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曾是个体面人》失离子

19、第十九章：为师穿越时空

　　想？
　　匡敬海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萧畏友。
　　他本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心中郁结时至多不过强迫自己。可惜一遇上萧畏友就变了，他非得萧畏友做出一个他满意的反应不可。
　　一个怎样的反应？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要现在的萧畏友：一个高高在上、无牵无挂的萧畏友。
　　“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云卷日前的话还犹言在耳，“看看在萧畏友的心中，到底徒弟重要还是除魔重要？”
　　“笑话，”匡敬海想也没想，“我何必跟你打赌？”
　　“若你赢了，我就站在你面前，任由你将我千刀万剐，绝不还手；若我赢了，你便同我一样，终生为魔尊大人效命。”
　　“傻子才和你赌。”匡敬海就要离开。
　　“你是怕萧畏友一剑杀了你吧，”云卷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在萧畏友心中的地位吗？”
　　匡敬海冷笑：“那是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
　　云卷用笃定的口气说：“你会答应的，去了‘无噩城’，你一定会答应与我赌的。”
　　桌上的乾坤剑愈加耀眼，不断闪着赤红的光。
　　那红光宛如天边就要落去的晚霞，带着一种沉沦的凄凉感。
　　萧畏友信步一走，在聂府的花园里看见了举止亲昵的一男一女。
　　女的是聂将离，男的很面生，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些人，看年纪打扮勉强能和聂家二叔挂上钩。
　　那男人很快注意到不速之客：“什么人？”
　　萧畏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在下萧畏友。”
　　“二叔，”聂将离解释道，“这位便是修修表弟的朋友，我刚刚同你说过的，万剑门掌门人。”
　　“万剑门掌门人？”
　　剑门掌门人的身份，似乎成了他身上的标签，怎么都甩不下来了。
　　“怎么就这么一点修为？”语气里带着轻视。
　　萧畏友轻描淡写：“时运所致。”
　　聂将离忙道：“二叔，你先回吧，正好，我有几句话想同萧掌门说。”
　　聂二叔对聂将离还是极宠的，只叮嘱：“天色不早了，可别聊太久。”
　　聂将离连声应下。
　　聂二叔走后，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气氛稍显尴尬。
　　“你……”
　　“小道友可是有话要说？”萧畏友问。
　　“小道友，”聂将离愣了一下，“你叫我小道友吗？”
　　”不然呢？”萧畏友想了想，“聂姑娘？”
　　“我也不知道，”聂将离说，“说来好笑，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畏友没说话了。
　　“我二叔说话很直，还请萧掌门不要放在心上，”聂将离揣揣地捏了捏衣角，“我听表哥说，万剑门一个月前遭了大变，还望萧掌门节哀。”
　　“多谢。”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其实……”
　　二人异口同声。
　　聂将离赶忙：“您先说。”
　　“我想问的是，你有否察觉到‘无噩城’最近有魔修出没？”萧畏友问。
　　“魔修？”
　　看聂将离一脸迷茫的样子，萧畏友大概明白了。
　　“我先前经过一劫，前尘旧事忘得干净。如今方认回爷爷，爷爷便与世长辞，修仙之事知之甚少，”聂将离问，“不知何为魔修？”
　　萧畏友告诉她：“魔修者，持利刃，面憎、心恶，杀性甚。”
　　“那我没见过。”聂将离说。
　　这个答案算是意料之中，萧畏友并不失望。
　　他原只是想出来走走，借机让匡敬海想通，遇见聂将离实属巧合。
　　“即便你对她没有半点感情，师徒一场，对她的死活，你就不能再关注一二吗？”
　　萧畏友蓦地想起这句话。
　　“你……”萧畏友努力想宽慰的话，“在聂家过得好吗？”
　　聂将离眼睛更张。
　　“很好，哥和二叔待我都很好。”
　　“那便很好。”萧畏友正欲转身。
　　“萧掌门，”聂将离轻拽他的衣袖，“我们从前真的没有见过吗？”
　　聂将离满怀期待，萧畏友却说：“没有。”
　　“是吗？”她失落地松开对方的衣袖。
　　曾是师徒，转眼路人，这世上之事果真揣测难定又不值留恋。
　　萧畏友心中寂静。
　　太阳已经彻底没入天边，夜深了，晚风徐徐。
　　萧畏友鼻尖微动。
　　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阵阵冷香，紧接着是血腥的味。
　　脑中如同被雷劫劈过，昔日万剑门灭门之景历历在目。
　　萧畏友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如鬼如魅、如邪如祟。
　　是匡敬海！
　　他的手上还有一颗人头，“咕噜咕噜”地落在地上，竟是聂君欢的首级！
　　萧畏友下意识阻挡了聂将离的视线：“不要看。”
　　聂将离身体一颤，涌出不祥之感。
　　匡敬海越走越近，他的目光落在萧畏友的手上。
　　萧畏友的手，正牵着聂将离的手。
　　他转了转手腕，手中握着的血剑随之转动折射出凄冷的剑光。
　　“你做了什么？”萧畏友诘问，“你又杀人了！”
　　匡敬海的声音低哑：“纵我杀人，你又如何？”
　　“匡敬海，”萧畏友冷声，“我没想到你还是魔性难驯！”
　　“所以呢？”匡敬海问，“你待如何？”
　　“自然是清理门户，”萧畏友松开聂将离的手，末了道了一句，“借剑一用。”
　　匡敬海持乾坤剑抵挡。
　　一下便行了二三十招。
　　二人本该实力悬殊，比不上那么多招。但因匡敬海杀意不浓，萧畏友剑意强盛，愣是撑到了现下。
　　萧畏友终于生恨。
　　恨自己当初缘何那么不开眼的将毕生修为给了这样一个人。
　　萧畏友的那一剑用了八分的力，毫不犹豫的朝匡敬海刺了过去。
　　“师父，”匡敬海抵剑艰难问道，“若我说，我没杀人，你……”
　　“你当我会信吗？”萧畏友怒气冲天，弃剑用掌。
　　匡敬海没有防备，被生生打落二十多米开在。
　　筑基期的萧畏友怎么都不该有这样的实力。可他身为一方掌门，掌握的禁术也有不少。
　　只要是他觉得值得，代价便不再重要。
　　“也许一早杀了你，便没有现在的事了。”萧畏友挥手收剑。
　　匡敬海吃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着萧畏友露出近乎挑衅似的嘲笑。
　　萧畏友哪能忍受，他心头虽一闪而过异样情绪，但很快抛诸脑后。
　　匡敬海高举乾坤剑，似要大开杀招。
　　萧畏友蓄力一满，用尽了十成十的“结丹”功力。
　　匡敬海却在此刻弃剑张手。
　　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是一直不愿出手。
　　匡敬海眼中的求死之光令萧畏友心中一痛。
　　十年前。
　　萧畏友得知预言后的某一天，他的丹田突然碎了。
　　就这么毫无缘由的，碎了。
　　他曾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这一刻，他想起来了。
　　碎丹缘由的时间已经延伸到了上一辈子。
　　在那个时间点，三尊被盗，他却没有得知任何预言。
　　他仅仅是处决了一个勾结魔门的逆徒匡敬海。而那个逆徒，早在投入万蛇窟的当天，就已经死了。
　　对当时的萧畏友来说，那是一件太稀松平常的事情。
　　然而百年后，他叛逃正道的小徒弟云卷成了难以小觑的大魔头。
　　他斩杀重伤云卷之际，云卷破罐子破摔，将所有恶事坦白，其中便包括了诬陷匡敬海一事。
　　萧畏友花了很长的时间接受了这个真相。他曾去过万蛇窟，但已找不到活着的匡敬海，甚至连尸骨也分不出。
　　于心有愧的他，超度了万蛇窟里所有的亡魂，还为匡敬海立了一座玉牌。
　　他在匡敬海的灵位前天天祷告叩拜，焚香忏悔，仍无济于事。
　　匡敬海死的时候还是一个少年。
　　一个风华正茂，充满生机的年龄。萧畏友始终记得那个小少年每每看向他时，眼中充满的孺慕之情。
　　愧意在时间的浩海里发酵，终于以庞然之躯压倒了萧畏友。
　　曾经最有望成为六合第一个飞升之人的萧畏友，因为愧疚，再不能静心修炼。
　　他每活一刻，便会在想：若匡敬海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数十年间，萧畏友费劲心机，终于在一本残卷中发现了三尊的秘密。
　　原来三尊之剑合体不仅能使持剑者修为大增、长生不老，还能了断因果、逆转时光。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谢风告诫他，“你如今已是天地之最，若轻易颠覆世界，必将有报应砸到你的身上。”
　　“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之举，我若不逆，有违大道，”萧畏友言辞坚决，“我为成仙，何惧报应。”
　　他毫不犹豫地开启了三尊之力，以半仙之身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决定匡敬海一生命运的结点。
　　那刻，花斑巨蟒受了匡敬海的硫磺的惊吓，直接狂化。
　　匡敬海吓得双手一个劲儿地蹬着身子往后挪，眼看命不久矣，一道剑光划过。
　　“师尊……”匡敬海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关头看见萧畏友。
　　萧畏友不发一语地蹲下身子，小心地打量这个久别重逢的少年。
　　他料想这个少年恨他入骨，没想得来的是一记热拥。
　　“师尊，我真的没有……”匡敬海用那完好的双臂抱着萧畏友痛哭，“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没有杀同门，没有勾结魔修，师尊，你相信我。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嘴巴不听使唤，师尊，我求求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为师信你。”萧畏友的心肠软了一片。
　　他本就愧疚匡敬海百年，如今只想把一切都捧到这个孩子的眼前。
　　但是，一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两个萧畏友的存在。
　　当穿越过来的萧畏友明白这件事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
　　“对不起，为师错怪了你，更无法把你带出去。”萧畏友不甘心自己抛下一切只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师尊……你为什么？”匡敬海又惊又怕，“你……”
　　萧畏友手掌附在他的眼睛上：“敬海，不要害怕，为师告诉你一个秘密，害怕的时候把眼睛闭上，就不会害怕了。就好像人死了一样，死人是什么都不会怕的，但是为师不会让你死的。”
　　萧畏友用剩下的仙力，为匡敬海与万蛇窟的蛇王定下了契约。
　　“对不起，为师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如果可以，他真想与这个时间点的萧畏友见上一面。
　　他费力起身，匡敬海便拽着他的衣角：“师尊，你要去哪？”
　　再回神，手中空空如也。
　　一切仿佛幻觉。
　　那日，原身萧畏友正像往常一样在紫霄殿中打坐，不想感受到了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强大力量降临了万剑门。
　　他夺门而出，倏地在去往万蛇窟的半路上停住了脚步。
　　那股指引他的力量突兀中断了，紧接着，他的丹田碎裂。
　　之后的每次闭目，脑海中就会响起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犹如他的心声，一直在诱导他善待匡敬海。
　　可如今……
　　他做了什么？
　　萧畏友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从他掌间聚合的白光击中了匡敬海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