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合理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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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的北川剑八——是个颓废、嗜酒而且只要是酒从来不挑、和厨房天生犯冲、极其讨厌麻烦的人。
当年老院长把罗彻送到他这里，既是想给罗彻找一个合适的领养人，也未尝没有给这家伙找一个弟子的意思。不过遗憾的是，北川剑八并不领教这番“好意”，尤其在罗彻的基础学习得七七八八后，就再也没有主动教导过他。
除非……他又想不收拾仓库。
冰冷的夜风划过面颊，木剑交击带起的凌厉风声和撞击声不时响起，让入夜微凉的庭院里多出了几分寒意。
“招式太呆板、意图太明显…还有，表情太僵硬。”叼着一根拿来抠牙的草根，北川剑八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游刃有余地抵挡着褐发少年的攻击。
“……”褐发少年皱了皱眉，手里的木刀陡然一甩，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北川剑八，却仍然被从容接下。
虽然力量上比不过彻，但单纯从剑术的角度，早修行三十多年北川剑八不知把罗彻甩了几条街。
——嘛，一直招架也不没什么效果啊，已经陪着这小子练了这么久了，应该可以把仓库交给他了吧。
“还差得远呢，小鬼！回去重练吧！”
北川剑八嘴角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懒散的眼睛里突然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流星般一闪而逝，两柄木刀砰然相撞的那一瞬间——
“！！”褐发少年的瞳孔突然收缩。
——轻重剑？！
看似雷霆万钧的一击接触后却仿佛陷入棉花一般无力，只见抵在罗彻木刀上的长刀仿佛有生命般轻巧而迅速地陡然翻转，真正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向罗彻的脖子劈来！
“嘭！”不同于木刀相撞的闷响在庭院中响起。
是两声。
片刻后，随着两把木刀丢进桶里的清脆声音，北川剑八和北川彻各自站在屋檐下的刀桶前，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肩膀：
“……平了。”
“臭小子，那是你作弊，是我的刀先中了。”
“肚子比肩膀更致命。如果是真的战斗，就是你输了。”
“哈？”
“行了我知道了，仓库我会去收拾的。”只当北川剑八那个语气词是他偷懒台词的前缀，褐发少年没再多说，一手拎起刀桶，他径自踩上木制的地板，背影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无灯的走廊深处。
只留下神情沉在阴影里的北川剑八，一个人站在走廊之外。
——这就是你明明可以完全躲开，却只是用肩膀替换了脖子的理由？
如果以伤换死是最快最值得的选择，就算这么做又何妨。
——就算我认可这个解释……真正的战斗里，你也会这么做吗？
他会。
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瞳在面前闪过，北川剑八凝起的无形气势缓缓消散。
从七岁那年相处至今，他太了解那个小子了。
甚至罗彻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合理然而残酷的理念，他同样略知一二。
那不是他可以插口的事情。
……
“相泽老师……”
“可恶！就没有什么能做的吗！”
靠近广场边缘，却远在广场之外的地方，上鸣电气咬着牙，不甘而似乎是愤怒地低声道，但他握着望远镜的双手却在恐惧地微微颤抖。
望远镜来自于八百万的个性，“创造”，再加上耳郎那强大到甚至可以捕捉到敌人心跳的惊人听力，使得他们可以尽可能远离敌人、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得知广场上的情况。
耳郎此刻正半跪在地面上，耳朵下方的耳机插口刺入地面，正眉头紧锁地闭着双眼，试图听清广场上发生的对话。
黑发少女望远镜下的嘴角紧抿着，看得出尽了极大的努力来保持镇定。
“喂，北川，怎么办啊？相泽老师现在状况不妙啊！”不忍看到相泽老师拖着那条残废的胳膊与敌人搏斗的场面，金发少年放下望远镜，惊惶中带着些焦躁地看向罗彻。
“不要说话，上鸣——声音会干扰到耳郎。”褐发少年没有移开视线，上鸣电气看到他的嘴角冷漠而沉着地下拉，不自觉地顿了一下，莫名有些躁怒，“这种时候——！！”
金发少年猛然停下，不是因为罗彻给了他什么回应，而是身旁八百万百突然近乎失态地大幅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八百万？！”
“那、那是……”黑发少女再也压制不住眼中的不安和恐惧，她张了张嘴，却无法有效地组织语言，上鸣干脆自己举起望远镜看向了广场方向，身体很快同样僵硬。
“——反和平的象征……改人‘脑无’。”
耳郎猛地睁开了眼睛，她重复着场地中，那个浑身是手的男人近乎疯狂的宣言，声音微不可查地发抖。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望远镜中，那个黑色皮肤、脑部外露的鸟嘴生物凭借着恐怖的爆发力一把抓住了本就因为受伤而体力不支的相泽消太，按住头部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刺眼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那重击的声音让耳郎整个心脏都是一阵抽搐，几乎不堪忍受地想要拔出耳机插口。
——可恶！我也只能在这里听着！
——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她握紧了拳头，痛恨地狠狠将拳头砸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如果不来观望也就算了……一个瞬间就把相泽老师打倒，这种敌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们能应付了的啊……
有些绝望的气氛里，三人都没注意到，罗彻的一言不发。
他冷冽的目光透过望远镜在那广场中心的几人之间移动，最终停在了那个黑色的鸟嘴怪物身上。
“耳郎，重复一下他们刚才的对话——还有，你能形容一下那个人的声音吗？”
耳郎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褐发少年没有转头，他仍然通过望远镜观察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敌的人，也没有无敌的存在。
“北川？你想干什么？！”耳郎还没有开口，八百万和上鸣却先看了过来，“不行！打不赢的！你现在冲上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上鸣一把抓住罗彻肩头：“你看看清楚啊！那个黑色的家伙根本不是人！那就是个怪物啊！”
“不是人——不就是弱点所在吗。”
罗彻低低地喃喃了一句，将视线落在改人那凸出而呆滞的眼睛上，他冷淡的表情中看不出情绪。
……
风声随着奔跑而越发响亮，一时间充斥着耳边的都是凌厉的风啸声。
——就像那天一样。
奔行着的罗彻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有些暗沉之色。
他不怪八百万三人真的以为他会杀人，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负面情绪激发时，自己的表情是有多可怕。
他不是一个演员。他能做到的，只有情感代入而已。
厌恶吗？回忆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
当然。
罗彻反感的事情其实很多：恃强凌弱、密集过头的人流、浪费时间、自以为是、给别人添麻烦……甚至一度，他还曾反感过自己的“个性”。
直到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罗彻才意识到，那些根本无关紧要。
某种程度上，他是与相泽消太相似，是极为重视理性的人。为了早一秒得到情报，他连自己的负面情绪都可以加以利用；为了确认自身的策略有没有遗漏，他甚至可以眼看相泽的血在地面上蔓延，而没有半分动容。
如果会在关键时候造成无谓的犹豫和干扰，那那份感性，他不要也罢。罗彻知道，每个选择都要付出代价——正如相泽选择了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进入自己不擅长的模式应战，那此时此刻他的痛苦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所以他宁愿残忍。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在这个世界上，何曾有过这么好的事？！
那些你轻易得到的事物、那些很快达成的祈愿——不过是有人替你……
付出了代价！！
“啊啊……无聊死了……说到底，所谓的‘消除’，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这种无力的东西罢了……”死柄木略微拖着长腔，如同注视垃圾一般，他看了一眼被脑无按倒在地的相泽消太，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随意口气说道，“脑无……”
“杀了他。”
“！”躲避在池塘中的绿谷三人，瞳孔在这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三双瞳孔里倒映出那黑色的鸟嘴怪物，以及怪物手下无力挣扎的相泽消太。
——那媲美欧尔麦特的可怕的身体力量和爆发力，那快到几乎无形无影的速度。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想不到办法！”
——你真的明白英雄代表着什么吗？
——你真的明白，行走在这条路上，所要面对的东西吗？
透过让视野变得有些模糊的泪水，绿谷看到被称作脑无的怪物扬起了巨大的巴掌，冲着相泽消太的脑袋，就要重重挥下——
——来不及了！
绿谷痛苦地咬紧了牙关，然后听到了：
“先给我住手——脑无。”
脑无——停下了。
甚至不仅是脑无，那边的死柄木吊，同样停下了。他停止了烦躁的抓挠下巴的动作，一点一点、缓缓地转过了头：“是谁……在说话？”
刚刚那响起的声音、微微沙哑的青年音色、甚至是略微有些慵懒的拖腔……不是他，然而却近乎一模一样。
——是声音，果然，是声音。
那么，就是现在！
“脑无……给我退后。”
伴随着重踏，罗彻脚下的地面甚至在过度的力量下发生了龟裂，他带着这股反作用力快若闪电的前冲，带起的气流在他周围隐隐形成了白色的爆风。
罗彻从广场的侧面笔直地突入，趁着脑无闻声后退的时候，他带走了无法行动的相泽消太，并在池塘边停了下来。
一言不发地将相泽消太放在绿谷三人面前，示意他们快点离开，他接着转过了身。
“……”看着那里对面呆立着的脑无与死柄木吊，罗彻静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却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带笑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合理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