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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不道非 ...

  •   逆道违天,矫诬实多。——《日出入行》李白
      ——

      “回王爷,是裴尚之带着扈少夫人连夜逃婚,扈尚书大怒,一路闹到了谈府要人,谈侍郎只得捎信来此想求王爷出面安抚扈尚书。”

      景讯拱手汇报。

      谈怔心有惊怔的坐在一旁听着。

      一夜之间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裴尚之……
      裴尚之到底还是没有放弃他心心念念的四妹妹,真带她在这大喜的日子不顾一切的远走高飞,不惜得罪了扈尚书,更不惜得满城指谪亲家所恨。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她逃出谈府的那一夜之后,余后的所有事情的走向都不一样了。她嫁给了太叔卢,裴尚之带着谈絮柳逃出了扈府。

      所有的一切都跳脱出了前一世的走向,让一切都变得未知不可数。

      “再去一探。”太叔卢没有应下,只是打发了景讯顾着谈府那边。
      “是。”

      景讯接到了命令,拱手退下。

      “……”谈凝的脑子里有些混乱,见太叔卢拿起了筷子便跟着扒着碗埋头喝着汤。

      事情如今已经全然的超出了她的预知,裴尚之带走了谈絮柳,那谈絮柳应该就不会再去扈府,余后的一应事情便就应该都不会发生。

      那么——

      “你可希望我插手此事?”太叔卢突然问道。

      谈凝一怔,从汤碗里扒拉出个头来,“……王爷?”

      “扈府娶妻,要你代嫁之计必定是出自了一方人之手。”太叔卢递过了一只空碗,一旁的阮琳看着接了过来仔细着为他盛着汤,却见他正坐道,“我去过扈府,扈立与扈梁两父子对此均不知情,由始至终以为娶的是谈四小姐,可见着背后的操盘手。”

      阮琳为他盛了一碗汤后递给了他恭敬的退了下去。

      太叔卢望着她,“你心里可有怨恨?”

      谈凝瞳色猛地一缩,低头掩下了眼里的那一分戾气。

      怨恨?
      ……
      “凝儿,你既然喜欢我,那就成全了我和四妹妹吧。”
      前世。
      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他的衣服,却得他意真言切的说道,“你嫁给扈梁,做那尚书府的少夫人,可不是皆大欢喜的事?”
      ……
      “谈凝,要不是我实在没有其它的去处,又怎么会来投靠你?”
      前世。
      懿妃被贬丽人,谈府败落,被送到扈府的谈絮柳在爬上扈梁的床后得她甩了一巴掌,却捂着脸笑了言词轻讽的对她说道,“抓不住男人,这是你的无能,而你,必定会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

      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谈絮柳当即哭着投入了那个人的怀里。

      于是那一日,她又受到了整日整夜的毒打。

      那个人——
      ……

      谈凝死死了剜着手臂,生戾的眸子越发的深沉了起来。

      怨恨吗?
      呵。

      谈凝低着头,声音轻柔的说道,“妾身遇上王爷,有得王爷怜我,旁的人也便都不重要了。”

      裴尚之在她心里早已淡成了微漠的一浮尘埃,他轻怠她,放弃她,也牺牲过她,换如今她设计他,利用他,将他抛弃于身后,诛他的心。

      而那个害得她前身一切悲剧的起源之人——

      她且静观其变,纵是要报前身仇,也是由她亲手去做。

      到底是卢怀王的王妃,王室之亲,如何也要些贤良的名声,断说与不得他听的,教旁人知道她的心思。

      “一切事还由王爷决断,妾身不敢多言。”谈凝低下头声音轻柔温婉的说道。

      “嗯,那好。”

      太叔卢微微颌了颌首,敛目道,“那就照王妃的意思,放手此事,让他们二人逃离出天,各自安身。”

      谈凝低着头,没有说话。

      要耐点心。
      对付那些人,尚且需要静观其变,她必定刚刚来到卢怀王府,一切都还仰仗着卢怀王的羽翼庇护,她要藏锋,也要韬光。

      “司林郎。”太叔卢开口。

      候在门外的守卫闻声走了进来,向他一礼,“见过王爷。”

      太叔卢搁下了手中的筷子,道,“传我命令下去,撤除城内一应揖拿裴尚之与谈四小姐的巡守,不予追究此事。”

      “是。”司林郎应声而礼。

      谈凝抿了抿唇。

      逃出去吗?
      裴尚之与谈絮柳两人都是高门富家的儿女,从小都是娇身惯养,两人都是打小被府丁奴婢伺候惯了的千金之体,更是从来不曾持家,断是跑不得太远。

      扈府到底是尚书之邸,两人策划逃婚必定以轻简为主,身上当不会带上任何累赘之物,也不可能告诉旁人,无法受人接济。

      所以,只要掐住了裴府的钱庄——

      “压死裴府名下一应所有钱庄,半年之内裴氏之下任何人要往钱庄提取银票,让他先来卢怀王府见我。”太叔卢接过了小随侍禄民递过来的口茶,一双手但合着茶盏,敛目之下神色平静的说道。

      谈凝愣住了,她抬起头望向了正坐着的太叔卢。

      “是。”司林郎应声。

      “退下罢。”太叔卢合着茶盏说道。

      司林郎恭身向他拜礼,“属下告退。”

      说着,便拱手往后退了三步之作,随即转身离开,领身往外头大步着走去。

      “……”谈凝呆呆地坐在桌案之前,呆呆地望着领命走出去的司林郎,又呆呆的望了一眼合盏饮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太叔卢。

      她有些懵。

      “王爷……”见他起了身,谈凝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暂且吃一些垫着胃,一会儿要随我一同进宫向皇上和太后请安。”太叔卢望了一眼,见她只吃上了几口的饭菜。

      “我吃过了。”谈凝跟进了几步,“王爷……要扣了裴府的钱庄?”

      “不是扣,是帮裴昊中找儿子。”太叔卢侧目望着她,倒也颇得耐心的解释道,“他会很乐意我这么做。”

      “……”

      谈凝沉默了一会儿,恭谦的向他一礼,“王爷英明。”

      不敢惹。
      是真的不敢惹。

      她活过两世深底里才有得这样的思量,不若太叔卢只一举手便扼人死穴,依照太叔卢这样的心思和手段,若与他做敌人,真是想想就觉得背后发毛。

      太叔卢望了她一眼,道,“只是照王妃的心思去办罢了。”

      “……王爷?”
      心脏,有那么瞬间跳漏了片刻,连带着眼瞳惊转。
      他……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会发现什么,她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䘵民见两位主子起身正准备出门,便捧来了王爷的大氅,这一次学聪明了直抱着大氅递给了跟过来的王妃,让她为王爷披上。

      这个举动得太叔卢一个赞许的眼神,小随侍禄民心里顿生得意。

      谈凝还沉浸在那一番混乱的心绪里,一时没注意两主仆的小眼神小动作,也没多想的取了那件大氅为他披上。

      “王爷心中早有了打算了可是?”谈凝突然问道。

      太叔卢落目望着她,“诸事之行,不外乎是与否,可行与不可行两者之论。若王妃心仁,不忍对这些奸恶之人下手,便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是事由人选,恶有祸报,端看他们经不经得起这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楚。”

      太叔卢抬起了眸子,道,“若王妃心严决断,想惩处祸荼自己的恶首,便举城而捕,掘地之下想来一日便可擒获,无予生路,事不由他而选,命由我而定。这两条路下,若要说打算,这便就是本王的打算。”

      那双眸子正望着她,漆黑的重瞳见的深地。

      谈凝听完他的这一席话后久久说不出一字,张了张嘴,问道,“王爷……可是与裴尚之有私仇?”

      “我从不与人结仇怨,比起结下仇怨之后滋生的诸多麻烦,更倾向于事发之时当即就地处理。”太叔卢道。

      谈凝听着禁不住一阵后寒。

      这个男人是真的有些可怕。

      招惹上太叔卢。
      许是真的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谈凝拉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干巴巴的,有些僵硬,“那王爷是……”

      那一双眸子望得深,经有时的只在一瞥之下便洞悉了所有的人,看穿了对方的那点小心思。

      太叔卢立在她的面前落目望了她许久后,开口道,“本王从来不是贤王,也不做贤王,所以,向来偏心,向来护短,向来专断蛮横不讲道理任意妄为。”

      谈凝活了两世。
      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蛮不讲理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世间人行事,多会以理字为自己的行为辩道,或是举旗道义上的至点,或是举旗人情上的高点,或是举旗品性上的峰点,以此来标榜自己的正确与正义,用来说服别人,劝服别人,击败别人。

      但唯独太叔卢行事落得决断,从来不喜辩白。

      他能说理。
      也擅说理。
      但却从来不喜欢以理由去说服别人。

      世人多愚昧,而想要愚昧的人理解透彻清楚了白一席话,则往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解释清楚,以这样的心神力殚尽心血的去为对方启蒙开智治脑子,还不如先治自己的脑子。

      他有那个耐心解释,但仅限于对身边的人,仅限于她。

      太叔卢伸手将披风披挂在了她的肩上,道,“我有我的行事,但不会碍于你的行事,对于他们二人,最后如何处决一应便看王妃了。”

      照日的天,正明。
      一驾宝銮香轩的马车车轮轱辘辘的驶上了街道,得昨日那一场轰动全城的盛礼后,濮阳城城中不少的百姓认得了那是卢怀王府的马车。

      “轱辘辘——”

      “看。”
      “那不是卢怀王府的府纹吗,里头莫不是坐着卢怀王?”

      香轩带着锦帘从眼前穿过,几个注意到了的百姓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看这架势,好似也是去谈府的方向,莫不是卢怀王府的王妃也跑了?”有人讥笑道。
      “嗳,哪能呢。”
      “哈,你是没看见,那扈尚书气得险险没把谈府的门匾给拆了下来,脸都绿成湖了。”
      “啧啧,这卢怀王府要是跑了王妃,谈昌卓怕是真得跳楼了。”
      “……”

      “轱辘辘——”
      一路驰过的马车穿过了街道,引得无数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望了过去,这日头还早,刚济内殿上早朝宫妃初起的时间,太叔卢便让禄民打马绕了一路驶向了谈府门口停了下来。

      “吁!——”禄民一拉马绳。

      到底是家丑,也不能真让扈立一直在门口闹下去,便请了他进府在园内和气的谈着。

      “谈昌卓!今儿你不给我儿一个说法,我扈立便丢了这张老脸在这里,你这谈府也别想安生了!”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扈立怒火滔天,“新婚第一日便私逃,你这个当爹的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吗!”

      谈府的小厮领着太叔卢与谈凝两人往园内走去,身后只跟了一个小随侍禄民。
      “王爷,这边请。”小厮躬身哈腰道。

      “哎——亲家公,您消消气,消消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气坏了身子。”谈昌卓苦着一张脸。

      “好好说?我扈府的面子全被你养的这个贱蹄子给糟践了,你还在这里让我好好说?!”扈立一把摔了桌上的果盘,只险险没把桌子给掀了。

      “骨碌碌——”果盘上的几个鲜果滚落在了草地上,正落在了太叔卢的锦靴前。

      第一个察觉到有人过来的,是立在扈立身旁的少年,只见他侧眸望了过来,那眸里盛满了危险与忍怒,带着一份她前世熟悉的潜藏于深底的狠戾与凶残。

      谈凝猛地僵住了脚步。

      一时间,整个人如浇铸泥一般动弹不得的站在了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被抽干一般的发悚,整个人都是透身砭骨的发寒。

      那寒,直刺入了心,带着恨,裹着怨,夹着怒。

      那是她前世恨了一辈子的人。
      ——扈梁!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叔卢:你只管选,能让他们活命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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