的求死之心?
没有如果。
林缥缈死了。
她碎了自己一身修为,饮鸩而亡。
萧畏友看到他尸体的时候,嘴唇疯狂地颤抖,一度说不出话来。
林缥缈死了,带着萧畏友那颗尚在萌芽的情种一同死了。
萧畏友只匆匆感受到一丝心痛的滋味,便被忙碌的代掌门生涯夺去了全部精力。
一忙,就不敢停。
有些痛,尝过一次,便不想再接受第二次。
时光如梭,萧畏友的修为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大道三千,每一条都可以通向仙界。
每一个仙修,到了自己的某一个修炼结点,便要选择自己的大道。
这个“道”可以是任何一个“道”,譬如:“畜生道”、“贪吃道”、“盲目道。”
只要有法可寻,皆能成道。
现任掌门走的是“无情道”,所以对萧畏友的很多决断都极赞同。
骨子里一旦绝了情,就只会在乎结果是否稳妥合理,终究少了点人性。
林缥缈的道是“极情道”,一旦动情,便是从一而终、再难抽身。
她对仇千机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情太多,太情深,伤人伤己,不得善终。
所以这个“道”的选择对修仙者影响十分的重大,若不重视对待,迟早会偿到恶果。
两条前车之鉴的“道”路摆在萧畏友面前,他思考许久,偏偏一条都不选。
他自生了一条介于“无情”与“极情”间的僻静小“道”,道法名曰:“忘情”。
心中有情方能修道:愈修道,对感情便愈淡薄;愈淡薄,便不会执着;不执着,就不会尝到一种难受、百回酸楚、万般痛苦。
如此便可循序渐进忘却旧情,早晚心无旁骛可飞升大道。
鉴于林缥缈给他的悸动太过短暂,萧畏友已经回忆不起那时的感觉。
只记得那是十分难受而无比新奇的体验。
一日,萧畏友在悬崖底下的大树岔上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他把那个襁褓中的女婴从树上抱了下来,取名萧问情。
萧问情,便成了他大道路上的坎。
唯有不断问情,方能不断忘情。
再收徒,是纯为本心,开心便好。
收下云卷,也不过是思及幼年,爱惜自己。
然,萧畏友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算少了一劫“匡敬海”。
问心有愧,法便不纯。一念之差,修为尽散。
于是从天塔坠下凡尘、跌入泥潭,不动则已,一动深陷,再无出头之日。
百年道意崩盘,一切从头开始,对情的体验更加深入心眼。于是谨记前人的教训,不敢再轻易上当。
萧畏友自觉命里犯“二”,对匡敬海,当真是讳莫如深,不敢越雷池半步。
匡敬海哪里肯如他的愿。
他若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得过且过、糊涂一世也就算了。
可他偏生在萧畏友的刺激下,越来越清楚明白。哪怕口头上推脱得干净,也抵不过心之所向。
“不论如何,都是你先引诱的我,”匡敬甩锅,“你这个做师父的行为不端,哪有资格来怪我觊觎你?”
萧畏友看着信誓旦旦的匡敬海,忍不住又气又笑:”真是越说越混账,把碗洗了。”
他大概是把匡敬海的行为当做小孩子的捣蛋,在心间一晃便过去了。
到底是有几分醉了。
匡敬海越洗碗,心中的阴影便越来越大。
他觉得自己若真表白心意,下场跟萧问情没什么区别。
可永远以一个徒弟身份跟在背后,想想就吃亏得很。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一个人可入萧畏友心间,那总该让他的人是属于自己的吧?
匡敬海的思维越来越晦涩阴暗。
脑中流转来流转去,直觉腹下一阵邪火肆虐。
信口念了几句清心咒,并没有任何作用。
匡敬海气得把抹布扔到了水盆里。
心中虽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可到底摆脱不了师徒的枷锁。
若有什么东西,可以消除这层隔阂就好了。
匡敬海思来想去,目光落在乾坤剑身上。
脑子一抽,计上心头。
萧畏友夜深打坐时,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
他心里一个“咯噔”。
只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对他上下其手。
看样子,像匡敬海;看神态,像仇千机。
“你……”萧畏友感觉自己说话都费力气,“是谁?”
“你当我是谁?”那人附上他的身子。
“敬海,不可。”萧畏友拦住他的肆意妄为。
“我不是他。”匡敬海说完就从衣领间掏出一块纯白的抹额系上了他的眼睛。
“千机?”萧畏友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千机?”匡敬海凑到他的脖颈处摩擦了几下,“叫的可真亲热啊。”
萧畏友迷茫了。
他试图支配身体的掌控权,却于事无补。
“你,”不论是谁,萧畏友都得问上一句,“当真想清楚了吗?”
回应他的唯有吱吱作响的床榻。
萧畏友身体不能动、双目不能视,所有的感官被迫放到最大。
匡敬海额角沁汗,汗滴落在萧畏友斑驳的海棠印上。
身体不自觉加大颤抖的幅度,抬头间带起了一道优美的、隐忍的弧度。
匡敬海的眼睛发红。
萧畏友手依稀恢复了绵薄的力量,抓得匡敬海肩胛骨之间血痕不断。
似欢愉似哀嚎的声音偷着破洞的窗纸溜了出去。
窗外,一只刀螂吞掉了她的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