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狂魔霖殷

38、第三十八章 换人

　　万雪萍放完大炸弹就心安理得地去睡了，第二天早晨起来，工地已经炸了窝：昨天晚上萧唯峥和刘新民单独谈了俩小时，今天大清早刘新民就打包行李离开工地了。
　　万雪萍知道这本账有问题，但没想到萧唯峥冲动到这种程度，当场翻脸赶人。毕竟驻地财务只有刘新民一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替补。
　　萧唯峥工地上实在走不开，哪哪都是焦头烂额的烂摊子，只能委托了城里一个朋友帮找新财务。每天晚饭的时候他接朋友的电话听招聘进展，唉声叹气基本上成了工地的固定节目。
　　万雪萍第一天拄着双拐复工，就在食堂看到了上演一周的接电话叹气大戏。
　　万雪萍完全是在监理办公室憋坏了，一反平时高冷的样子，主动和打电话的萧唯峥拼了桌。等萧唯峥挂了电话，她挑着眉开口：“您这工程都偷工减料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搁这儿叹气啊。我要是你，就这个外墙保温的质量，还过了监理的关，现在得直接上庆功宴。”
　　萧唯峥自知理亏，没敢硬怼，把话题扯回了电话：“我这每天身兼数职要累成狗了好吗？早知道现在雇个财务这么难，我就多留小刘几天。”
　　万雪萍也没纠缠外墙保温的问题，顺着问道：“因为不是毕业季？”
　　萧唯峥扒拉了两口饭，摇摇头：“因为现在学财务的都是女的。我那帮我招人的朋友，看上的两个不错的财务，一个是刚生完孩子的妈，一个是毕业两三年的小姑娘。我这大山沟里每天风吹日晒的，哪能把女同志招来受罪？”
　　大山沟里怎么就不能有女同志了？万雪萍皱起眉头：“你朋友招聘的时候不讲这是建筑工地的啊？”
　　萧唯峥一口气喝了半碗紫菜蛋花汤，抹了把嘴，竹筒倒豆子似的抱怨：“招聘启事上白纸黑字写着呢，条件艰苦。可她们瞎啊。你说那刚生完小孩的妈，她要是进山里每天给我算钢筋数量地砖平方，等着吃奶的孩子在家饿死吗？”
　　萧唯峥把万雪萍当男人习惯了，吐槽女人来找工地上的工作也没太顾忌万雪萍的感受。妇女的劳动权这方面万雪萍还挺敏感的。她冷笑了一声：“人家觉得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的心都操到外太空了吧。凭什么因为她生过孩子就剥夺她的劳动权啊？以爱之名？以保护之名？都是成年人了，谁需要你保护啊？她既然申请了，想来，条件又符合，就让她来。真干不了再请她走呗。”
　　萧唯峥“嘿”了一声：“你说得轻巧。这年头的劳动法，请神容易送神难。再说我这大和尚庙，从宿舍到卫生间，就没有给女人准备配套设施。真来个女财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万雪萍自动就被萧唯峥归类为“和尚”，脸色几乎立马黑了一个色号：“哪就和尚庙了？驻地监理在你眼里是一团空气吗？你该雇女人放心大胆地雇，来了和我住。我那办公室能多放下一张床。我在GR工作的时候，我们一女总经理说，她做了这么多年工程，观察到最让她意外的现象是，女人干活通常都比男人量大且踏实。同等职位女员工的生产力要明显优于男员工。你不能不尝试就打标签。人你先雇来，要真有什么差错，所有你的损失都我出。”
　　萧唯峥说“和尚庙”的时候真没太想到万雪萍。万雪萍提起来这一茬，他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问万雪萍的性别之谜。今天的对话虽然看上去火药味足，但萧唯峥能感觉到这才是万雪萍在说真心话的时候。抓住这个机会，萧唯峥从善如流地说：“那好，我回头就跟我那个朋友说说，比较一下这两个财务，带比较合适的那个进山试用一下先。不过万工，您宿舍真的算女生宿舍吗？”
　　万雪萍还不知道医生已经把她的真实性别公布给了萧唯峥，顶着薛定谔的马甲信口胡扯：“那些能用的器官都切了，不会把一个财务怎么样的。”
　　萧唯峥扬起眉：“哪些器官，你说清楚。”
　　万雪萍脸色绿得跟盘子里的菠菜一样，抬起眼睛盯着萧唯峥：“这是什么鬼问题？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萧唯峥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万雪萍的脸色：“咱们开诚布公地说句实话，你出生时候性别是男还是女？”
　　万雪萍愣了愣，紧接着就笑了，但笑容没一点温度，挑衅似的反问：“女。有什么问题吗？要告诉我工地的艰苦条件我受不了吗？”
　　萧唯峥早习惯了万雪萍动不动就找茬的态度，况且这次的话题和他捉急的工程质量毫无关系，他就理直气壮地怼回去：“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骗我？”
　　万雪萍笑得更欢了：“大哥，说话要有逻辑，要讲证据。我从来没主动骗过你，一直是你自己误会的。我说了好几次我是女人，你可都没信过。”
　　“你亲口说过‘我是男人的时候’，我没幻听吧？”
　　万雪萍很努力地回忆了好半天，才勉强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情境下可能说过这种话。她从容不迫地放下筷子，摊摊手：“那是实话。我上初中的时候不懂事儿，拿隔壁体校发的雄激素类兴奋剂当补药，一直吃到高中，开始长胡子长喉结。那时候我打扮也是假小子，不少老师以为我是男的。我高一的时候成绩很差，高三的时候突然成了一匹黑马。那时候我的物理老师可是亲口跟我说过，男生学理科后劲儿足，越学越好是应该的。”
　　这下轮到萧唯峥愣了：“雄激素？你青春期吃那玩意儿？”
　　万雪萍的语气是满不在乎：“我那时候没爹没妈，又丑又穷，成绩还差，在不正规的民办学校读书，是校园霸凌的活靶子。有的时候有些问题真的只能用拳头解决。好在我最好的朋友在体校，举重运动员，倍儿壮，经常帮我撑场子。可是关系再好，我俩也不是连体婴儿。她训练多的时候我经常落单，还是总挨打。后来我听她说体校学生壮实的秘密就是那些小玻璃瓶，一开始我就分点她的，觉得吃完很有劲儿很有精神，后来就自己去药店买相似配方的药物了。那年头处方药也管得不严，我超剂量乱吃，就吃成现在这样了。”
　　萧唯峥张大了嘴：“所以你不是变成女人的男人，你是差点变成男人的女人？按你的说法，雄激素吃完倍儿爽，那现在怎么又开始吃雌激素了？”
　　万雪萍指了指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说：“怕痘痘，怕谢顶。英年早秃还是挺吓人的。睾酮过于旺盛是谢顶的主因之一。说实话，我这激素药物是可吃可不吃。你看最近我吃药挂水，就停了补佳乐和甲孕酮，不是还好好的？”
　　萧唯峥只觉得她最近脾气格外大，一点就爆炸，不点也冒烟，好好的不好好的是真的看不出来。
　　万雪萍好像萧唯峥肚子里的蛔虫，从他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他心里对她脾气的微词，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您这外墙保温，我没下整改通知单就是好脾气好性格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心里吐槽？”
　　萧唯峥心思被看穿，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还真不是觉得你激素水平波动导致脾气不稳定，主要还是你一个人闷在屋里太久。看来找个女财务势在必行。好歹监理办公室还有人陪你说说话，能疏导你的情绪。”
　　万雪萍不赞同地撇了撇嘴：“好吧，随便你怎么说。过两天给我带来个活的女舍友就行。我明天就正式开始准备整改通知书单。这一个月山里没监理，你们猴子要反天了。”
　　萧唯峥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张鑫：“人家可是经验丰富的老监理员。我们也没彻底放羊啊。”
　　万雪萍挺看不上张鑫的。上次蓝天地产的别墅区也是，有张鑫在，工地上多烂的质量都能多快好省地通过验收。她抬头看了眼，张鑫正和孙涛聊得热火朝天，没工夫注意自己，就小声吐槽：“有他跟没他有区别吗？”
　　萧唯峥心说还是有的。没张鑫的话我们只用偷工减料，省下的就是挣下的。有了他我们偷完的盈利还得给他分两成。不过这种肮脏的地下交易没必要让万雪萍知道。萧唯峥只是程式化地笑了一下，低声说：“万工您说得都对。但你们好歹是同事，张工再不济是监理行业的老资格，你这些话可不能让他知道。”
　　万雪萍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我也不会平白地去得罪人。我又不傻。”语气分明就是“不平白我就会主动去得罪人。”
　　萧唯峥叹了口气，心说这看不起张鑫，没说在嘴上，也写在了脸上。张鑫虽然出了吃拿卡要没别的特长，但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监理员，算是临江市监理行业的行业元老。万雪萍这种把看不上写脸上的性格，迟早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