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78、第三十三节 赌局独奏

　　酒、色、赌、毒，一向是最能刺激人们感官的四大金刚，常常相互依存。这里的人们或多或少都做了伪装，不看职位，无视贵贱，筹码多少，便是你的身价。

　　云出岫所用的身份牌是阿苏那提供的。南风原以为云出岫来这里只是为了探听消息，不想太引人注目，岂料他的身份牌甫一刷，整个大厅居然骤然暗了下来，随即，聚光灯猛然打到他们头上，大厅还有广播通报：“‘独奏者’莅临！”

　　关键是，大厅中还响起了背景配乐，用的居然是海顿的《惊愕交响曲》第二乐章，俗称《不好好听演奏治疗曲》、《睡到一半吓醒你交响曲》，舒缓的乐曲中猛然爆发出激烈的和弦，成功地唤回了最后一部分还沉浸在手中赌局的人们。

　　身边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我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独奏者’！‘独奏者’终于有传承人了吗？”

　　“独奏者？我听说上一次独奏者出现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是新的一任‘独奏者’吧？”

　　“‘独奏者’是什么？求科普！”

　　“‘独奏者’都没听说过？你上个世纪穿越来的吧？”

　　有好心的科普君解释道：“‘独奏者’是最特殊的一类赌王名号，不参与我们平时的赌局，只参与专门的赌局，名叫‘命运交响曲’，我们平时在一局内只会有一个规则对吧？但‘独奏者’所参加的赌局规则不定，三个乐章内可能涉及上千种规则。在上一任‘独奏者’出现到至今二十年里，至少有数千人挑战过‘命运交响曲’，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轻则昏昏沉沉好几月，重则就废了。”

　　“到底有多难？”

　　“我有幸见过一个挑战局，一分钟需要记一百个数字，然后下一分钟内，对家打出的牌上面没有牌面，只有序号，你需要回忆序号对应的数字，才能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牌。最骚气的是，打牌时是不告诉你规则的，你只能凭借第一局的结果来判断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反正除了正经传承的‘独奏者’，我还没见过谁能挑战成功的。”

　　“虽然我连规则都没听懂……但那也不至于把人废了吧？”

　　“‘独奏者’需要接入脑神经。”

　　“……”

　　“但胜利的人，会得到‘独奏者’的传承。”

　　“那是什么？”

　　“上一任‘独奏者’留下的，我怎么知道？没准是大量青金源，没准是他云英未嫁的女儿，没准是二十年前的裹脚布呢？”

　　“听说上一任‘独奏者’是个大人物，但二十年多年都没出现在黑市。他还健在吗？”

　　“说到这里，我比较疑惑‘独奏者’是怎么挑选继承人的？看基因吗？还是现实中就认识？”

　　也有人已经开始打探这一任独奏者的情况。

　　“看上去有点瘦，看不出年龄，但感觉长得应该不错。”

　　“那个是他女朋友？女伴？也是美人啊。”

　　“化妆化的吧。没准自己给自己加AR了呢。原主肯定丑丑丑！”

　　……

　　在此万众瞩目之时，南风也忍不住向云出岫看去。后者在刚接到这个烫手山芋时，也显得有些愕然，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面上倒是居然还云淡风轻，朝她笑笑，没看出有半点畏惧的样子。

　　南风转念一想，阿苏那虽然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应该不会坑人。

　　此时，整个赌场所有赌局暂停。装了轨道的各个赌桌都被分成两边，像是大海陡然分出一条路一样，一卷红毯从远处向他们滚来，正到云出岫的脚下。

　　云出岫坦然地走了上去。他面前出现了一个AR屏幕，上有五个选项，分别对应红橙黄绿蓝五个框。

　　这是要抽项目了。

　　云出岫问南风：“你喜欢哪个颜色？”

　　在众人艳羡、赞叹的眼光中，南风微微一笑，道：“你眼睛的颜色。”

　　云出岫一愣，随即愉悦地笑了起来，点了E项。随即，他整个人就被包围在了一个半透明的立体圈中。

　　南风还想走一步上前，仔细看旁边荧幕上流动的博弈规则，就被一个人猛地往后拉了一下。南风差点没有站稳，刚抬起头，就感觉眼睛受到了暴击。她的审美好不容易在这大堂的“我有钱”下苟延残喘，却在这位的审美暴力下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面前这位男子可能小时候有个“彩虹仙子梦”，只见他一身粉红西装、紫色衬衫、橙色领带、金色皮鞋、蓝色头发，南风贴心地想了想，觉得他目前只差一顶绿色的帽子。

　　她眯了眼睛，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曾经见过这位奇男子，直到彩虹仙子快速道：“我阿苏那。”

　　南风扶额，看了看云出岫的“死亡摇滚”和阿苏那的“彩虹仙子”，觉得娉姈部男人们的审美趣味实在令人发愁。

　　阿苏那快速道：“卧槽，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独奏者’的身份牌谁给他的？”

　　南风一怔：“不是你给的？”

　　阿苏那简直要抓狂了：“‘独奏者’的身份牌可是赌王的象征，从来都是上一任直接传给下一任，我哪里来的这种牌！”

　　南风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云出岫当时愕然的是什么——他肯定意识到身份牌被人换了，但还是被迫参加了这个《命运交响曲》。

　　他为什么不逃？转身就走也可——

　　南风突然意识到了原因。

　　在她面前，他不可能逃。

　　此时《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已经开始。其题目要求在一分钟内，在两百张扑克牌中找出不配套的一张，并以此作为下一轮的起手牌。

　　南风开始担心了。云出岫虽然记忆力和观察力卓越，但是他以前到底玩没玩过扑克牌？他干净地让她觉得他应该甚至连“赌”字的偏旁都不沾边。

　　阿苏那也很担心，然而他担心的点与南风完全不一样。他喃喃自语道：“看来是‘独奏者’亲自给的。也是，赌王要是出马，谁都察觉不到，看来是瞄上云小岫很久了……奇怪，都消失二十多年了，怎么今天出现了？”

　　南风难得有些着急：“先别管这些，阿岫会打牌吗？输了的话会对精神造成影响对吗？我想办法切了这个AR，你带他走？”

　　阿苏那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好笑道：“你是不是对云小岫有什么误解？太空长夜，小赌怡情，哪个近地军没打过牌？云小岫胜负欲这么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据说他就没输过。”他居然有点自豪：“哎，我们娉姈部连打牌的水准都远高于其他部队。”

　　他可能忘记自己已经是白起部的了。

　　南风有些怔忪。她意识到，她对云出岫的了解似乎片面了一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有很多面。

　　还没到一分钟，云出岫已经完成了第一轮扑克牌的抽选，迅速进入下一环节。他洗牌、吊牌、分牌的手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果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也是，许娉姈部从上校带头以身作则，对自己向来以最高标准要求，不仅骄傲自大的水平一骑绝尘，审美情趣不落俗套，连吃喝嫖赌都需样样精通，远超友军水准，实在是令人心生敬仰。

　　但南风还是有些担心。这种直觉说不清。作为一个善于安排巧合的人，她本能地相信任何“巧合”都是必然。

　　她静下心来，一点点理清思路。

　　云出岫来这里，是由于许娉姈的指派。许娉姈在重点栽培云出岫，重要任务肯定会交给他做。

　　而他来到黑市，一方面是由于地军士兵身上的青金纹路与星际海盗分不开关系，如果这种青金纹路与青金源有关的话，那么黑市这里流出的青金源就非常可疑了。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发病？

　　另一方面，云出岫跟她说过，三舰的‘眼睛’跟着星际海盗来到了黑市后，就失去了星际海盗的踪影。

　　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对方都像是在刻意将他们往黑市引。但那个“对方”是谁？星际海盗？还是“黑市”负责人？他们想引的人，是她南风，还是许娉姈？

　　还有一点。杜仲在“外圈”一向是畅通无阻的。但今天他们还没有开始询问内圈相关事宜，就惊动了“黑市”的负责人，这是为什么？对方叫出了杜仲的名字不奇怪，为什么同时还认得她？她的名气只在生科圈子里，并没有出名到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能认出来的程度。

　　如果在他们来之前，这里的“负责人”就收到了指示，那就不奇怪了。而推测到他们可能来的人只有张启玉。

　　那么为什么他们受此礼遇，也可以理解了。

　　这几年他成熟了不少，知道当面拦不住，倒是懂得在背后“委婉”了。

　　南风从来没有想过张启玉可能会和黑市有关联。他们彼此之间隔了太长时光，正如他渐渐开始不了解她一样，她也无法看透他了。

　　但即便是张启玉在其中有参一脚，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来掌控整个黑市。

　　她突然想到了张启玉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父亲对黑市的存在一向颇有微词，近期可能有动作，你别把自己陷进去。”

　　不妨让她来大胆地做个假设。张修己此人力图集权。目前工程部是他一言堂，他已经清理了对他最有威胁的理查德上将，目前若论到职权高低，整个共和国无人能出其右。但他的看门狗雅各布的变脸和换桌子一样勤快，据说当年还在理查德的病床前做过两年的“孝子”，如今俯身甘为张修己的狗，不知道能安分几年。

　　张修己要拴住这条狗，手上就得有足够的肉骨头。他手上的星维网项目盈利能力极强，但这明面上的账如何走到地军的账户里，就似乎一个值得玩味的问题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黑市确实和张修己有关联。但张修己为什么会对黑市颇有微词？

　　资源重分配。

　　她想到了这个词。

　　每年民意会上青金源的分配情况她都知道，但事实上，各部私下里都有青金源的交易往来。有些明面上不好交易的项目，私下里便走了黑市的路子。黑市像是一个资源重分配的市场，让那些分配不到青金源的项目有了自由发展的可能性。若要举例，娉姈部就是其中一个受益者。

　　而这显然不是张修己愿意看到的。

　　张启玉所能调动的黑市负责人恐怕原先就是张修己的人。若张启玉对黑市想要“有动作”，说明这里还有另一派。

　　而二十多年没有出现的独奏者再现，想方设法指定云出岫为继承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传承吗？

　　他是两派中的哪一派？

　　还有，真正的《命运交响曲》有四个乐章，这里作为赌局的《命运交响曲》却只有三个乐章，这是取名的人没有乐理常识，还是有什么深意？

　　而这边云出岫的《命运交响曲》，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