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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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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叫穆以书,如果你看过前阵子的新闻看到禾木集团破产的消息的话,也许还记得穆启辰……那是他父亲。”
宁凡舟说完这句觉得有点好笑:“当然你大概不需要看新闻才知道,毕竟破产前是个大型综合集团呢,你也许知道的比我多。”
“总之呢,我跟穆以书是同一所大学的,他大我两级。我是艺术学院这边画画的,他却是本院最牛的人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上了我,我甚至连他怎么认识我的都不知道。”
宁凡舟并不介意表现自己的迟钝,他因为颜好,从小到大也经常被表白。既然是颜好得来的喜爱,对方大多数对他没有深刻了解,他也没有在意过那些经常号称“一见钟情”的爱慕者。
一见钟情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多见见就好了——好不了也跟他没关系,他不负责。
在宁凡舟看来,穆以书当然也是一见钟情者之一。虽然性别有些少见,尽管他自身条件好到比自己受欢迎得多,但和其他表白者也没什么差别。
拒绝就好了。
“我没想到他能坚持那么久,更没想到他会那么高调,追求到几乎全校都知道的程度。”
“我不是很相信他的一见钟情,我也不喜欢他这种富二代精英……不管他怎么追求,我甚至连正眼看他一眼都嫌烦。全校都知道他喜欢我,也都知道我讨厌他。那一年多里我在校内可以说步履维艰,J大校风开放,我们学艺术的更是以同性恋双性恋为时髦。有些人觉得我不识好歹不识抬举,当然也有些人嫉妒吃醋、觉得我凭什么得他青眼。”
宁凡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他有错,在他认定的原则里,他只是拒绝了一个痴缠的追求者,何错之有?
但站在这个时间点向回看,如果当时不那么反感那么强硬,也许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其实现在想想,穆以书本人除了追求并没多做什么。当然他搞不定他父亲是他的错,毕竟是大少爷不够食人间烟火,可能从来不看那些家庭伦理剧,不知道被迁怒的人可能面对什么吧。”
在校期间宁凡舟压力已经很大,毕业以为可以轻松一些,没想到穆以书直接追到他当时工作公司那里,又是指定合作又是各种守在楼下送花送礼物。糟糕的是穆家知道了这件事,穆启辰派人要求他“别勾引他儿子”,甚至向他家人施压。
“我当时真的是恨死他了,我不肯收他任何东西,不肯跟他说话,甚至看到他人过来,我会远远躲开……我跳槽换工作,但他永远能查到我去了哪里。”
实际上他换到第二个工作后,穆以书已经不再直接等在他公司楼下了。送花也并不署名,跟他新公司合作也不露痕迹。
但宁凡舟已经无法接受对方出现在自己身边,任何的追求动作在他看来都是带有偷窥和强迫性质的。
在他父亲被公司辞退后,宁凡舟接到了穆启辰打来的电话。
他终于情绪崩溃,在穆以书追到第四家公司,想和他“谈一谈”的时候痛骂了对方一顿。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骂出那么多话,我说我宁死都不会喜欢他不会跟他在一起,他有本事逼死我抢尸体冥婚……好吧我当时看了这方面的电影所以说话方向有点奇怪。”
“我辞了第四份工作,我认真考虑在家绘图算了,然后我出去散了个心。”
“我没有走太远,当我去看海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有点可怕的念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易别猛地抱紧宁凡舟。
“是的,我当时有一瞬间想我要是跳下去就一切解决了,海边悬崖什么的,跳下去应该就没有一个烦人鬼跟着了吧?”
“这么想着,我就拿手机写了封遗书。我语文成绩一般,等写到快结尾的时候,我已经不想死了。”
“凭什么我是被骚扰被威胁的一方,还得我自己自杀?”
“但我好不容易打了那么多字,不□□费,想了想就发到我小号微博上,还带了海景照。”
“然后我继续旅游,途中有点倒霉手机进水坏了,我想旅游本来也不应该带着电子设备天天上网,就没着急买新的。”
“等我绕着周围玩了一圈终于决定省点旅费买台新手机后,新的那台手机收到了无数条短信,差点开机就死机。”
宁凡舟抬起头,对易别笑了笑:“你知道吗?穆以书真的是个称职的stalker,我那么小的微博小号他都知道。他根据我那条微博报了警,联络了我家人——尽管没敢告诉他们遗书的事——并且找到了照片里的悬崖。”
“他跳了下去。”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内涌出滑落,宁凡舟用力捶了易别几下:“他以为他是谁?罗密欧?他以为这叫殉情吗?这叫蠢。”
易别拿起纸巾,轻轻帮他擦着泪水。
“我家迎来了穆启辰的大规模报复活动,还好我爸妈在外地,他势力没那么大。我不想回去,就一直在这里跟他对着干,倒也靠着网上接单画图攒了点家底开了家小咖啡店,就是店员经常被挖走,招人也特别难……”
“我始终记得我欠了一条命,我原来就没喜欢过什么人,穆以书出现之后更没有……”宁凡舟一直以来尽量平稳的叙述声音终于变成了哽咽,“何慧君没说错,我确实不配……如果不是喜欢了我,穆以书现在一定好好活着,就算他那么蠢……”
易别低头吻他,止住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
他抱着宁凡舟,轻轻拍他后背为他擦眼泪,直到他停住哭泣。
“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不应该自责。穆以书无论发生了什么,责任都不在你。”易别轻声说,“你需要为他负责,你不该因为他而放弃任何事物……”
无论是快乐、幸福或者爱情。
“但他是因为我而死……”
“那也未必。”易别僵了下,开口说道,“你说了他是J大高材生,他就算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不至于在没查明你死活的情况下着急自杀吧?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失足滑落,或者有什么其他意外……”
宁凡舟深深看他一眼,缓缓点头:“其实我想过,他确实不像那么蠢的样子……不过无论如何,起因也是我。”
“他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害你吃了这么多苦,你恨他都是应该的。”易别低头吻他几下,“都过去了,你如果能原谅他,想必他若有知也该欣慰了。”
宁凡舟长出一口气:“易别,我早就不恨他了。”
就算他讨厌过甚至恨过穆以书,对方用生命表达的爱情也令他震撼。他在感情上本来有些淡漠,被穆以书苦追后更是对爱情敬谢不敏。但穆以书死后,他再想起这样浓烈的感情,却隐隐有了恻然和向往。
——和大多数人一样,宁凡舟看过文学作品影视作品里生死不渝或哭天喊地的爱情。他的观感很普遍:世界上有那样情深到夸张的爱,但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偏偏发生在他的身上,又在他的抗拒中成了永远的缺憾。
拥有过这样深至骨髓的爱,宁凡舟又怎么看得上那些为钱为房为车为陪伴为养老、纯粹讨价还价货比三家的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婚姻呢?
对他来说,若论爱人,谁能比得上穆以书?
宁凡舟笑起来,亲亲易别纱布边缘的脸:“快到饭点了,不要偷懒快去干活!”
易别这才想起来,一边庆幸烤箱定了时,一边忙去准备食材。
宁凡舟窝在沙发里吃着草莓,刚刚哭得太多了有点失水,再吃个西瓜好了。
他吃着吃着,又想起来一件事,拿起手机翻了半天,给杜凯俊发了条消息:“话说你有穆以书的照片吗?发一张过来。”
这位穆以书迷弟随后给他发了七八张照片,大多是在学校举办活动的照片。宁凡舟一张一张存下来,左看右看半天,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这个人。
“长得也帅,又高又富,其实也不蠢……”
“就是眼光差了点,我有什么好呢?不明白。”
两人都在对方面前哭过,谁也不尴尬,反而感情生活越来越好。
宁凡舟越来越不在意跟易别提起过往,尤其他这几年的经历,和穆以书这个人在他心灵深处留下的痕迹。
而迟钝的易别总是哄哄他抱抱他,情商十分捉急。
同样体现他情商捉急的地方是两人在一起个把月后,易别脸上纱布都减的差不多了,两人依然没有丝毫进一步的倾向。
——现代的gay都这么含蓄的吗?两人早就同居半年了,一般来说确定了关系不应该搬到同间卧室吗?
在答应易别的时候做了很多心理准备的宁凡舟有些不解,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查询资料是白忙了。
明明每次亲久了之后易别反应很明显,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呢?
当然,非常有自己是受的自觉的宁凡舟完全不打算主动提出这要求,他还是有些怕疼的。
而且不住一间更好,毕竟世界杯到了。
宁凡舟一开始半夜起来用手机偷偷看球,后来嫌屏幕太小看着不舒服,干脆溜到客厅看电视。
——然后很快被逮个正着。
易别看了眼屏幕0:1的比分,即使球盲如他也“咦”了声:“你喜欢阿根廷?”
宁凡舟非常努力地摇头:“不,我来支持克罗地亚。”
易别看了看比赛时间:“足球一场是90分钟吧?只剩半小时就结束了对吗?”
宁凡舟点头,视线不离屏幕:“我看完就睡,你屋里应该听不到电视声音吧?”
易别拿过遥控,把声音调大了一些:“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准备点吃的,你不用那么小声。”
等着投喂的宁凡舟瘫在沙发上,非常愉快地看着电视加着油。
专业大厨准备食物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带着托盘过来,坐到宁凡舟身边,抱着他跟着一起看比赛。
——或者说,宁凡舟看比赛,易别看着看比赛的宁凡舟。
他真的爱他,他这么坐着看个球赛,他都能看到他身上在发光一般。
像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阳。
易别坐下没多久比赛就接近尾声,宁凡舟支持的一方在80分钟和加时里进了两个球,易别看他欢庆0:3,忍不住跟着一起高兴。
宁凡舟深知易别对于球类运动的了解仅限于字面,转头亲了他一口:“你快去睡吧,早上起不来的话就只供应饮品好了。”
易别抱着他,深深回吻过去。
天还没太亮,万籁俱寂,世界里仿佛只有他和他。
易别觉得自己太幸福,幸福得他完全放不开手,只想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把他揉进身体里。
宁凡舟被他吻到呼吸不畅,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等易别终于放开他平缓呼吸的时候,他还靠在他身上:“我没力气了,你抱我回屋。”
易别一直惯着他,从来宁凡舟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严格遵守,这时候当然不会违背,直接把人公主抱起来,送到他卧室床上。
完全不乖的宁凡舟撑起身一拉他肩膀,把人拉倒在床上,仰头吻他一下:“陪我睡吧。”
易别稍微迟疑了下,惯着恋人的习惯又冒头,伸手为宁凡舟盖好被子:“好。”
宁凡舟哼唧了两声,一个翻身连人带被子滚到他怀里,感觉到属于正常青年人旺盛欲望,不由斜了他一眼:“喂,你是要把我当女神供起来吗?”
——诶女神好像不太对,但男神更不对……
易别被他身体一擦,更加难以控制身体。他深深看着宁凡舟,深呼吸几下,手抚过他脸侧:“凡舟,我怕你后悔……”
他有太多话不敢对他说,他怕失去,更怕宁凡舟知道一切会愤怒会后悔。
“我说我不会呢?”
“嗯?”
宁凡舟在他怀里撑起身,几乎完全压在易别身上:“我说我不会后悔,你信不信?”
易别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脑子几乎晕成浆糊。
他是他的神,可他……不是不想渎神。
他想吻过他每一寸皮肤,想抚摸他的身体,想真正和他纠缠不分。
易别想说他不敢信。可他哪里有抗拒宁凡舟的实力。
他仰起头,喉间哽了下:“我信。”
然后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