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三水木木夕

2、第二章

　　肖灵均下了山，上了辆空着待客的马车，报了地址，便窝在车里歇着了。
　　虽觉得此行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却想不明白，父亲亲自写信让自己回家的理由。思来想去，索性放弃，片刻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夫正掀了车帘小声喊他:"小公子，可算是醒了，咱们到了。"
　　肖灵均闻言，起身探出去半个身子，果然看见自家的大门。
　　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灵石递给车夫，跳下马车，转身欲走。
　　车夫捧着灵石，赶忙喊到:"用不了这么多的。"看肖灵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赶忙追了上来，又重复了一遍:"用不了这么多的。"
　　肖家门前的小厮闻声看过来，看见肖灵均，立刻小跑过来，道了一声大公子。
　　肖灵均点了点头，回头拍了拍车夫的肩膀:"拿着吧，方才看你腿上有伤，找家医馆看看。"说罢，跟着小厮往前走了。
　　车夫还捧着灵石，看着肖灵均身影消失在门后面，半晌才转身往车那走，果然一条腿颤颤巍巍的。
　　这都够半年的口粮了，真是位善人啊。心下感叹，小心的将灵石揣在心口处，一扬鞭子，驾着车离开了。
　　肖灵均一进门直奔书房，扑了个空。扭头问跟着的那小厮:"父亲呢？"
　　这小厮并不知道，但也机灵，立刻点了旁边路过的问到:"老爷呢？大少爷回来了，要见老爷。"
　　被问到的人朝肖灵均微微俯身，行了礼，道:"前面看见老爷朝后院去了，想是在夫人那。"
　　话音刚落，肖灵均已经抬腿转身走了。
　　绕过书房后面的一片竹林，穿过两扇月牙门，肖灵均远远看见一排丫鬟小厮齐齐在院子外面站着。
　　心下疑惑，走近了问:"怎么都在这站着？"笑了笑道:"莫不是知道我回来了，太想我，都出来迎接啦！"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瞧着灵巧可爱的丫头，眼圈微微发红，双手拧着裙摆，一脸的着急模样。
　　"大公子，现在可不是打趣的时候，夫人老爷在房间里吵架呢，把我们都差出来了，不许进去。您倒是快进去看看吧。"
　　"夫人老爷平日里多亲切温和的两位啊，怎么就吵成这个样子了。"
　　"公子您快进去劝劝吧，出来的时候，夫人脸上都挂了泪。"
　　底下众人纷纷讨论开了，肖灵均心下一紧，越过众人，朝着院子里面去了。
　　走到门口，便听见母亲的声音，果然带着哭腔:"怎能如此？怎能如此？你满口医者道德，却为什么独独对天生如此心狠？"
　　对面传过来一声沉重叹息，是肖灵均的父亲:"若还有其他办法，我又怎么会这样做？可是，漪兰，我……罢了，你怨我吧。"
　　肖灵均站在外面，有些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
　　听对话，两人吵架的原因多半和自己有关，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会不会，有些尴尬？
　　正想着，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这下好了，不必再纠结了。肖灵均心道，退后了两步，抬手微微俯身，唤了一声父亲。
　　肖战被门口的肖灵均吓了一跳，竟是也退后了半步才稳住身形，身后的江漪兰赶忙扭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身过来，唤了一声天生，不由自主的又红了眼眶，怕是说话也要带着哭腔，便不说了，将肖灵均拉进来，上下打量一翻，眼眶又红了一些，微微闪着泪花。
　　"娘亲这是怎么的了，孩儿回来了不开心吗？" 肖灵均暗自觉得头大，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人的事情还是让大人们去解决吧，但看见娘亲难过，也是不忍，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决定哄一哄。
　　"娘怎么会不开心。"江漪兰假装责备:"竟瞎说！"说罢，两行眼泪再也撑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肖灵均赶紧将随身的帕子拿了出来，帮江漪兰擦了眼泪，笑了:"那哭什么？是父亲做了什么让您不开心了？这下可糟糕了，我万万是打不过父亲的。"
　　闻言，原本还一脸委屈不忍的江漪兰也是忍不住笑了，抬手轻拍了肖灵均的右肩膀:"又贫嘴！"
　　肖灵均看见江漪兰笑，心里刚放松，左肩也传过来一起压力，扭头看过去，是肖战。
　　肖战看了看肖灵均，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片刻，只说了句:"收拾收拾，明天早晨出发。"拂袖走了。
　　肖灵均再一扭头，心呼不好。江漪兰眼眶又红了大半，看着肖战离开的方向狠狠的道:"是，他是肖家的好家主，是百姓赞誉的好医仙，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
　　肖灵均扶了扶额，打小江漪兰和肖战便是出了名的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今日情形可谓是第一次遇见，一时半刻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拿出孩子模样，道:"娘亲帮我收拾东西吧，这花城路途遥远，要我收肯定得落下好多东西！"
　　谁知语毕，江漪兰又愤愤的将他盯着，抬手就往他身上抡，肖灵均也不敢退，只能生生受着。好在虽是打的急了些，却没使什么力道。
　　打了片刻，江漪兰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又拉着肖灵均往怀里带。
　　"花城又不是个好地方，你那么着急收拾行李做什么？"
　　肖灵均任江漪兰拉着，伸手在江漪兰背上顺了两下，轻声道:"那不收了，今日娘亲想干什么我都陪着。"
　　见江漪兰哭势以收，却又一抽一抽的难以平静。复抬手又替她顺了顺气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娘亲这样叫别人看见了，以为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哭鼻子呢。"
　　背上挨了一记轻捶，江漪兰搂的更紧了些:"你这孩子，连我也打趣！"
　　说完松了手臂，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你还没来的时候，你爹已经差人收拾东西了。这块美人血你带着。"
　　肖灵均看见江漪兰递过来一块通体鲜红，圆形镂空的玉佩，微微一愣。
　　川城肖家，与不归山江家，不落天葛家，花城余家并称四大家。
　　几千年前，吞天巨蟒现世，也不打声招呼便开始屠戮，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也有仙门组织了大大小小的讨伐，皆溃败。
　　最后四大家族的先祖挺身而出，合力拦下了吞天巨蟒，毁去了其肉身。各自也纷纷受到了重创，再没力气毁去其魂魄。于是，四人血祭，与那孽障同归于尽了。
　　后世将其并称四大圣人。也不知是不是有了救世这样的大功德，四大家族其后出生的婴儿皆带不同的血脉之力，平均到二十岁会血脉觉醒一次，若是血脉纯正，便会有伴生器降世。
　　江漪兰的这块美人血，正是她的伴生器，乃是养人气血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见肖灵均不接，江漪兰便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肖灵均只觉得像是接过来一块烙铁，滚烫无比。下意识的抬手就要还回去:"这怎么能是随便给的东西。"
　　"娘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好好带着！"
　　江漪兰态度坚决，肖灵均也就不再推脱，小心翼翼的收下了。
　　江漪兰脸色这才好了几分，拉着肖灵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渐渐恢复了往日里端庄温婉的模样。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肖灵均只觉得脑袋沉沉，半分也不想思考，摸到床边躺下，直直睡过去了。
　　次日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天还没大亮，外面的人道:"少爷？少爷你醒了嘛？少爷！"
　　"怎么这么早。"肖灵均还没完全清醒，声音低沉，翻了个身，衣服滑下去一片，锁骨分明延伸到肩膀，肌肤洁白如玉。
　　外面的人听肖灵均回话了，声音稍稍降了几分:"老爷差我过来的，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您先起来收拾收拾吧，一会可以在车上接着睡。"
　　"知道了。"
　　听着外面走远了的脚步声，肖灵均把掉下来的那半截衣服扯了回来，坐起来，穿了鞋往出走。
　　既然要在车里接着睡，那似乎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人过去就行了。
　　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时间尚早，大家都还没起，一路上都没碰见个人影。到了大门处，才看见几个忙前忙后的小厮正在搬东西。最前头停了两辆马车，车身上皆印着肖家的家徽。
　　想来第二辆车是自己的，肖灵均朝旁边站着的车夫点了点，示意自己要上车。
　　车夫让开了点，伸手扶了一把:"公子慢点，老爷在里面等你。"
　　肖灵均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里面自然是指的这第二辆车里，肖战提前在车里等着，必然又是有事情要交代。
　　肖灵均睡意全无，只盼着肖战可以长话短说，挑重点说。
　　掀开车帘，就看见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肖战，前面的小案几上点了根安神香，燃了大半。
　　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肖灵均心道，一弯腰进去坐在了肖战的右手边。
　　发觉来人，肖战睁开眼看见进来的肖灵均，脸色变了变，有不忍，有惭愧。
　　"天生，你没有想问的嘛？"
　　肖灵均愣了愣，没想到父亲如此单刀直入，毫无铺垫。
　　"父亲，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嘛？"
　　其实肖灵均也不知道怎么问，从何问，便只能学着肖战的语气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听在肖战耳朵里，不免像是带了丝责怪。心底愧疚更胜，看着肖灵均，竟是一时半会说不出一个字来。
　　于是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如此气氛，必须尽快打破，不然只会，更加的尴尬。
　　"今日这么早便出发，像是刻意避开谁似的，不会是娘亲吧？"
　　肖灵均本想胡扯两句缓解一下气氛，谁知肖战好像被揭了老底，脸刷一下白了一分，红了两分。又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尴尬陡然更上一个台阶。
　　肖灵均哈哈笑了两声，戛然而止。
　　顿了顿，端出一个严肃的态度:"那我便问了，此去花城，为什么要将我召回同行？！"
　　"天赐十三岁便血脉觉醒，而你却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天赐天资卓越，况且二十岁之前都有血脉觉醒的机会，我还未觉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肖灵均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常常有人将他和天赐比高低，他却没有半分不悦，只觉得有天赐这样好的弟弟，真是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肖战脸上闪现一丝欣慰，却摇了摇头:"天赐天资卓越不假，可是，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和你母亲只想将你藏起来。"
　　"为什么？"
　　"因为你是肖家第二个先天血脉觉醒之人"
　　"先天血脉觉醒？那我为何没有伴生器？"
　　"有的，便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