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狂魔霖殷

52、第五十二章 徒步

　　万雪萍醉酒很有意思，说她清醒吧，她嘴边没有把门儿的。说她醉吧，她说出来的话好像还有逻辑，走出来的路也是直线。
　　萧唯峥任由玩雪萍挂件似的挂在自己脖子上，半扶半抱着送她回了房间，安顿她好端端地在床上坐下，转身欲走，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
　　萧唯峥回过头来：“还有事吗？”
　　万雪萍点点头：“陪我聊会天。”
　　萧唯峥顺着玩雪萍的力道坐在她身边：“聊什么？”
　　万雪萍瞪圆眼睛，特别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要是万雪萍清醒的时候，萧唯峥挺愿意跟她聊天的。但今天万雪萍不清醒，萧唯峥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虽然世人皆知萧唯峥海量，但酒这种东西，喝下去难受不难受真的只有自己知道。萧唯峥老胃病这么多年，很难说跟他喝酒没数没有关系。
　　万雪萍见萧唯峥没搭茬，有点沮丧，但主动提了个话题：“聊聊你吧。”
　　萧唯峥扭头看着万雪萍：“我有什么好聊的？”
　　“你为什么组建峥嵘？”
　　其实提起来这个话题，萧唯峥是有点伤心的。峥嵘对他来说就像亲儿子，还是少年夭折的那种。他低头默了一会儿，就在万雪萍以为他拒绝回答的时候，他说：“想盖工人盖得舒心，用户住得放心的房子。”
　　“那为什么又回毅刚地产了？”
　　萧唯峥有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三十而立。我都而立了好几年了，不能再靠爱发电了。理想是好的，但是填不饱肚子。再说，我爸上岁数了，现在搞工程也是宁可少挣点钱，也一定求个稳妥。最终我俩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万雪萍大概是有点累了，向后倒在床上，拖着蓬松的伴娘裙裙摆艰难地向后蹭了几十厘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问：“你相信你当年的理想可以实现吗？假以时日，或者有别的机会的话。”
　　萧唯峥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深思熟虑才开了口：“我觉得以现在的市场环境，就算峥嵘能再坚持十年，我也实现不了我的理想。说句实在话，我带着峥嵘摸爬滚打十多年，觉得自己和自己的理想渐行渐远。我改变不了环境，只能被环境同化。可能四五十岁的时候，我就成张鑫那样了。”
　　万雪萍大概因为醉酒，不像清醒的时候会用脑子处理下情绪再表达。她很直白地发出一声带着失望的“哦”。
　　就在萧唯峥以为万雪萍要送客的时候，万雪萍用一种将睡未睡的声音问了一个把萧唯峥的瞌睡虫全吓跑了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萧唯峥触电了一样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着眼睛的万雪萍，深吸一口气才说：“是。”
　　万雪萍还是没睁眼，带着鼻音问：“是什么？”
　　萧唯峥一颗心怦怦跳着，几乎要跃出自己的胸腔：“我是喜欢你。”
　　万雪萍用鼻子哼出来很轻的一声：“嗯。”
　　萧唯峥又等了半晌，万雪萍没别的回应。
　　萧唯峥有点急了：“嗯是你答应了的意思？”
　　可是提出灵魂拷问的万雪萍万大监理，居然在这关乎萧唯峥后半生幸福的关键时刻，背叛萧唯峥，和周公约会去了。
　　第二天早晨，赵宁宁小两口召集了家里来的亲戚，组成夕阳红旅社，去Chattahoochee国家森林公园徒步。萧唯峥当仁不让地成了领队，宿醉刚醒的万雪萍也半闭着眼睛混在队伍里。
　　萧唯峥和万雪萍不在同一辆车上，直到进入国家公园的停车场，萧唯峥才有机会拎着两瓶矿泉水钻到万雪萍身边，一边献宝似的给她递水，一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万雪萍被盯得很不自在，别开头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萧唯峥可是辗转了一夜，想来想去都觉得万雪萍算是答应他的告白了。怎么隔天早上醒来就跟失忆了似的？想到万雪萍那半杯倒的酒量，萧唯峥觉得自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他深呼吸了一下：“你都不记得了？”
　　万雪萍一脸问号：“记得什么？”
　　还真的是喝酒断片啊？萧唯峥十分抓狂地说：“昨天晚上你特别郑重地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喜欢。你说嗯。”
　　万雪萍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特别郑重吧？我那时候都快睡着了。”
　　萧唯峥彻底崩溃：“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说‘嗯’！”
　　万雪萍理所当然地说：“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啊。”
　　萧唯峥急了：“那你倒是表个态啊。”
　　万雪萍总算明白萧唯峥在急什么了。等着被宣判的心情万雪萍年轻时候也有过。但现在大家都已经而立之年，已经过了冲动就能在一起，冲动就能再分手的年龄。本着对双方负责的态度，万雪萍实话实说：“我对你确实有好感，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得仔细想想。”
　　身后穿来一声清脆的口哨，紧接着赵宁宁咋咋呼呼地喊：“表白什么的，不急在今天。等你们回去再好好你侬我侬。赶紧先爬山。小峥啊，我会把你的进度报告给萧伯伯的。”
　　万雪萍回头一看满脸吃瓜的赵宁宁，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连撒娇带埋怨地拽住赵宁宁胳膊：“小师父你偷听别人说话！”
　　赵宁宁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在公共场合这么大声聊天，怪我偷听？我看小峥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你呢。”
　　萧唯峥跟在她俩身后，连忙否认：“这个全世界不包括我爸。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别往他那捅，我怕明儿他就得召我回去按着我的头拜天地。”
　　赵宁宁是主角，萧唯峥是领队，都不方便一直聚在后面瞎扯。进了崎岖的山路，他俩就融入夕阳红队伍了。万雪萍谁都不认识，一个人默默走在队伍最后，心里惦记着承诺会仔细想想的问题，眼神就没离开过萧唯峥。
　　萧唯峥背了个大包，里面都是全队的补给，手上还拎着个大环保袋。除了收集队伍里的垃圾，路上有什么瓶盖塑料袋之类的，他也一并顺手捡了。
　　想起来去年在天瀑山萧唯峥也是一路捡垃圾，万雪萍嘴角浮现出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这小伙子是真的在不声不响地用自己的行动，让世界变得更好。
　　冷不丁地一个声音冒出来：“想什么呢？”
　　万雪萍猛然回神，努力回忆身边人的衣服和声音。
　　还是身边大妈自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年轻人记性还不如我们老年人了。昨天你还来敬过酒。我是宁宁的三姑。”
　　她因为体力不济掉队在最后，又因为这张嘴闲不住，就主动来和万雪萍搭讪。
　　万雪萍马上拿出对长辈的热情和礼貌劲儿：“三姑好。我昨天晚上敬酒的时候喝多了，有点晕，不太记得了，不好意思。”
　　三姑也没计较，顺着万雪萍的目光打量着萧唯峥的背影：“我昨天还说把我自己姑娘介绍给他呢，结果宁宁说人家名草有主了。这么好的小伙子谁不喜欢，你可得看紧咯。”
　　现在的小年轻很多神烦中年妇女没事乱八卦，但万雪萍没爹没妈没亲戚，被乱八卦的机会特别少，不仅不觉得烦，反而听着觉得有点舒心。她笑说：“还在考察期。”
　　三姑很夸张地“哎呦”了一声：“你犹豫什么呢？”
　　万雪萍很诚实：“不知道。可能怕自己没法负责？”
　　三姑笑说：“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找对象呢，其实就一点重要，人品。只要对方诚实善良勤劳上进，别的事儿真不用瞻前顾后想那么多。即使现在有不完美的地方，只要有在一起的心，共同成长进步也是很美好的过程啊。我姑娘追小鲜肉的时候常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我觉得找对象也适用啊。前两个都是锦上添花，最终能不能过得好，看人品。”
　　万雪萍挑挑眉，三姑还挺时髦的，知道饭圈名言。她想了想萧唯峥，始于颜值肯定不可能，毕竟万雪萍连人脸和狗脸都分不清，但Blood Diamond乐队的才华有目共睹，万雪萍也确实被吸引过。可是最终要说能不能谈恋爱，重要的还是萧唯峥的人品。好在萧唯峥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老好人，认识这一年多，除了盖房子有时候贪个小方便，万雪萍实实在在地挑不出萧唯峥的人品有什么错处。他第一次见面就赔了万雪萍的手机，损坏狄澜的衣服也赔偿得很痛快，后来假期组织工人们出去玩，出了事故鞍前马后照顾着万雪萍，类似积累人品的事情，林林总总不胜枚举。更不要说随手捡垃圾这种完全公益环保性质的举动。万雪萍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萧唯峥的形象在她心里简直能散发出人性的光辉了。
　　三姑盯着万雪萍的表情，看她又盯着萧唯峥的背影开始痴汉笑，拍拍她肩膀：“我看你俩是成啦。你要是小姑娘放不下面子，我回头帮你传个话？”
　　万雪萍红了脸，笑说：“面子又不能吃。我会自己和他说的。”
　　三姑觉得自己又一次拉纤保媒成功，颇有自豪感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