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76、第三十一节 黑市一行

　　出乎许娉姈的意料之外，他账上密密麻麻的账目往来复杂至极，许娉姈只看了一页就觉得头晕。她一直以为军备官这一职业就是从军备部接受军备并清点完毕，但观阿苏那的账目记录，这一项似乎是他的工作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步。

　　“青金源的借出？肯定有。”阿苏那坦然承认：“青金源私下的流通是正常的，而且借给谁、借出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例如分配给你的青金源，我常常会借给自科部，并要求返回百分之十的‘利润’。这是互惠互利的。自科部的研究成果都是我们优先配备，我们的测试数据，也是第一时间返回给自科部，以供他们下一步申请青金源项目。”

　　“而例如你的竞争对手近地军白起部，我们不仅不借，和我们组成的同盟轻易也不会借。”

　　“不是讲义气。青金源的私下流通链其实是一条利益链。打个比方，自科部的一部长支持我们，是因为我们娉姈部战无不克，连带炮击的数据也非常好看，所以他们的项目会更容易申请。而二部支持白起，如果白起的数据更好，他们就可能在申请项目上更占优势。”

　　“这批刚带回来的青金源有提前流通吗？”许娉姈问道。

　　阿苏那摇头：“在工程部没有清点之前，我不会动。”

　　“也就是说，这次出现的那个青金色纹路，和我们带回来的青金源没有关系？”

　　许是在星际海盗那里看到的青金纹路太过触目惊心，阿苏那也十分上心，他联系了在医学部的朋友，问到了病人所在的地军番号。

　　阿苏那想了想道：“地军的青金源来源一直不干净，可能和黑市有关。”

　　“黑市？”许娉姈吸了口烟：“官方上命令禁止军方、科学院的专属青金源和星维网的青金源相互流通吧？你也知道这条途径？我们部的青金源也有在黑市上流通过？”

　　“没错，每年拨给你的青金源不少，然而你花的更多。我把许部闲置的青金源拿来‘适当地’投资，就可以收到一本万利的效果。”阿苏那坦然道：“怎么，让你觉得不高兴了？”

　　“不，我现在才发现，你他妈的真是个人才。”许娉姈叼着根烟，诚恳道：“白起这个蠢货配不上你。”

　　阿苏那辛酸地想，我爱的人好不容易为我争风吃醋，可惜争风争地敷衍，吃醋吃地冷淡。

　　许娉姈把烟头撵咩了：“行，今天就到这里吧。对了，你的行李先别开包了，反正过不久就要回来。”

　　阿苏那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你这么请人的吗？人刘备聘请诸葛亮还要三顾茅庐，你就这么一句话就要我回去？”

　　许娉姈完全没意会到他的小委屈，诧然地就像个不知道为什么前女友跟人跑了的直男癌：“你要我来三次才够？阿苏那，堂堂一个男人，别跟小姑娘似的，睡一回还要约三次行吗？”

　　阿苏那简直被她这个比喻气笑了：“许娉姈，你不要乱来，之前跟你说的话你他妈当我发酒疯呢？”

　　许娉姈红唇缓缓吐出了个烟雾，不以为意地一笑：“我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起身披上大衣，发了个通讯给云出岫：“星际海盗那个邪教头子传教传到这里来了，三舰的‘眼睛’正盯着，我限你两天之内，找到他来这里的目的，送到我这里来。”

　　*** ***

　　“我问过病史，那时张总统刚颁布星维网法令，将地军对于星维网的禁令下调了两级。张涛刚好到二级士官的军衔，就去星维网里狂欢了三天。好像在那之后，这种纹路才出现。”

　　杜仲揉了揉眉心，对南风和张启玉续道。

　　“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其一，他们是在部队里使用星维网。其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类似症状，只有他有。”

　　南风想到了当时许娉姈所说的“沐浴圣水”，于是问道：“他们所接触的水源呢？有没有异常？”

　　“他们部队同吃同住，其他人没有症状。问题不太可能出在水源。”

　　“潜伏期呢？”南风问道：“例如他的同僚现在正处于潜伏期，或是病人在单独行动时有接触过特别的东西，一直潜伏到最近才爆发。”

　　“问过了。没什么特别的。”

　　南风和张启玉相视苦笑。就以杜仲对军方的一贯态度“恕我直言，在座都是蠢货”，能问出点什么才是奇迹。

　　南风微微一笑：“我再去问问吧。”

　　不到二十分钟，南风就出来了，手上拿着厚厚一叠记录：“病人是在地军的军备科当值，平时会拿一些军备到黑市做一些小小的‘投资’，他们整个科都是这么做的——当然，这个无伤大雅，我们私下里知道就行了。”

　　杜仲皱了眉头：“我在黑市有熟人，我去打听打听。”

　　他的话出乎张启玉意料之外：“你怎么会和黑市熟？”

　　杜仲言简意赅：“你知道‘星维网抑郁症’吧？发病率还不低，大部分都是平民。他们既不像三部那样有固定的收入，离开了星维网，就像离开水的鱼。绝大部分病人都接受‘安乐死’了，少部分想活下去的人总要找点活干，我就推荐他们去‘黑市’。”

　　张启玉诧然，低声道：“杜仲，自己说话注意一点。你参与黑市这件事情，不要和外人说。”

　　“我又不傻。”杜仲道。

　　“还有，黑市你就不要去了。”张启玉低声道：“我父亲对黑市的存在一向颇有微词，近期可能有有动作，你别把自己陷进去。”

　　杜仲一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南风轻轻一拉衣袖。

　　等张启玉走远后，南风微笑道：“我猜你不会听他的。”

　　杜仲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不去，我的病人怎么办？难道还指望军狗们进化出大脑，自己找原因？”

　　南风浅浅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她眨了眨眼：“我不会告诉师兄的。”

　　杜仲对南风印象不错：“行。”

　　“黑市”的存在，对于张启玉类“伟光正”的人物，自然只是存在于“听说”之中，南风也不例外。在她看来，“黑市”应该存在于阴森森的地下街道中，人们偷偷摸摸地往来，交换物资，随后掩面离开。所以当杜仲开着车来到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小镇时，南风还有点不敢置信，自嘲道：“看来是我没见识了。”

　　杜仲瞥了她一眼道：“我送来的人中，第一年就自杀的有将近百分之六十。能活下来的，自然会想办法好好活。”

　　杜仲先熟门熟路地带他们来到了一条小巷子。小巷子里的房子都不大，皆是用废弃的军舰材料七拼八凑而成。然而这些“房子”的外表被居民们漆成了五颜六色，家家户户门口都养着各式各样的花。将这些房子隔成一个个小巷子的墙是用废弃的营养舱叠起来的。营养舱上有扣锁，且透明度可以自己调节。不知是哪位天才的想法，写了个小程序，太阳升起时，这些堆叠为“墙”的营养舱就变为了全透明，而当夜幕降临后，它们又恢复了原有的颜色，给相邻的两条巷子的居民保留了很好的隐私空间。

　　显然这条巷子里居住的居民有不少都认识杜仲。他们和杜仲打了招呼：

　　“杜医生好。”

　　“杜医生又带人来了？”

　　“杜医生，我爱人有些头痛，你可以帮忙看看吗？”

　　杜仲一一应了，跟着那个爱人头痛的男人来到了他家。男人外表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但在星际时代，外表和年龄往往不挂钩。他极瘦，脸上骨头突出，走路似乎还有些不协调，似是还不太习惯使用肢体一般。南风注意到，他说话似乎还有些不太连贯。杜仲低声道：“他叫卡索，刚离开星维网不到一年。你知道，在星维网上，语言、知识都是靠星维网对大脑的映射，离了星维网，一切都要重头学起。”

　　卡索听到了杜仲的解释，大着舌头笑道：“杜医生说的没错，不过我的读写更强一些，现在日常用字已经没问题了。”

　　卡索带着两人进了他家。星维网时代，平民在线下往往只有三平方米的私人空间，正好够放一个营养舱加一条窄窄的走廊。在黑市里，他们住的地方是由废弃的军舰改造的一个个生活舱，打扫地很干净。原有军舰的房间排布便很紧凑，除了床外，都是功能区。卡索的房间原先是个上下铺的四人间，一张下铺作为床位，另一张下铺被当成了沙发，铺着一块旧的红格子布。上铺统一用来放杂物，但堆得整整齐齐。房间的墙上贴着几幅画，以南风的审美观而言，差不多刚到小学生水平。但卡索非常自豪：“是我爱人画的，她在星维网里是个画家。”

　　“别说了，丢人不丢人。”他爱人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到杜仲来了，眼前一亮：“杜医生来啦？来坐，我就不招呼你们喝水啦，我们的水你喝了要拉肚子的。”

　　她看向杜仲身后的南风，眼睛一亮：“哎呀，在线下居然能见到这么标致的美人。有空能让我画画你吗？”

　　卡索以哀求的目光看着南风，南风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叫我王丽吧。”王丽道：“我以前在星维网里画得不错，到了线下就什么都不会了，现在正在慢慢学，小学生水平，见笑了。”

　　南风抿唇偷笑，看来两人的审美高度还是比较一致的。

　　杜仲开始给王丽检查头部，他带的器材不多，只能大略地检查一下：“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我下次来接你来医学部好好检查一下。”

　　王丽一挥手：“别麻烦了。当时你帮我们逃出来后，我们就已经是共和国的‘死人’了，再回去算什么？病人姓名你打算怎么填？平白给你添麻烦。”

　　卡索愁眉苦脸道：“可是你经常……”

　　南风温柔道：“不要紧的。”她微微一笑：“我有一个保密项目，就用我的名义登记使用吧，不会有人查的。你不是还要画我吗？”

　　王丽笑笑，倒是再没拒绝。

　　杜仲向两人说明了来意。卡索惊讶，下意识地把舱门关了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生活舱挤了四个人，便显得有些狭小：“你们来查青金源？杜医生，不是我说，这个就算在黑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提起来的话题，我们这种普通的平民日常接触不到的，要在‘内圈’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