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53、第八节 第二空间

　　云出岫驾驶着单兵舰，在跳出重重包围后，关掉了引擎。

　　没有动力的单兵舰在时空中飘荡着，像是无数太空陨石中的一颗。别人无法定位他们，他们也无法再前进。

　　他们随着引力线的方向随波漂流，像是大海上漂泊的孤舟。

　　时间对于他们已经毫无意义。剩下的时间不足以他们逃逸到预定接合点——而接合点也没有预计的娉姈的部队。

　　云出岫看了看时间，最后剩下两分钟。如果南风的猜想错误，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两分钟。

　　他忍不住回头看南风。

　　南风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电子设备，她的旁边摆着一个球型模型，是当时她从主控室里带的。那个球型模型似乎是一个数据体，在她快速敲击虚拟键盘时像是星空灯一样旋转着，散发出柔和的星辰的光芒。

　　星星投在了她的发间，眼上。于他而言，她本身便是璀璨这个名词。

　　云出岫像是着了魔。

　　在他成长的这两年里，半夜荷尔蒙躁动游行时，他都会梦见她。

　　恐怕是那个夜晚，她微微偏头，正在吹头发，长发在热风的吹拂下飘散开来，带来星空香水的香气。而她露出的锁骨纤细分明，白皙的皮肤如同丝绸一般闪着光泽。

　　那样的美人美景，无论隔了多久，都栩栩如生。

　　她回头向他微微一笑。

　　他不敢亵渎，却也无数次在梦中把她拥入怀中。

　　而今，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他会做什么？

　　神明，如果有神明，他想祈求，如果这是终结，他想用手轻轻拢过她的长发，落下一吻。

　　他想让她知道，他从未忘记她。

　　仅凭一点点香水的味道，他就能在茫茫宇宙中认出她留下的痕迹。

　　可是星空静默，没有神明。他也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只是默默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杉和雅人也在迅速核算。他现在对于南风的不信任到了极点，没事总要反问南风一两句来显示自己的观点正确。但是随着显示的数据，他面上的惊讶也越来越大。

　　南风击节叹赏道：“真是杰作。”她转头想和杉和雅人讨论时，没有留神，披散下来的头发的发梢甩了起来，堪堪擦过了云出岫的脸颊。

　　他一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将头发别到了耳后。他的指尖似乎都带着他的心跳。

　　生命的最后一分钟，有神明听到了他的声音。

　　南风却没有意识到云出岫心中的万千思维，她偏过头，浅浅一笑：“想看奇迹吗？”

　　******

　　许娉姈手下从不收垃圾。她所要的讯号即刻就被解了出来，是一大批引力观测数据。天文组很快给出了答案，这个观测点所在的时空正在坍塌。

　　许娉姈汗毛倒竖，当机立断，以近乎嘶吼的方式：“全舰退后！”

　　此时离预定的空间炸毁时间只有三十多秒了。然而许娉姈的部队是近地军中的精锐，且对许娉姈有着盲目的信任，即使是胜利近在眼前，元帅命令当头，他们仍然以许娉姈的命令为第一服从顺序。

　　与他们疾速后退不同的是，许炜的部队居然全员向前。他们像是压轴的好戏，在娉姈部完成铺垫退场后，终于在万众瞩目的灯光中年闪亮登场。许炜志得意满，无视许娉姈发来的要求退后的通讯，终于也傲慢地挂了她的通讯一回。

　　“炮口预热完成！”

　　“弹道准备完成”

　　“校准完成！”

　　……

　　许炜终于下达了他此生最后一个、也是最愚蠢的命令：“攻击！”

　　像是同时打开了舞台的所有聚光灯一样，许炜部发出的炮弹擦亮了整个星空，他们的落点本该是那几艘小舰船，然而就像是光线到了固体里发生了折射一般，他们的炮弹在穿过空间线的那一瞬间，发生了曲率的折射，改变了轨迹——擦过了那些小舰船，却转向了空间的更深处。

　　在那一瞬间，空间深处发出了炫目的光彩——像是垂死挣扎之人的回光返照，而后那片空间像是疯掉了的死神，伸出引力镰刀，将一切附近的物体、星球、以及已经在空间边缘的许炜部绞成了无数碎片，再碾碎，再挤压，再分解，填入它永远不知餍足的残骸里——

　　许娉姈部由于之前已经加速，此时堪堪避过这波引力镰刀。

　　——想看奇迹吗？

　　在浩渺的星空中，南风的手轻轻滑过，将次三维空间同步率调到最大。

　　于是先前已达到逃逸速度的娉姈部，在引力等差线的外侧，看到了他们上方空间突然显现的星际海盗的部队。

　　许娉姈曾以为，空间线便是分隔折叠空间的凭据。但她并未想到，空间的开口不止一个！

　　星际海盗们隐没在次三维空间的另一个开口里，只等他们在空间线内开火，被引力陷阱卷走大半兵力后，再于他们身后补刀。

　　星际海盗可能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空间同步率居然被人提前调高，猝不及防的不止娉姈部，他们也先慌了手脚。

　　娉姈部不愧是共和国的精英，面对如此变故，她反应非常迅捷，麾下“野狼、疯狗”已经咬上了星际海盗的左右舷，“狡狐”聚集起来，呈尖锥状，向星盗的旗舰以一种同归于尽的状态刺去。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比的就是舰船的对毁率。

　　他们身后的引力等差线还在向外蔓延，娉姈部和海盗几乎是且战且逃。一艘艘太空舰船在近空中爆裂成火花，加速了空间的不稳定性，但谁都知道，他们没有退路。

　　但星际海盗的舰船配置毕竟要比娉姈部要老旧上一个时代，再加上娉姈部战斗素质极高，悍不畏死，他们很快便节节败退，最后，他们把舰船围成一圈，外圈用近空舰本身来保护内圈，炸了，就下一圈补上——又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人肉长城。

　　星盗指挥官站在指挥板前，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可以说是这批星盗历史上的见证者。在抽生死卡时，他抽到的是绿牌，本应和其他人一起撤离，“保留火种”。

　　但他把绿牌给了一个年轻人。

　　长期的星空流浪和逃窜已经耗尽了他的希冀，好在谷子里的血性仍恒久不灭。

　　我们会去往何方？我们的种族是否还能延续？浩渺宇宙，吾乡何处？

　　我不知道，但我把希望送给你们，年轻人。而老朽的身躯愿为你们填平沟壑，铺就坦途。

　　“指挥官……”他身边的一个星盗小声道：“‘潘多拉的盒子’已经准备好了。”

　　星盗指挥管突然有些不忍。不仅是为了对手，还有送出这份恶魔礼物的他们自己。

　　“指挥官……他们会捕捞吗？”星盗小声地问：“如果他们放弃捕捞，那我们的铺垫岂不是……”

　　“会的。”指挥官道：“身居高位者的思维方式……”指挥官笑了笑，换了个话题：“‘火种’都已经安全撤离了吗？”

　　“是的，已经到了五个舰船单位距离，共和国追不上。”

　　“好。”指挥官最后看了一眼星空，淡淡一笑，有些萧索：“也该是我们刻上历史了。”

　　许娉姈部。

　　“野狼”一舰队、“疯狗”二舰队已经成功地打掉了整个星盗的左右舷，“狡狐”三舰队诡谲而狡黠的利爪，终于捅向了对方指挥舰的心脏。

　　星盗舰队外层的“人肉长城”终于被炸成了碎片，留下了他们保护在中心的几艘运输舰。

　　许娉姈冷静道：“排除爆破风险后实行捕捉。”

　　三舰“狡狐”接受了任务，他们慢慢地靠近运输舰。没有检测到任何星际炮弹的反应。

　　此时，娉姈的通讯却响了。她打开看了看，却是由于空间的不同步，迟滞了很久的信息，有云出岫发送的引力数据，还有与陈明在一起的那两个队员所发送的。

　　“不要炸毁！不要捕捞！”

　　“重复一遍！不要炸毁！不要捕捞！”

　　消息显示已经是在十几分钟前，许娉姈再打过去，通讯已经石沉大海。

　　不要炸毁，不要捕捉什么？

　　她把送到医务室治疗的陈明喊了过来。陈明描述了队友最后消失的画面。许娉姈不由踌躇。

　　此时三舰的扫描结果已经发了过来：“发现大量青金源！”

　　“初步估计，约有上万吨！”

　　许娉姈的这一发现，直接震动了近地军上将。由于许炜部全军覆没——这是近年来面对星际海盗时损失最大的一次，即使许娉姈力挽狂澜，但民意会上，他的决策受人诟病还是无法避免。但如果他们此行带回了大量青金源……

　　上将下令：“实行捕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