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圣乐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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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撒加撑着油纸伞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紧了紧肩上的行囊，撒加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唯一还亮着灯笼的酒肆，收了纸伞伸手挑开布幔走了进去。
几个武士围着桌前的油灯喝酒，一旁陪坐的艺伎拨弄着手上的三味线。
伸手招来酒保吩咐上壶热茶便坐了下来。这种乱世里，或者离开雅乐肆也算塞翁失马吧……撒加放下烫手的茶杯心中微微叹气，只是放在红木匣里的神乐笛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演奏了。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布幔被人挑起。一片浅葱映入眼帘，酒肆里的人纷纷起身回避。
新撰组？撒加不着声色的埋下了头，真是冤家路窄。只可惜这小小的动作还是被来人抓了个正着。
“啊，卡妙！那个……不是撒加嘛！”大嗓门米罗吆喝了起来。
有着一头石青色长发的少年冷冷的瞥了一眼：“原来是雅乐肆的撒加大人，许久不见。”
撒加这时再也不好装下去了只好起身微微点了头：“不过是半年前的将军府中一面之缘，想不到两位大人还记得在下。”
米罗一屁股坐在撒加对面笑道：“我听穆说你离开雅乐肆了？”
撒加矜持的笑答：“家中有点事情……也是没有办法。”
卡妙依旧冷着脸站得笔直：“的确，若是家中出了一个逆子，任谁也坐不住了吧？”
撒加脸色微变口中却不以为意答道：“呵呵……好在在下家中只有母亲大人一个了。”
卡妙冷笑一声：“但愿如此。米罗，走了，继续巡街。”转身出了酒肆。
撒加双手紧紧握着茶杯，可是怎么也捂不热冰冷的双手。加隆，你到底在做什么……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点，撒加起身离开了小酒肆，却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撒加大人，请稍等！”来人是一个青衣的小男孩。
撒加微微一怔认出男孩是穆的小姓：“贵鬼，你家先生叫你来的？”
贵鬼点点头：“先生怕大人您走远了，叫我来拦住您。”
“穆先生有什么事找我吗？”撒加迟疑了一下，穆先生是雅乐肆里唯一的中国乐师，平日里与自己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怎么会……
贵鬼抓抓头叫道：“差点忘了，先生说是您老家里来的信，被寄存在他那里了。”
加隆！撒加心中一阵慌乱，信怎么会到穆手中了。
连忙请贵鬼带路，撒加一路上心烦意乱，直到贵鬼提醒他已经到了，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一间小小宅子前。
贵鬼将撒加让进屋内，才坐下就看见穆从内堂走了出来“冒昧请您走了这么远的路赶来这里，实在是抱歉。”
撒加摇了摇头道：“哪里，麻烦您帮忙保管信件，我才是万分抱歉。”
穆坐了下来提起茶壶为撒加沏茶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其实，信之类的话，只是在下担心您不会来，才编出来的谎言而已。”
见撒加皱起了眉，穆忙道：“其实是有个人想要见您。”
撒加揉了揉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轻声叹了口气：“阁下是？”
对面的红发少年稍稍一愣腼腆的低声道歉：“失礼了，我刚刚走神了。”
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可是身上也已经沾染上了血的味道。
“在下绯村，”红发少年继续说道，“加隆大人让我来接您去他的住所。”
“这么说，我那位笨弟弟居然在京都？”撒加头疼的揉着额角，“真是任性，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来……”
绯村认真的看着撒加：“加隆大人是在做大事。”
撒加伸手不客气的戳着绯村的额头：“在我看来你们这种小孩子，都应该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睡大觉才对！”
绯村呆呆的看着撒加，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呢……”。
撒加叹了口气开口：“总之，你去告诉加隆，除非他跟我一起回江户，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京都的。”
“哦，老哥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啊~”一个轻佻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便见一位黑衣青年推开纸门，褪了木屐坐了下来。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利落的束了起来，只留下一绺垂在剑眉星目边，“看见我来，是不是很感动啊？”
撒加背对着纸门依旧一言不发，绯村起身为加隆让出了位子，退出了房间。
“老哥~~”名叫加隆的青年赔笑的凑上前去，“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看在我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总不要不理我吧？”
撒加挑眉冷笑：“你也知道是生命危险，又为什么和那些所谓的‘维新志士’混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京都每天都在死人，为什么还来这里？你更该清楚，现在的我已经被新撰组的人盯上了，为什么还跑来见我……唔……”撒加未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唇边。
加隆双手扶住撒加的肩膀低头亲下来。唇舌微凉，轻轻舔过唇瓣，温柔的啮咬，吸吮缠绕。
撒加一阵僵硬，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加隆，恼火的压低了声音抗议：“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要闹了，赶紧给我回去！”。
加隆委屈的呻吟：“可是……我很想你呢……”说罢耍赖似的粘进撒加怀里不肯出来。
撒加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拎起加隆的衣领，不顾加隆的惨嚎把人拖到院子里，招手叫绯村，“赶快把你家大人送回去。”
绯村高兴的架起加隆，向撒加鞠躬示意后就迅速离开了，而某人的反抗被彻底无视了。
岛原的包间内，脸上画的苍白而又妖艳的艺伎簇拥着几名武士围坐在桌前饮酒。
眼角边带着颗泪痣的美男子推开一旁艺伎递过来的清酒抬眼问道：“这么说那撒加君的弟弟就是长洲派的加隆？”
“嗯，”米罗灌了一口酒接道，“这个维新派的小鬼胆子倒是也大，居然还敢在京都大摇大摆的出现。”
卡妙抢走米罗手中的酒壶丢到一边：“不过既然加隆都到京都了，我看,之前拷问出来关于维新派要在池田屋集会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知道了，”名叫阿布罗狄的美男子慵懒的应道，“总之，一个维新派都不要放走就是了。”
卡妙迟疑了一下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因为撒加，就狠不下心。”
听到卡妙的话，连米罗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所有人都清楚阿布罗狄与撒加私交甚厚，不过就今天的样子来看，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更深。
阿布罗狄嘴角浮起一抹魅惑的微笑：“放心，我还没有胆量去违反局中法度，说起来，我若是哪天要切腹的话，卡妙君可记得要帮我介错？”
“阿布罗狄，”米罗冷汗津津的拍了下肩，“拜托，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阿布罗狄轻笑一声：“既然都说是玩笑了，又何必当真呢？”
元治元年夏，由新撰组局长近腾勇带领着队士们奇袭池田屋。这就是轰动整个日本的池田屋事件，此次事件后，新撰组便扬名天下。“人斩”、“壬生刽子手”、“壬生狼”此类的称呼很快从京都等地迅速传遍整个日本国土。
撒加赶到离池田屋不远时，已经陆陆续续看见倒在外面的血迹尚未干涸的尸体。看来还是来晚了，撒加死死的咬住唇随手从地上捡起把刀便冲了进去。
冲上大堂内的时候，撒加不可避免的看见了卡妙和米罗。米罗警觉的转过身，看到撒加露出吃惊的表情：“撒加？你怎么来了！”卡妙眯了眯眼举刀突然劈了过来。
撒加慌张的侧身躲过：“卡妙，你要干什么？”
米罗抓住卡妙的手急道：“卡妙，不要因为加隆的缘故，连撒加也一起肃清！”
卡妙甩开米罗的手冷笑一声：“看来我们都上了撒加君的当，加隆阁下。”
米罗定睛细看惊呼：“你不是撒加……那阿布之前的追的那个……”
“是我哥哥撒加，切”卸下伪装的加隆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我居然让他给耍了！哼！”
卡妙冰冷的盯着加隆话语中却带着一丝怜悯：“不过你如今却辜负了他的苦心，跑来送死！”
加隆不屑的瞥过两个人：“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来呢……”
红发黑衣的绯村自加隆身后突然闪了出来，架住了米罗劈下来的刀。“加隆大人，这里有在下，请您先行离开！”
“辛苦你了，绯村。”加隆犹豫了一下，在看到绯村坚定的神情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该死！”原本想要追出去的卡妙，在看到在绯村精湛的剑术下危机四伏的米罗，不得不停下脚步上前支援，只能在心中默念：“阿布罗狄，不要做傻事……”。
阴森的巷口里，伤口不断渗出鲜血的撒加原本白色的衣衫早已染成血衣，但是身后穷追不舍的阿布罗狄，迫的他一刻也不敢停下。
“站住！”突然加快脚步的阿布罗狄抽出腰间的长增补虎澈刺向撒加的颈部。
撒加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子用手上的太刀挡住了他的攻击。
“终于回头了，撒加君。”阿布罗狄眼神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收回了手中的剑。
撒加意外的看着阿布罗狄手中收回的剑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从一开始，”阿布罗狄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你和加隆虽然是双生子，但是若是真正熟悉你的人，只要一个照面就可以认出来了。你为了他居然想出这种计策……”
月光下撒加的脸色惨白：“好……阿布，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加隆？”
阿布罗狄身形一震开口轻声说道：“任何事只要你要求，我都会做到。‘怎么样才肯放过’？呵，原来你从没认识过我。”
见撒加半晌不出声，阿布罗狄猛的抬起头问道：“撒加君，你真的只把加隆当做胞弟看么？”
撒加震惊的看向阿布罗狄不敢置信这真的是从他口中问出的。
看到撒加的表情，阿布罗狄紧绷的脸慢慢放松，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看来加隆也头痛了很久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加隆气喘吁吁的狂吼：“老子才是加隆！！！快放开我哥！！！”
“你们走吧……”阿布罗狄微微一笑，一瞬间撒加仿佛看到了他眼中闪光，但是等他再回过神时，阿布罗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巷中。
（以下以加隆为第一人称）
池田屋事件后，我带着九死一生的撒加回到江户，在一个自称叫穆的中国乐师帮助下隐居在一个小村落里。
撒加的伤看起来很吓人，不过比我想象中要轻了很多。
稍稍恢复些精神的撒加，每天都催促我去打听关于新撰组里一个叫做阿布罗狄队士的消息。直到听见我带回来关于阿布罗狄因触犯局中法度切腹谢罪的消息后，撒加沉默了很久。
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我，迫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向来坚强的撒加如此痛心。但是撒加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回答我。奇怪的是，自那以后撒加不再回避我，开始正视我的对他的感情。
好多次我想提出要回长洲与其他同伴会合，但是每当看到撒加风轻云淡的笑容，我就再也开不了口。时间久了，我也就将那些所谓的国治大事抛在了脑后。
伏见鸟羽一战后，维新派优势性的压倒了幕府，我却没有了当初所有的雄心壮志，一再婉拒了桂小五郎邀我担任未来维新政府要职的美意。
在我看来只要守着现在小小的幸福，聆听他为我一个人吹响神乐笛，演奏传诵近千年的雅乐足以。
注释：①幕府末年，京都，有个浪人民兵组织：人称“壬生之狼”的新撰组。副组长土方岁三起草了相当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局中法度》：
１：不可背弃武士道
２：不可私下脱队
３：严禁私下收授金钱
４：严禁私下往官府兴法律诉讼
５：严禁私斗
有违反者，必定勒令切腹；不从者立斩无赦
②介错是指在日本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自杀者斩首，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由於切腹的过程太过痛苦，故很多时候切腹者会委托其信赖者为他「介错」。这对於被托付执行介错的人来说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情。一般而言，需要切腹者会找一位自己最亲密的好友、家人、兄弟或是剑道高超的人来执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圣乐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