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狗子去上学》江烟乘风

5、第 5 章

　　七点，韩零准时走进高二六班的教室，原本嬉笑打闹的同学在她踏进教室的瞬间安静下来。

　　“快回自己座位，准备早读，今天是读语文吧？赵云苏？”韩零坐在讲台上问。

　　坐在第一排的赵云苏拿出语文课本站了起来。“是。”她点点头。

　　韩零从袋子里拿出那沓她昨晚没来得及批改完的语文卷子，打开红色中性笔，听着赵云苏带领全班诵读诗文的声音，开始认真批阅试卷。

　　高二六班齐声诵读古诗文的洪亮之声持续没多久，就泄下气来。

　　韩零皱着眉抬起头：“大点声，大清早的，拿出点精气神来。”

　　她低头继续批卷，全班的诵读声果然放大了不少。

　　但总有老鼠屎一样不和谐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哈哈哈……”韩零隐约听见一阵笑声，她抬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靠窗最后一排，坐在垃圾桶旁边的杨飞晓，正低头用语文书遮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韩零不得不停笔走下台去。

　　当她走到杨飞晓面前时，全班的朗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皆向韩零和杨飞晓看去。

　　“笑什么呢？”韩零硬声问，又转头对着其他人道：“你们读你们的。”

　　其余人的朗诵声遮掩住了杨飞晓的回答，韩零只看见他把课本阖住，漫画书往桌仓里一收，一脸厌恶地对韩零开口说了什么，她从口型就能判断出来，他在说“真烦。”

　　韩零心中的怒火压制不住了。她从高一开始就带杨飞晓班上的语文课，对他这种狂放的行为不知教育训导了多少次，可是一年去了，他还是屡教不改，依旧我行我素。

　　她一把拽起杨飞晓，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杨飞晓嬉笑道：“你管得着么？”

　　“你再说一遍。”韩零拼命克制自己的怒火。

　　杨飞晓嘲讽地笑了：“韩零，昨天检讨没写够啊，就你还想管我？嫩了点吧？”

　　“杨飞晓，”韩零冷静道，“只要在学校，我就是你的老师，对老师，不可以直呼其名，你听明白了么？”

　　“老师？韩零，你收我的手机还没还我吧？当众抢夺他人物品，你到底是老师还是强盗？”杨飞晓冷笑着反问。

　　“你现在就打电话叫你家长来。”韩零继续忍耐。

　　“好啊，那你把我手机还我，我叫我爸妈，”杨飞晓嚣张地对她笑着，“我爸我妈我都叫来，给足您面子。”

　　下课后，韩零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重重叹了声气。

　　她自然没有将手机还给杨飞晓，已经联系过他的家长，他妈将很快到学校来。

　　韩零趴在桌子上，静静等待着杨飞晓母亲的到来，但他母亲迟迟不来，韩零耐不住，拿出手机，点开了尖子狗APP。

　　学校的第二节上课铃刚打过一遍，快九点了，这阵，她的狗子也应该在上课吧。

　　果不其然，刚打开APP，系统便自动将画面跳转到狗子们的课堂上。

　　韩零这才看清，阳光明媚、窗明几净的小教室里，坐着十只猫狗，讲台上，一只通体暗黑的人形影子拿着课本正在说话。

　　老师居然是个黑影……难怪她昨天在老师简介上看到的头像都是一团黑色。

　　系统来了条提示：“请戴上耳机，转换语言，观看授课。”

　　戴上耳机之后，韩零才听清APP里黑影老师的讲课声音，那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黑影老师正用标准的普通话授课道：“同学们，大家翻开课本第一页，咱们今天来学习《思想与品德》这本书的第一课《懂礼貌》。大家先朗读一遍第一课的小问题。”

　　“见到主人时，应该怎样向他问好呢？”

　　黑影老师话音刚落，韩零就听见十只猫狗们此起彼伏稚嫩的朗读声，她忽然笑了，这比她的高二六班读课文还要乱得多。

　　黑影老师面带微笑，丝毫不对这不整齐的读书声做出一点不满神色，她仍然嗓音平和：“哪位小朋友来回答一下书里的问题，你们在见到自己主人的时候，应该如何问好呢？”

　　“这老师性格挺好啊。”韩零想罢，向自己的狗子哈士奇投以期待的目光。

　　她的哈士奇果然争气，第一个举起了狗爪。

　　“哈士奇，你来说说。”黑影老师欣然道。

　　韩零只见自己的狗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汪汪汪”叫了几声，突然，台下其他猫狗们一片哄笑。

　　过了几秒，韩零的耳机中才传来哈士奇的翻译音：“老师，我想尿尿！”

　　噗——韩零庆幸自己没喝手上的茶，感情她的狗子这么积极举手，是TM想上厕所啊！

　　“去吧。”黑影老师依旧平和，哈士奇屁颠屁颠跑出教室。

　　韩零扶额，看来她这狗子学习是个大问题，这要以后考试不通过，这可怎么办啊？她突然焦虑起来。

　　自己的哈士奇还算懂点事，随着APP场景的移动，韩零看到它居然去了学校指定的树窝撒尿，没有随地小便，心突然得到了些安慰。

　　等哈士奇再回到课堂时，教室里，一只白绒毛中挑染几缕银灰的布偶猫正亭亭玉立着，温柔地讲着自己对如何与主人打招呼的理解。

　　“……所以老师，我觉得，与主人打招呼时，应该声音柔和，尽量显得恭敬温顺，表达出对主人的爱意，让他在上了一天班后，疲惫的心灵得到放松。”布偶猫闪着钻石蓝的大眼，举手投足都像个上流名媛。

　　韩零看呆了，她竟然会觉得一只猫眉清目秀。

　　全班猫狗为布偶猫的精彩回答热烈鼓掌，唯有哈士奇，呆呆站在教室门口，和它主人韩零一样，盯着布偶猫入了神，不过，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狗嘴便微微张开，口水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咦，真恶心。”坐在教室门口的狸花猫嫌恶地看着他。

　　韩零的目光顺着布偶猫嫌厌的目光向自己的狗子看去，她的狗，世界名犬哈士奇，正像个猥琐的吊丝公狗，盯着高贵漂亮的布偶猫。

　　黑影老师及时一声咳嗽，叫醒她的哈士奇，韩零的傻狗在其他猫狗中的嘲笑中走向自己的座位。

　　丢人啊丢人。韩零继续无奈扶额。

　　黑影老师在陈述完一堆有关见主人面时应注意的但韩零认为屁都不可能做到的礼节后，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学习完与主人打招呼的礼节后，我们再看看当主人要走时，我们如何和他们送别。”黑影老师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同学想要回答吗？”之后她快速看了眼哈士奇，又道，“想上厕所的同学不用打报告，直接出去就行。”

　　没想到韩零的蠢狗哈士奇又以飞快的速度起身奔向教室外。

　　喂，你是刚上过厕所嘛？！韩零在心里急着叫道。

　　直到她的爱犬士奇跑到学校指定的“蹲坑”点开始上大便，韩零才明白过来它的意图，并且想到了一句俗语：“懒驴上磨屎尿多。”

　　APP系统的画面追踪原则是自己的狗子在哪，画面就跟到哪，所以韩零只得看完自己狗子拉粑粑的全过程，再跟着它的足迹，原回到教室。

　　教室里，一只和哈士奇毛色花纹极其相似，但比哈士奇要肥大的狗正在磕磕巴巴地回答问题，韩零认出来，这狗品种应该是只阿拉斯加。

　　“嗯……啊……嗯……我觉得应该咬住主人的裤腿，这样他就不会走了。”阿拉斯加憨憨地说道。

　　黑影老师问：“可是我的问题的前提是，你的主人要离开，你需要和他送别，你为什么不想让他走呢？”

　　阿拉斯加沉默一阵，忽然开始抽泣：“主人为什么要走呢，他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坐在教室门口的狸花猫不耐烦一句：“他会回来的啊！蠢狗。”接着，狸花猫又把眼睛往站在门口的哈士奇身上一斜，身子向后一倾，爪子捂着鼻子对哈士奇厌恶道：“你赶快进去啊，身上屎味这么大，熏死我了！”

　　其他猫狗皆笑了，就连韩零的哈士奇自己也不明不白地笑了，它伸出舌头，嘴角咧着笑容，像只傻大个，跑进教室。

　　唉。韩零打心眼里为自己傻狗的智商和情商感到担忧。

　　阿拉斯加继续抽泣着，黑影老师又解释一番主人的离开不代表永久的别离，终于暂时压制住了它的悲伤情绪。

　　“还有谁有想法吗？该如何向主人道别？”黑影老师接着问。

　　哈士奇又举起自己的狗爪。

　　韩零像个老母亲一样两眼放着激动的光，她想起每一次自己出家门的时候，她的哈士奇是从来正眼瞧都不瞧她一眼，难道这回，这没良心的狗子心思要有改变了？

　　“哈士奇，你来回答。”黑影老师道。

　　哈士奇吐着粉嫩的舌头，笑着叫了几声，韩零的耳机里传来童稚的翻译声音：“老师，我的经验就是，主人走的时候千万别理她！不然她一看到你，就舍不得离开了！”

　　滚犊子吧。韩零在心里呵呵一笑，原来它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这个自恋狂！

　　阿拉斯加忽然站起来，一脸严肃道：“为什么不理他呢？为什么要让他走呢？为什么你这么冷漠？”

　　“为什么”三连一出，韩零的哈士奇扬起高傲的头颅，不屑道：“因为我妈不走，我就不能好好玩了！”

　　韩零在心中又是呵呵一笑，是啊，老娘不走，你怎么拆家啊？

　　阿拉斯加含着眼泪喃喃道：“你真是只白眼狗……”

　　哈士奇舔舔自己的狗鼻子，悠悠道：“我妈也这么说，不过她说我是狼。”

　　呵，白眼狼。

　　韩零能从周围其他猫狗的目光中，感受到它们对自己狗子的深深鄙视。

　　同时她也在心中深深担忧，她的狗子就思想品德这一科，别说满分了，估计及格都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