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狂魔霖殷

11、第十一章 实习

　　从夜魅出来萧唯峥和万雪萍兵分两路。萧唯峥开车带着倒霉弟弟回家，万雪萍搭妖姬的车去派出所报案。
　　北京吉普的车门一关，萧唯峥就彻底压抑不住火气：“萧唯凌你他妈为什么扯别人衣服！”
　　萧唯峥每次爆粗口就说明是动了真火。萧唯凌还捂着肚子，低着头嗫嚅着说：“我都在夜魅蹲了一个星期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Hecate在哪，还总对我冷嘲热讽。我今天晚上喝了点酒，一冲动就和他打起来了。打架的时候拉拉扯扯很正常吧？他力气还不小，我拽住他的衣服，他一挣扎，衣服就破了。这不是我的错啊。是他挣扎起来力气太大了。”越说声音越大，好像他越来越发现自己还很占理。
　　“你打架拽住女人的衣服，还嫌人家挣扎的力气大？”萧唯峥已经不能懂自己弟弟的脑回路了。
　　萧唯凌马上来了精神：“我没打女人啊。他不是女人。他是男人！他穿着高领旗袍就是为了挡住喉结！他衣服撕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胸是硅胶贴片！”
　　吼，敢情您把人家衣服撕破看光还觉得自己很有理？萧唯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万雪萍问他“带不带把儿有什么本质区别”的场景，马上反驳自己的弟弟：“男人女人人妖又怎么样？你都不能打！打人就是不对的！”
　　萧唯凌其实基本上没怎么打，净挨打了。他也没想到身段婀娜的浓妆异装癖身手这么好，自己被全程压制。但是在一个异装癖手下完败太丢人，他就略过了打架过程不提。
　　见萧唯凌不说话，萧唯峥问他：“爸爸不是把你关在家了么？怎么又把你放出来咬人了？这次给了你多少胡闹基金？”
　　萧唯凌苦着脸：“爸爸出差了，带走了家里所有现金，还冻结了我所有的银行卡。王妈每天中午晚上来做饭，买菜钱也是她保管。我晚上自己开车跑出来的，兜里就揣着两百块钱私房钱，是我全部身家了。”
　　上次三千块钱的账还没跟萧唯凌算，这次又多了五万五。擦屁股可以，但穷得叮当响的萧唯峥真不想当自己弟弟劫贫济富的冤大头。沉默了一会儿，萧唯峥问道：“这事儿你想我怎么跟爸爸汇报？”
　　萧唯凌撒娇：“别说了吧哥。你对我最好啦。这次你就放过我吧，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萧唯峥是不想记过，但他的银行卡不能不记。他问萧唯凌：“那上次的三千块，这次的五万五，你打算怎么办？”
　　萧唯凌嬉皮笑脸地讨饶：“你就忘了这笔钱吧。咱都是一家人，这点小钱你还能跟你亲弟弟计较？”
　　对于挥金如雨而且有萧建刚做坚实的经济后盾的萧唯凌来说，几万块钱确实是小钱。但是萧唯峥现在混得这么惨，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没法在钱的问题上上演兄友弟恭。他不为所动，硬邦邦地说：“亲兄弟，明算账。”
　　“要不等我开学爸爸给了我学费生活费之后我把欠你的钱汇给你？”
　　美国大学开学要八月底了，且不说到时候工地上的黄花菜有没有凉，就算萧唯峥可以等到那个时候，以萧唯凌的尿性，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赖账不还也十分有可能。
　　萧唯峥冷着脸说：“爸爸是不是让你暑假去安心监理公司当实习监理员？还说你要是能乖乖干两个月工作，就奖励你五万？”
　　萧唯凌不情不愿地说：“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是工地又脏又累，监理员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我不想去。”
　　大部分好的建筑工程师都乐意去设计院，能学到东西、挣得多、有前途。一栋楼获了鲁班奖，大家都知道这是哪个设计院的杰作、哪个施工队的技术，谁会知道是哪个监理公司做的监理？就算监理公司也会因此获得荣誉，在很多人眼里这属于典型的狗屎运、顺风车。监理基本上生活在建筑业的鄙视链底端，出钱的是甲方，出脑子的是设计，出力的是施工，监理出什么？大概只能消耗点口水，回收点夹板气。有想法会设计的人谁乐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萧建刚让萧唯凌去安心实习，为得也不是他能学到什么高深的技术，而是让他看看怎么在多方势力中斡旋、和稀泥。
　　萧唯峥也对建筑工地上监理的尴尬处境心知肚明，但脑海里浮现出万雪萍看图纸的时候专注的神情，莫名觉得监理员学不到东西这话有点冒犯。他没好气地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监理员怎么就学不到东西？你能背下来基坑防水的施工规范吗？你知道混凝土浇筑的国标吗？”
　　萧唯凌被自己哥哥横空出世的不满吓得缩了缩头，没敢搭话。
　　萧唯峥冷静了一下，说道：“你到安心监理公司去实习，我就不告诉爸爸你在夜魅闯祸的事儿。到时候你拿到爸爸的奖金和实习工资给我还钱，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萧唯凌这次祸闯得不算特别大，但因为还在被禁足期间，萧建刚知道的话可能会动真火，到时候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萧唯凌思考了一下，答应了萧唯峥的提案。萧唯峥补充说：“你到了安心监理公司，帮我从人事打听一件事儿。打听出来的话我就把Hecate的联系方式给你。”
　　萧唯凌对卸了妆的Hecate很失望，但毕竟是心里惦记了半个月的人，就问：“什么事儿？”
　　“帮我打听一个叫万雪萍的监理工程师，她的简历上的性别是男还是女。”
　　如果老狐狸知道万雪萍是个男人，那一定是从赵志远那听说的。赵志远能知道万雪萍不是女人，只能是从她的人事档案。萧唯峥想通过这种方式验证下打人的到底有没有可能是萧建刚的人。
　　萧唯凌对自己哥哥的奇怪要求挑了挑眉，但萧唯峥紧紧抿着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萧唯凌今晚已经触了自己哥哥够多霉头，就乖乖把好奇心嚼吧嚼吧咽了。
　　蓝色妖姬先去卫生间卸了妆摘了假发，取下夹在耳朵上的耳钉和耳链，才和万雪萍一起出了夜魅。
　　卸了妆之后的妖姬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青年男子，连耳洞都没有，板寸比萧唯峥的发型清爽得多。他扶着万雪萍上了一辆宝蓝色的宝马X5，也不需要什么导航定位，轻车熟路地向着富强区派出所驶去。
　　万雪萍的咬着牙问道：“看你打人的手法，疼又不留伤，大概是专业的？”
　　蓝色妖姬笑着反问：“看你挨打的手法，眼镜没碎脸上没伤，前胸到肚皮的衣服基本上没粘什么脚印和灰尘，手机也完好无损，大概是专业的？”他卸了妆，便也停用了那拖着调子的戏腔，恢复到原本的说话声音，是个很低沉的男声。
　　这个世界上专业打手不少，专业挨打估计只有万雪萍一个。她很敏感地看了妖姬的侧脸，眯起眼睛：“你是潜伏在夜魅的便衣？”
　　蓝色妖姬被便衣这个说法娱乐到了，笑眼弯弯地指了指身后装着旗袍的袋子：“这衣可不怎么便。”
　　万雪萍换了个问法：“我真名叫万雪萍，监理工程师。反正一会儿你到派出所也是会知道的。那你介意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蓝色妖姬倒也大方：“我叫狄澜，律师，主攻刑事，偶尔民事。放心吧，有我在，你的事情是一定可以立案的。”
　　进了派出所，值班的年轻民警正左手端着一杯热咖啡、右手玩手机。
　　狄澜走上前敲了敲桌子：“小邵？”
　　小警察一抬头，本来困得眯缝的眼睛猛地睁大，慌忙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和手机，然后变脸一样眉开眼笑：“澜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狄澜指了指身后的万雪萍：“朋友刚刚在帝旺华府外面挨了打，你们辖区啊，帮我们调一下监控？”
　　小警察很爽快：“没问题。监控我不太会弄，明早老狼来了让他给你整。先做个笔录吧。”
　　万雪萍很惊讶警察对狄澜的客气和这么爽快的态度，而且提到同事用得还是“老狼”这样的外号。去医院的路上她问狄澜：“你这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律师啊？跟派出所这么熟？”
　　狄澜笑了笑：“我原来是刑警。都是一个系统的，查案什么的难免有合作。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有点古怪的小癖好，容易给公务员群体抹黑。有一次我穿着裙子在酒吧碰到同事，后来我变态的事情就在局里传开了。我再留着影响也不太好，就主动辞职转行了。”
　　怪不得狄澜身手这么好，和萧唯凌打架一点彩都没挂，就把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制服了。万雪萍比了个大拇指：“厉害。早十五年，人民警察团队里有你这样一身正气的，我也不至于挨过那么多打。”
　　狄澜一边稳稳地开着X5，一边挑眉问：“你这个专业挨打也是有故事的？”
　　万雪萍轻轻叹了口气：“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就死了。我也没妈。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农民工子弟学校，我们这种农村户口，跟着父母进城，就只能在那种不正规的民办学校念书。我一直都觉得那种学校就是少管所和监狱预备役。我长得瘦小、成绩差、家里穷、没爹妈，基本上是个人形沙袋。要不是我总结出一套挨打技巧，现在估计很难全须全尾地跟你说话。”
　　狄澜有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
　　万雪萍满不在乎地“嘿”了一声：“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没什么不能提。你看我现在过得不也挺好？”
　　狄澜淡淡笑了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万雪萍：“是啊，再漫长的黑夜都总会过去。”
　　狄澜对医院深夜急诊也是熟门熟路。他领着万雪萍挂了号看了伤擦了药，还拍了病例单做备份。万雪萍问他：“你真一点没受伤？需要一起看伤的话别逞强。我看你那衣服挺惨的。”
　　狄澜乐了：“那小东西也能伤得了我？让他把我衣服扯破是我故意的。那件衣服不便宜，但愿他回去他家人能给他点教训。“
　　万雪萍摇了摇头：“我看够呛。包养他那个金主，是一个大地产公司老总的儿子。缺什么都不缺钱。”
　　狄澜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他现在跳得越欢，将来摔得越惨。给他长教训的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就不操那份太平洋闲心了。”
　　从医院出来，狄澜很体贴地把车开到万雪萍满是路障的家门口。在万雪萍对他神乎其技的车技的惊叹中，他扶着万雪萍上了七楼，把万雪萍送进家门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