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5、第 5 章

　　解苍年幼时做了三件让很多人都摸不清头脑的事。
　　一是当年在上虞门口守到昏倒。
　　二是有着术道的绝上一脉，却偏要改修武道。
　　三便是非要上虞给他重新起个名字。
　　若说上虞平日多是顺着他的意，这次改名一事却着实让她动了气，她实在不懂解苍为何突然要改名换姓，任凭她怎么问他也不说。
　　上虞被解苍气得急了，第一次对他不闻不问晾了他好长时间。偏生解苍也是个倔脾气，每日仍是跟在上虞身旁寸步不离，但就是没有一丝服软的迹象，最后竟然对上虞说出这样一句：“你若赢了我，我便放弃这个念头。但我若是赢了你，你便给我起个名字，也要用萧字做姓。”
　　上虞从没有看人不起过，打不过便是打不过，打得过就是打得过，在她看来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可现在解苍说出这句话，让她险些气笑了，她不懂解苍做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何，可看到他那副样子，却不得不问一句：“当真？”
　　解苍点点头：“当真。”
　　上虞静静看他，下手是下不去的，从小到大她哪里动过他一处，最后忍不住深叹一口气：“罢了，你若想要便要吧，只是你要记住，你的本名只有解苍，‘苍南出解氏，一语可鉴天’这是苍南解氏最高的荣誉。”
　　听到她终于松口，解苍这几天周身紧绷的气息终于和缓下来，嘴角一咧就笑开了。
　　上虞被他这副孩子变脸的样子逗得轻轻一笑：“真的是……”
　　解苍也知自己这次过分了，但终究是得了自己想要的，卖乖讨个巧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上虞，给我起个什么名字？”
　　上虞皱眉想了想：“‘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司照日夜，就叫萧煜如何？”
　　“月以煜乎夜……”解苍低低念着这几字，小小少年还稚嫩的嗓音轻柔低缓道：“我喜欢。”

　　从那日之后只有亲近的几人能叫他解苍，但凡别人叫他原来的名字他初时还提醒纠正，再错便是拳脚过去，几次下来便再没人叫他解苍。
　　萧寒月看他这一番作为觉得好笑，叫他的名字也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味道：“萧煜……？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还是个孩子心思就这样深沉又可笑。”
　　“深沉又可笑……真是神仙味十足的几个字。”解苍笑笑：“你可知为何人间界飞升的神君会比生来仙胎的神仙处事更周密圆滑。”
　　萧寒月不明他为何突然说到这里。
　　解苍抬头看着高高至上的九重之天：“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凡人所经之事又何止这几样，你看着就如凡人十八九岁，可你又哪知凡人的十八九岁已经历过什么，你若有坎坷也是百年千年间慢慢经历，可凡人短短一世几年间便能经你所经之事，受你所受之苦，甚至承你不能承之痛，如此逼迫如何能不快速长大。神仙妖魔仗着自己命长日长，几百岁还当是娃娃对待，可我是做过人的，以人的心性活了这几百年，也就你们这样被时日宠着长大的人才这样看我。”
　　萧寒月听他这一番话才略略明白平日里在他身上觉着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复杂是怎么一回事。

　　但凡是飞升战神，没有一个不是踏着鲜血走过来的。
　　上虞飞升战神是当年一人单挑了整个鬼族，硬逼着他们立了最闲散不管事的二王子为新任族长，又转头把鬼族转生之脉以血为介与她自己连在了一起从而钳制住了整个鬼族得来的。
　　而连尧当初飞升战神是在第一次天魔之战时散了全身修为变为法术在周身设了巨大的攻击法阵，硬生生将魔界大军灭了三成，踏着一众魔族的尸体飞升上去的。
　　那时还没有被贬下凡的公子榣也就是太子长琴还曾说他是个武痴，那么激进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激进”？连尧心底叹了口气，看着站在大殿上挺直脊背一脸不为所动的上虞心道，这人才叫激进。
　　天帝很是无奈，一再对自己说上位者要宽厚仁德，深吸口气试图继续沟通：“上虞，千素做的事情天界不会忘，未升战神就能与鬼族族长同归于尽的勇气想是没有几人能做得出，但是你也知道，一重天乃是这九重天界的第一道关，从来都是两位战神同时坐镇，并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
　　上虞一字一顿开口：“我师姐做不到这个战神，自然也轮不到别人来做。”
　　天帝听后转眼扫了扫大殿里的众人，见没有一个肯上前说两句的，一时气闷憋在那里也不出声。
　　一时间大殿又寂静无声。
　　连尧摇摇头，他知道上虞的这个脾气，毕竟也是一起征战千年的交情了，还未升战神时她就出手果断狠厉，跟她说话一样不给人留半分余地。
　　他当年还因为看她是位女神君劝她多顾些生死，结果被她一句“战场谁会管你男女”给噎了回来，没有办法他就只好每次多多看顾她一些。
　　本来正想着这些事情的连尧突然就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就看到八重天的沈天玄君看他笑：“不如这样，现在这九重天界除了几位避世不出的上神外就属你与上虞最是厉害，她既不愿一重天战神之位旁落，那么你就去试一试，若输了便听她的，若赢了就听天帝的，你们战神的事情还是用战神的方法来比较妥当。”
　　天帝见难得有人肯接上虞这个话头，就也点头道：“也好。”
　　连尧作为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的心中颇为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走到上虞面前：“你知我在比试这件事情上从不会手下留情。”
　　上虞点头：“我亦如此。”
　　连尧笑笑：“那你我还要来那些虚招吗？”
　　上虞抽出剑面色带了些兴趣：“我一直想看看术道与武道哪个更胜一筹。”
　　这两人的比试很简单也很快速，连尧直接用了飞升战神时的那招，周身被法阵笼罩，上虞见了也没有犹豫，直接把罡气散开护身，提剑就刺了过去。
　　简单利落极快速的一式，等到连尧反应过来看到上虞的护体罡气被他的法阵燃烧殆尽，上虞凭着真身一剑指到了他的胸前，连尧一惊收起法阵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却不查被自己手上带着的残余法力烧了她手腕的皮肤。
　　连尧收回手看着她不发一语，半晌才道：“你真是……”
　　上虞也不理他，直接转回头看向天帝，挑眉道：“如何？”
　　天帝无奈的看她：“你拼着真身受损也要这样做我还能说什么，就如你所愿，只你这一任一重天只有你一位战神吧。”
　　上虞面色终于松了下来，连尧在她身后看得分明，立刻上前揽住她的腰就把她带着飞下了九重天，一路疾行直接到她的寝殿，将已经昏迷的上虞放在了榻上。
　　如此阵仗自然惊动了不少人，解苍和萧寒月知道消息赶到的时候子离和古霄已经聚在了殿里，听明事情原委之后古霄叹了口气，慢慢帮她治愈受伤的真身。
　　解苍看着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上虞，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面色沉沉，他蹲在榻边握着上虞受伤的那只手不放。
　　一直站在旁边的子离看着这样的解苍一向懒散的样子稍稍整了整，而站在更稍远些的萧寒月看着面色焦急的连尧，面沉如水的解苍，盯着解苍若有所思的子离，闭上眼隐在了阴影中。

　　解苍那几百年虽说被上虞宠得有些霸道，但还是有着孩子的调皮，至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
　　可上虞出了这事，他便整日守在榻前寸步不离，连眼神都不曾错开一分，整个人变得沉默寂静，竟看不出一点那个调皮捣蛋的样子。
　　解千清觉得机缘二字真是跟他没有关系，当年想好好带着解苍的时候遇到上虞来抢，这次来一重天想要将解苍接回解氏，就遇到上虞昏迷不醒。
　　他话刚出口半句就被那个坐在榻边头都不回的解苍拒绝了回去：“上虞如今昏迷不醒，我却撇下她走了，舅舅是想让我做忘恩负义之人？”
　　解千清脾气好，语气和缓的说：“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走，等她醒来再走也可。”
　　“她醒来我也不会走。”解苍道。
　　解千清仍是好声好气：“你毕竟是解家人，解氏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总不回族里多有不好。”
　　解苍听到这才缓缓回头：“我与舅舅说清楚，解氏还是舅舅管着我是不会接的，上虞在世一日，我便在她身边一日。”
　　解千清听到这话再看他的眼神心中一凛，面色没了平和现出了一丝冷寂：“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解苍静静开口：“舅舅那双眼什么看不出，我从来没想过瞒着您。”
　　解千清退开一步一字一句道：“若我执意将你带回呢？”
　　解苍轻轻笑开：“舅舅若执意如此，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左右我是不可能睁着眼睛离开她，这床柱看着结实，撞死撞昏全凭天意。”
　　解千清紧皱着眉头看他，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你这脾气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

　　在解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解千清转过头就跑到古霄那里诉苦，虽然自己的姐姐千素是他的徒弟，但他跟古霄却无师徒情分，所以他对古霄从来就当一个朋友。
　　“你说说解苍这小子可如何是好。”解千清来来回回踱步。
　　古霄稳稳地坐在那里喝茶：“呵，你怕是对他做的那几件事也有所耳闻吧，不然怎么会偏偏这时候来接他回解氏。”
　　解千清停下脚步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当年长琴被贬转世成人叫做公子榣，你那姐姐哪怕他是个凡人也不管不顾跟了他，要不是子离心软你道他俩会是什么结果？”古霄看着解千清接着说：“再者你们解家人的脾气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当年被凡间帝王大军围剿你宁可抱着阖族罹难的心思也不屈从为他预知天命，一个两个都是这幅样子，能说得了谁？”
　　解千清听到这索性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既然如此，他我是带不走了，那就劳烦你日后多多关照。”
　　古霄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