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9、第 9 章

　　解苍的性格越来越复杂难懂，若说他孤僻离群，可待人接物还是有礼得体，若说他言行得当，可有时又强硬跋扈，当这种复杂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别人再接近他就总是带着一丝忐忑，觉得他不是那么难以接近但却仍是让人不敢卸下心妨。
　　上虞每一次因战事离开一重天，解苍也就会消失不见，谁都找不到他。
　　解苍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就如他现在待在上虞的殿里，一张脸没有一丝生气，漆黑的眼睛全是通红的血丝，双手死死握着，这种样子怎么能让别人看见。
　　他觉得心里的一根弦越来越细，每次在就要到了临界点马上要绷断的时候只要想到她，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她，这根弦都能稍稍松下来一些。
　　他现在的这个习惯是自从那次上虞与连尧对战受伤之后养成的，那件事情让他发现就算神仙命长，也不是不会死去，就算天上安好，也不是没有意料之外。
　　就算他这样守在她身边，她还是能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遇各种事情。
　　而他无能为力。
　　世间的预想，总是坏的特别灵验。
　　这次的事情将解苍心里的那根弦堪堪逼断。

　　长白极北有一座冰雪长城，是天界与魔界的分界带。
　　那里常年驻守着一位不出世的少施上神，时间久到连尧和上虞都没有见过这个人是何模样，少施唯一一次出世是上次天魔之战后代表天界与魔界达成休战之事的时候，可那次也只有少施一人前去，之后再无人见过。
　　冰雪长城是当年天魔之战后由少施在天魔交界处平地而起阻断天魔相接的高耸入云的高墙长城。那里常年极冻，就是神仙妖魔靠近都要释出法力护身。
　　这次之所以派出连尧和上虞前去是因为那里突然发生了异象，整个冰雪长城被浓厚的灵力包裹住，灵力的倾泻甚至绵延百里，就连人界都受到干扰，灵力侵蚀处全被冰雪覆盖万物不生，别说凡人，就是神仙走进百里内就要法力护身。
　　连尧和上虞带着几名武神将到了百里外的地方停住了，除了他们二人，其余人这时就已经被冻得受不住了。
　　上虞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冰雪长城眉头紧皱，确实很诡异，灵力泻出百里还能如此浓厚，而且没有消散的迹象，像是凝固住了一样。
　　连尧的面色也很凝重，他转头对自己的随侍道：“你立刻回去七重天叫云笈过来。”
　　“这么严重？”上虞问道。
　　连尧点点头：“云笈曾在天魔交界待过很长时间，我现在更怕少施上神出了什么事情。”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转身对上虞慎重的道：“上虞，此次要听我的，这里灵力太过浓重，你修武道，即使释出法力护身也进不了多久。我先去看看，一个时辰我还未出，等云笈到了让他进来寻我。”
　　上虞点点头，两人多年出生入死她对连尧还是多了一些比之旁人要深的感情，但这一点也就仅止在她开口说出的：“多加小心。”
　　连尧笑笑拍着她的肩点头。

　　上虞行事利落却并不是说她莽撞，她与连尧在一处的时候从来都是有商有量，但若是旁人她倒是多半不予理会，她只对同等能力的人抱有信心。
　　但如今她却开始担心，看着浓厚而凝固的灵力，她有很不好的感觉。
　　不顾旁人阻止，她将法力护住手臂，轻轻伸手探入那股空气中凝固的灵力，护身法力被吞噬得异常快，照这个速度，连尧怕是回不来了。
　　上虞深吸口气瞬间释出所有法力护身只身走了进去。
　　旁人再想跟进去奈何修为太低，还没进去多远法力就耗得精光只能退了出来，一个个身上被灵力侵蚀的皮开肉绽。

　　云笈赶到的时候不自觉深吸了口气，几名武神将皮肉绽开躺在地上微微喘气，有的甚至可以见骨。
　　“你们是疯了吗！不自量力！”云笈狠狠开口。
　　“连尧战神和上虞战神到现在没出来……”
　　云笈看着百里内霜冻的地方，连灵力都透着冰蓝之色，响起很久之前那人对自己说的话，叹了口气：“我去找。”
　　众人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阻拦，云笈此人算是个谜，当年被接回七重天的时候没人知道他的实力，只知他游走六界时手上染血无数，可这样的既然做了神君也应该是个战神，偏偏只是挂了个神君的阶品啥都不做。
　　云笈释出法力护身的时候流转的白光中还惨杂着丝丝黑紫色的纹路，武神将里有知道他来路的也是头一次见到，原来天魔两族的后代是这样的法光。
　　云笈越往里面走越觉得蹊跷，他的损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他与那二人不同之处只在于他身体里有魔族之血，可这个天界上神的结界，怎么会对有魔族之血的人这样友好？
　　还没待他细想就看到前面两个踉跄的身影，上虞的护身法力已全部耗尽，用罡气护着连尧和自己一步步走，罡气对上这么浓重的灵力也只能起到一点作用，渗透进去的灵力将两人的皮肉割裂的不成样子。
　　云笈赶忙飞身上前用自己的护身法力包住他俩，一手携起一人趁自己还没消耗干净时急速往出飞走。
　　在界外等了许久的武神将看到三人身影也不顾身上伤势连忙迎上前去，云笈揽过连尧将上虞交给侍从急急开口：“快回去，告诉古霄上神，少施上神殒身了。”
　　这一句话惊得所有人呆住了。
　　上神殒身竟然没有人知道。

　　解苍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上虞被人昏迷不醒的抱进来，这一次伤的更重，身上的伤让人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解苍觉得自己一口气喘不上来，愣在殿内一动不动，全身血液都好似凝固住了。
　　云笈携着连尧急速返回七重天仔细查看了伤势后发现还好他法力深厚，伤势比上虞轻了不少，毕竟术道在这种时候比武道占了很大优势。
　　他来到一重天也顾不得解苍，只轻轻与古霄低语道：“我去到那里发现有些蹊跷，那里的灵力结界是上神殒身后形成的，可上神殒身后散去的修为灵力七七四十九天就会消散化为天地灵气，不知为何那里竟然全部凝住甚至形成了结界，他们俩是闯进了灵力结界才会伤得这样重。”
　　古霄皱紧眉头：“少施殒身了？这样大的事竟然无人知道？”
　　云笈也觉得不解：“照理说上神殒身天地哀恸，可那里没有一丝动静，加之那个地方平时千百年不会有人去，所以发生了什么也确实很难预料。”
　　古霄叹口气道：“你怎么确定那是少施殒身释放的灵力？”
　　云笈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上神可还记得百年前冥界的地狱行刑官离陌神君？”
　　古霄点点头。
　　云笈摇了摇头：“当年离陌殒身之时白泽方寸大乱，我跟着前去看过，那时白泽一时疯魔，伸手入了神仙殒身后散出灵力形成的护身结界，结果就是一条手臂被侵蚀的只剩白骨，那副模样与今日见到的连尧和上虞极像。”
　　古霄是头一次听到这番话：“我还真是避世太久了，这些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云笈这时才分神注意一直呆站在床榻边的解苍，他走过去低声道：“不要担心，我去的早，她受的伤没有看到的严重。”
　　解苍不发一语，稍稍走近几步，这次连床榻边都不敢坐上去，只能微微弯身，伸手摸了摸上虞的头顶。
　　再说话时声音干涩：“这次又要昏睡多久？”
　　这倒是把云笈问住了，仔细想了想用不触及解苍情绪的方式回答：“她修武道法力本就不很深厚，此次几乎消耗殆尽，要慢慢弥补回来，需要一段时日是一定的，不过别的损伤并没有，你且放心。”
　　解苍听到最后嘴角却是一笑：“她受伤，我怎会放心。”
　　话已至此云笈也是不知要说些什么了，想到那个结界对有魔族血统的人不甚排斥之事更是紧要，只能略略与古霄说了返身回了九重天禀告。

　　上虞受伤昏迷对一重天的武训并没有多大影响，一重天的规矩从来是不管天大的事，只要没有上虞发令，谁也不能懈怠武训。
　　而这次也就只有三个人不在武校场。
　　泠伊看着上虞殿外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人无奈摇头：“你们俩是要转做守门武神将了吗？”
　　两个人谁也不开口。
　　泠伊对他们二人的脾气深感服气，他俩虽说平日不和，但是拗上一件事的时候还真是有八分相像：“我也担心，但古霄上神不是说没大碍吗，你们若还是担心，不然我去九重天请白泽下来？”
　　萧寒月倒是开口打破了宁静，不过却不是与泠伊说话，他头也没转，直直盯着前方道：“你这次倒是没在殿里守着。”
　　泠伊一咂舌，对萧寒月这种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挑刺的毛病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谁叫对方是解苍，解苍在这上面是从不会输人的，可这时却只沉沉一句：“我心情不大好，你还是不要开口了。”
　　萧寒月眼睛一眯：“萧煜，你我还是这样就好。”
　　解苍看着被天上七彩祥云围绕着若隐若现的华丽宫殿缓缓开口道：“萧寒月，世间多是美好，我所求与你所护也只那一样，旁的景色再瑰丽万千，你又可曾能入眼里？你若不能，便没有立场说我。”
　　泠伊摇头闭眼，一个两个，皆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