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狂魔霖殷

28、第二十八章 山洞

　　其实山洞比萧唯峥想象得干净。大概经常有走累的游客在这乘凉歇脚，洞里的石床边缘二十厘米不仅没有灰尘，而且光可鉴人。
　　万雪萍毫不讲究地用自己湿淋淋的背包当抹布，把石床整个擦了一遍，硬生生把浮土变成泥水，才一屁股坐在床边开始脱衣服鞋袜挤水。
　　萧唯峥刚刚被小蛇吓出一身汗，没感觉到湿透的衣服的冰凉，此时终于很后反劲儿地有点发抖，咋咋呼呼地抱怨：“卧槽这天气在这洞里呆一夜怕不是要冻死？”
　　万雪萍手上还在专心拧衣服，嘴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手机还有信号吗？”
　　萧唯峥掏出湿淋淋的手机看了一眼，“嘿”了一声就随手扔在石床上：“别说信号了，老早就自动关机了。这破手机不能沾水，上次是用大米抢救回来的。”
　　万雪萍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我的没信号。要是昨天的天气预报靠谱的话，今天晚上山上的最低温度是十度，衣服湿着确实有体温过低的危险。”
　　萧唯峥也脱掉了湿漉漉的外套，听到万雪萍讲得如此淡定，凭直觉感到万雪萍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就顺着问：“所以？”
　　“想办法生火吧。”万雪萍在这种情境下还有心情调侃了一句：“这天气也用不着担心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萧唯峥简直要跪给这位不紧不慢满口扯淡的大神了：“这苍山万物都能滴出水来了，拿什么生火？”
　　万雪萍连头都没回，反手指了指山洞深处。萧唯峥回头一看，还真有一堆枯叶。
　　万雪萍镇定自若地说：“也不需要这玩意儿能多持久，够把衣服烤干就行了。十多度的气温，加上我包里剩下的几个高油高糖高热量的月饼，这几层衣服应该够咱们坚持一夜的。回头顶多就是感冒发烧。”
　　万雪萍的平静和自信给萧唯峥注入了一股安全感。他光着上半身走到枯叶边，想上手刨一刨，又因为怕虫子止住了动作。万雪萍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边翻自己的背包边说：“不用萧大少爷您亲自动手，一会儿我去弄。枯枝烂叶里面虫子太常见了。这个洞常年不见阳光，那堆叶子很大概率也是潮的。想要点燃还得想想办法。”
　　萧唯峥心里刚刚升腾起的安全感倏地就灭了。这么湿冷的天，“还得想办法”约等于“我现在没办法”。
　　万雪萍不急不慌地脱到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运动背心和一条内裤，才从冷冰冰的石头炕上下来，边翻叶子边问萧唯峥：“愣着干什么？感觉衣服没湿透？感觉身体不够冰凉？感觉鞋壳里的水还不够养鱼？你是打算用体温烤干衣服？”
　　萧唯峥愣了下，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裤头。湿漉漉的皮肤一接触空气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抱着胳膊边发抖边问万雪萍：“你不觉得脱了更冷？”
　　万雪萍懒得理萧唯峥那瑟瑟发抖的怂样，借着手机的微光把地上的一堆叶子翻了翻，增加潮湿叶子和空气的接触面积。落叶里住着的几只千足虫受了惊动，窸窸窣窣地从叶子底层钻出来。万雪萍也不知到是夜盲看不清还是真的完全不怕虫子，非常淡定自若地继续翻腾。等到叶子变得蓬松，和空气接触面积变大，看上去像是能点着的样子，她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打火机和瑞士军刀。”
　　萧唯峥自己其实是没有烟瘾的，但十多年来工地上给各路神仙敬烟已经成为习惯，就算万监理这尊大神不抽烟，他身上依然常备打火机和软中华。万雪萍知道他有打火机不稀奇，稀奇的是她居然还这么笃定他有军刀。
　　萧唯峥在湿淋淋的衣服口袋里翻找了半天，不仅把瑞士军刀和打火机递给了万雪萍，还附赠了一盒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的烟：“反正也抽不成了，你要是生火用得着，一并拿去。”
　　万雪萍拎过蔫头耷脑的水泡烟，有点嫌弃地扔在一边，先打开了瑞士军刀，抽出剪刀，对着自己的长发毫不客气地“咔嚓”一剪子，直接把半条马尾都剪了下来。
　　后面的萧唯峥都看呆了：“还没到需要削发为尼的时候吧？你不觉得这临时抱佛脚太仓促吗？你就是现场出家现在作法，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在湿树叶上引来三味真火吧？”
　　万雪萍被萧唯峥随机触发的幽默感逗乐了，难得缓和了语气，含笑解释：“我油性发质，头发上油脂多，特别易燃。就算头发有点湿，稍微甩一甩，当火绒应该没问题。更何况咱又不是钻木取火，还有打火机呢。”
　　萧唯峥被万雪萍偏门的知识面震惊了一下：“我怎么感觉你进这个洞里就跟回了自个儿家一样，各种生存技能手到擒来。这凄风苦雨的，你一点都不慌？”
　　万雪萍把头发散开掺在树叶里，没点火，也没回答萧唯峥的问题，而是问萧唯峥：“你今天是不是在山上捡了俩易拉罐儿？”
　　萧唯峥一脸迷茫地点头：“Why（为什么这么问）？“
　　万雪萍把军刀还给他，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把那俩罐子捏回圆形，盖儿削掉，拿出去用雨水洗洗，再接满水。趁着我要生火，咱能烧两罐热水，暖暖身子。“
　　萧唯峥张大眼睛，直觉得这位人妖兄弟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的良品，知识丰富功能齐全，能有效利用有限的资源应对突发情况。以后他再和环保组织的哥们儿们深入大江大河捡垃圾，一定得把这位大神拴在身边。
　　等萧唯峥拿着两杯水回来，山洞里已经烟雾弥漫。万雪萍不太有诚意地说了句抱歉：“叶子太湿，刚烧起来明火小烟雾大。这股烟得委屈您忍忍。等剩下的差不多烤干了就是干柴烈火了。”她一边说一边把两只易拉罐放进火堆里，又指示萧唯峥：“用你最大的力气把衣服拧干，剩下的水分咱们来烤。”
　　望着烟雾里时隐时现的火光，萧唯峥心目中万雪萍的形象已然高大起来。他完全没有犹豫，认真照万雪萍的指示处理好二人的衣物，又按照指令出去捡了几根树枝，搭了个架子把衣服支在火边。
　　待一切收拾停当，二人围着火堆喝热水吃月饼和香肠的时候，萧唯峥才又打开了话匣子：“你怎么有这么多野外生存经验？”
　　万雪萍缩成一团，抱着手里的易拉罐，用冻得有点发颤的声音说：“在美国的时候喜欢hiking（徒步）和camping（露营）。那时候看贝爷（贝尔）德爷（艾德）的节目上瘾，干了不少现在想起来对自己挺不负责任的事儿。这种雨夜洞穴都是小case，雪洞冰窟我都住过。”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说：“说起来露营，我那天看到你随身携带瑞士军刀，以为你也是玩这个的。”
　　萧唯峥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万雪萍腿受伤的时候他确实给万雪萍用了一下自己的刀，万雪萍大概就是那时候注意到他随身带刀的。万雪萍对这些小事的记忆力拔群，而且关键时刻能随心所欲地调用出这些日常观察的印象。她的形象在萧唯峥心里又高大了一寸，已经马上要赶超一米八七的高度了。萧唯峥喝了口热水，指着易拉罐解释：“我是一个环保组织的志愿者，经常进深山老林或者大江大河捡塑料袋和瓶子。有些东西缠太紧了需要剪一下，或者塑料垃圾太大了需要切碎之类的，就习惯了随身带个小工具。说起来咱们得算半个同行。有时候我们也在野外过夜。不过我装备齐全，也不会去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没啥野外生存能力。”
　　万雪萍听到萧唯峥剪垃圾的刀拿给她剪过纱布和头发的时候稍微不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从农村走出来，在建筑工地度过了童年，又挑战过不少人迹罕至条件艰苦的大山大河，她真不是那种洁癖或者矫情的人。勉强接受了这个生拉硬拽的同行，她面无表情地礼貌回应：“可惜咱们的关系是监理和施工，不宜走得太近。要不然你下次出去捡垃圾可以带上我。我回国之后就没再找到能玩得到一起的驴友了，一个人野外扎营又太危险。”
　　萧唯峥完全没看出来万雪萍是在没话找话地尬聊，或者是看出来了但是故意忽略掉这个事实。他很热情地邀请万雪萍：“关系不是问题！这个工程加上内装也该今年年底之前完工的。到时候咱们约起来啊！有你这样的大神保驾护航，我们大丐帮拾荒也拾得有安全感。”
　　万雪萍是真的客气一下，没想到他就顺赶爬了，只能沉默着没搭这茬。萧唯峥在火光里尬笑了半晌，张嘴正要再起个新话头，万雪萍轻轻把左手食指竖在自己嘴唇前。
　　萧唯峥就像看到班主任进门的小学生，赶紧闭了嘴，正襟危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万雪萍。在古怪的气氛中间寂静了约莫一分钟，万雪萍猛地站起身，严肃且语调冷漠地说：“我感觉我听到了呼救声。这么大的雨还能听到声音，说明这个人离我们很近。我出去看一眼。”她的语气可以完美扮演没有感情的杀手，但说话内容是和语调完全相反的热心助人。
　　如此昏暗的火光下，萧唯峥都能看到万雪萍的嘴唇被冻成了青紫色。他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还没烤干的衣服，一咬牙，自告奋勇地说：“我去看吧。我体积大，更容易保存热量。”
　　要是白天，万雪萍是肯定会自己出去的。但这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她确实不适合独自出去找人。略作犹豫，万雪萍回头拿起手机：“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他的位置和这个山洞不会相差超过一百米。山洞有火光，大黑夜的应该很远就能看到。他这么近还需要呼救，很可能是受伤了。”言下之意就是很可能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把呼救的人拖回来。
　　万雪萍的手机已经差不多干了。华强北版本的IP68居然不是唬人的，手机又恢复了正常工作的状态。她顺利打开了LED灯，也没穿还没烤干的衣服，直接和半裸的萧唯峥一起出了山洞。

作者有话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