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看星星》宋榆静

2、和你

　　夏夏眉眼皱在一起，盯着他看，小腮帮子鼓了又鼓。半晌，她嘴唇动了，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不是小朋友了！”

　　男人只是盯着他，眉眼淡漠，唇瓣薄又红。像是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又轻笑一声。

　　他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她很笑人吗？？？

　　夏夏莫名觉得脸有些热，手掌握着手机不断收紧，指甲都因为用力泛着白。

　　这奇怪的气氛，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让一道嗤笑声打破——

　　“小屁孩子喝什么威士忌，看你厉害的。”

　　何其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眼皮子微微下垂盯着她。

　　夏夏刚放下一口气，另一口气又吊起来：“哥哥！我不是小屁孩子。”

　　“哦——”

　　何其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点着头，理所当然道：“你现在是大屁孩子了。”

　　夏夏气得半天也只憋出一个字：“你——”

　　反驳的话没有说出口，夏夏瞅了眼旁边的男人，抿起唇默不作声。

　　“来一杯橙汁。”何其摸了摸夏夏的脑袋，又没好气地说：“小孩子喝什么酒，长本事了是吧！”

　　夏夏又瞅了眼那男人，欲言又止，也只能小声反驳：“我不小了！”

　　何其不让她，又说：“你不小谁小，这里你最小。”

　　夏夏鼓了鼓腮，气得不行：“明明是你最小，小得不得了！”

　　何其紧紧皱眉，下意识就反驳：“什么叫就我最小，我哪里小。你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玩意！你哥哥我……”

　　“何其。”

　　一道声音，打断何其后面说的话。

　　陆承和眉间淡淡，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是在提醒什么。

　　气氛凝寂。

　　何其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小夏夏看了一会儿。

　　算了算了。

　　应该是他多想了。

　　小屁孩子哪懂这么多事情。

　　夏夏瞄了眼那个长得好看的人，心里也暗自嘀咕起来。

　　刚刚那个人口里叫着何其的姓名，看起来是认识何其的。

　　陆承和看了眼夏夏，正好和她对上目光，小姑娘又往一侧撇开，他问道：“这是你妹妹？”

　　何其扯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夏夏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对，这就是小夏夏。怎么，你还很稀奇吗？”

　　陆承和笑了下，未作声回应。

　　他们俩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小夏夏想到刚刚自己的搭讪，有些心虚。

　　抬眼又对上那位男人的目光，那眼神中的情绪难以辨析，夏夏还未细想又连忙收回目光，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何其和陆承和打小就认识，革命友谊从从幼儿园到小学，再从初中到高中，最后到同一所大学。一路走来，情同手足。

　　夏夏对陆承和不甚熟悉，但陆承和对夏夏还是很熟悉的。小姑娘年纪小，忘性也大，他年纪倒是不小了，很多事情都记着呢。

　　夏夏站在一侧，有一下没一下抿着果汁，打量着身侧的两个男人。只是那目光，总是不由自主越过何其，落在那个哥哥的朋友身上。

　　看看这眼睛，看看这鼻子，看看这唇瓣，看看这硬朗的下颌，再看看这凹凸有致的喉结。

　　这也太好看了吧！

　　夏夏又往上看，正巧和他的目光撞上。

　　他的眉眼深邃漆黑，有种硬朗的少年感，介于成熟男人和阳光少年之间的那种感觉，特别的迷人。

　　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无措。

　　她缓缓仰脸盯着何其，像是不经意看到那个人，实际上只是在看她的老哥。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夏夏拽着何其的衣角，在他目光寻过来时，软着声音乖巧开口：“哥哥，你喝酒了吗？喝酒不能开车。”

　　何其回身看她，皮笑肉不笑：“放心，没喝酒，哥哥非常不想你这么早翘辫子，还想让你多活几年呢。”

　　夏夏闭了闭眼睛，暗暗在心底里的小本子里又记下这一笔账。很好，这很何其。这么不给她面子。

　　坐在一侧的男子轻笑，放缓了声音沉声道：“小夏夏，叫声哥哥来听听。”

　　那声音似是能轻而易举压下她心中的蹭蹭往上冒的怒火，心跳也随之落下一拍。

　　夏夏眨了眨眼睛。

　　顿了几秒。

　　何其也笑了，瞅着她，像是在看好戏：“你小时候，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着。现在叫不出口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冷静几秒。

　　夏夏抿了抿唇，极不情愿地硬声道：“哥哥。”

　　陆承和真切的笑起来，唇也弯着，沉沉“嗯”了一声。

　　只是一个字，那声音沉沉，像是能敲在她心上一样，格外的好听。

　　夏夏耳朵热起来，心尖麻麻的，似是上面撒了一层满满的跳跳糖，酸酸甜甜，说不出的滋味。

　　何其和陆承和聊得都是学校和工作方面的内容，夏夏听得似懂非懂，有些无聊，就打开手机玩了局游戏。一局结束，刚要开第二局，又来了两个人。

　　来的人是他们的宿舍友，四个人打了声招呼，短短地说了几句话，何其就拉着夏夏的胳膊离开了。

　　离开前，夏夏回身看了眼。那个人和后来的两位男友人相谈甚欢。刚刚短暂的停留，似乎只是为了陪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以免他落单寂寞。

　　他哥哥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这也太不正常了！！！

　　车厢中，何其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未接来电，又听到夏夏的留言。

　　——哥哥，你是精尽人亡了吗！

　　语气特别乖刺。

　　他放下手机，斜睨着眼夏夏，轻嗤一声：“小屁孩子你嘴巴怎么这么毒。”

　　夏夏“哼”了一声，张牙舞爪地反驳他：“谁让你不接我电话，又不回我信息。我能这么想，那也是因为担心你！为你好！”

　　“……”

　　话音还未顿，夏夏又大声抗议：“还有，我不是小屁孩子！更不是大屁孩子！我有名字请叫我曰夏，小夏夏都不能叫！”

　　何其哼笑，懒得理她。

　　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何其开车往家的方向去，路过一排餐厅时，还贴心地询问：“要不要下来一起吃饭？”

　　夏夏包里有储备零食，何其后座也放了一些。一路上夏夏的嘴就没有停过，不是咯噔咯噔吃着零食，就吧啦吧啦说着话。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不饿，直接回家。”

　　“……”

　　何其看了眼她腿上的零食，无奈地叹了声气。她要是再饿，可真的就是饕鬄怪兽了。

　　夏夏叭叭叭又开始了。

　　“哥哥，刚刚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管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何其不耐烦地瞅了眼她：“你见着喊哥就对了，小姑娘要礼貌一点。”

　　“好的。”夏夏假意乖巧，装模作样的笑着：“哥哥，我们家和他是什么关系？是亲戚吗？刚刚听你说，好像我们俩家认识很久了。”

　　何其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觉得有些好笑：“呦，你还想和他攀上亲戚？”

　　夏夏在心里默默捶打他一番，又问：“哥哥，那个人和你一样大的吗？”

　　何其只“嗯”了一声。

　　夏夏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身边的哥哥，故意来了句：“哥哥，那个人看起来比你年轻很多呢！”

　　何其只是一声冷笑。

　　看他哥哥的表情，似乎是不屑？

　　夏夏支着下巴又问：“哥哥，你和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很好嘛？”

　　何其这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心里惦记着夏夏之前的那一句话，回答的语气也不怎么样：“同学。”

　　这么说，那个人和哥哥的年龄差不多，何其今年多大了？

　　夏夏扒着手指丫算了下，也没有算明白，真是个不合格的妹妹，她竟然记不得何其的生日，只能记得他银行卡的密码。她打开中控，翻看里面的驾驶证，看了眼上面的日期，算了下，何其今年刚21岁。

　　夏夏有些惊奇：“哥哥，你竟然才21岁，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何其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你看着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话音也一段，夏夏又问：“哥哥，你——”

　　她还没有问出口，就让何其打断了：“哥哥！哥哥！你是公鸡吗！天天打鸣！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真是聒噪。真烦人。”

　　夏夏紧紧抿着唇，气得好半晌也没有说话，为了长志气，更是没有吃半个零食。

　　车子行驶在路上一段距离，何其听不到夏夏说话，竟有些寂寞，浑身都不得劲，瞅了眼她，有些郁闷道：“小夏夏，你怎么不说话了？”

　　夏夏面无表情，扭头盯着窗外的夜景。

　　“……”

　　这孩子还挺记仇。

　　轿车行驶到小区路口，眼看就直径回家，夏夏一声令下：“停车！”

　　何其放缓车速：“怎么了？”

　　夏夏指着对面的面包店：“我要去买面包吃，我饿了。”

　　“……”何其虽然是无语极了，但也只能把车往面包店开，看她下车了，才无奈出声：“怎么这么能吃。”

　　过了好久，夏夏在回来时，手里提满了面包。

　　何其没忍住，小声提醒：“面包热量特别高——”

　　夏夏特别凶：“你闭嘴！”

　　“……”

　　闭嘴就闭嘴，谁怕谁。

　　夏夏提着面包往厨房走，只带了一份回卧室。何其的房间就在隔壁，两个人一同回房间，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脾气，夏夏反手关门并上锁，早他一步回房间。

　　“……”何其哼笑着：“这仇记得，像是别人踩了她尾巴一样。”

　　小祖宗生气了，能送他无数双不重样的小鞋子。

　　何其掩面叹气，打开手机。微信消息发送失败，让她拉黑了，何其只能编辑短信发出去。

　　【哥哥错了。】

　　夏夏洗漱结束，回到床上玩手机时，才看到这条短信。道歉都这么敷衍，真的太绝了。

　　她心里有了盘算，当下编辑短信：【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也深明大义不与你计较。但是——】

　　发送成功，夏夏又发了一条：【你打算怎么安慰我正在成长却又被你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小心灵。】

　　夏夏上下看了遍，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是何其必须要跳的坑，心里美滋滋。

　　“……”

　　何其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眉毛也皱得越来越深。

　　他已透过屏幕，还有这黑色冰冷的字体，看到夏夏心里那些奸诈的盘算。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全删掉。

　　夏夏不急。

　　这件事情不解决，明天她就拨通奶奶的电话，添油加醋再添把火告他状。

　　让他最近不得安生，日夜相亲。

　　何其无奈，明知是坑也只能跳。

　　他拨通电话，开口就说：“你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可以。”

　　夏夏开心得不得了，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她还是装作很勉为其难的样子：“我让你做的事情，可不是伤天害理的。”

　　话音停顿，何其适时开口道：“嗯，你说。”

　　夏夏窃喜，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周一开学见班主任。”

　　这种事情不伤天害理，但伤得是他自己。

　　何其皱眉，当下心里一个不妙：“你在学校犯了什么错？”

　　他声音听起来还算是冷静，夏夏有些紧张的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实话，让他心里有底。

　　“还挺多的，明天你就知道了。”

　　她语气肆无忌惮，还有点儿嘚瑟。

　　何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

　　夏夏慢条斯理地挂断电话，也不管对方是拒绝还是同意。

　　挂断电话，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笑得别提多开心。

　　何其陷入沉思，指尖的笔也落在地上。

　　电脑上显示的是陆承和，他们正在视频通话，陆承和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也好奇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周一我要见小屁孩子的老师。”何其生无可恋地说：“我第一次见夏夏的老师，让他训斥了半个小时。你知道吗？那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高光时刻。”

　　“这样的高光时刻，我以为一生仅有一次。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下周一，还要再经历一次。”

　　陆承和无奈失笑：“小夏夏她很皮吗？”

　　何其叹了声气：“相当的皮，简直就是个皮猴子。还特别爱记仇，爱给我穿小鞋。唯小人和夏夏难养也。”

　　一大早，太阳高高挂着。

　　夏夏的奶奶也回到了家中，日上三竿，夏夏还没有起床，她摸出备用钥匙，打开夏夏房间的门。但看她睡得沉，也不舍得强制让她醒，只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一会儿你陆奶奶就来了，快点起床。”

　　夏夏睡得昏昏沉沉，还在梦里不肯醒来，心里念得全都是梦里的情节，奶奶在耳边说了些什么，也都没有听到心里。

　　她记得奶奶出去旅游了。看来她是太想念奶奶了，所以梦到了奶奶，在梦里，奶奶还要叫她起床，太心累了。都出去旅游了，还放不过她。呜呜呜，她也太幸福了吧。

　　何奶奶见叫不醒她，又想着学业重，每天都很辛苦，好不容易放了个假，也就随她去了，只道：“记得一会儿出来时，穿戴洗漱好。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蓬头垢面的。”

　　再次醒来已经是接近中午了，大太阳热烘烘挂在天上，明晃晃的照人得很。

　　夏夏饿得饥肠辘辘，在床上翻了个身，极不愿意往身上套着珊瑚绒睡袍，然后又套上兔耳朵连衣帽，就这样拖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出卧室，往厨房方向觅食。

　　陆承和站在走廊一侧，看着睡眼朦胧的小姑娘，头掩藏在帽子里，两根毛茸茸的耳朵耸拉着，像极了她此刻的状态。

　　夏夏边走边提神，全然忘了看路，走着走着，肩膀让人摁住了，走不动了。

　　她缓缓地抬脸。

　　陆承和盯着她迷糊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缓缓说道：“小朋友，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