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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回忆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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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早早的起床伺候自家小姐梳洗,端了铜盆往外去打水,李代亦经过外屋,无意间看到了躺在桌上的花灯,脸色更是白了又白。
“青儿……”
“青儿!”
“哎哎,小姐,青儿在。”
青儿匆匆忙忙进了屋,手里头端了冒着热气的铜盆也来不及放下,挽起的袖口露出一双瓷白的小臂,手背上溅了些水渍,不知是被这正月天冻的,还是那冒着热气的清水烫的,手背上细腻的肌肤微微泛红。
“那花灯是怎么回事?”
“这是三太太溺水前送的,我见您晕倒后还一直捏在手里,想必您一定很喜欢就一起带回来了,可是我收起来了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青儿察觉到自家小姐越来越复杂的神情,吓的声音低了又低。
李代亦记起了柳惜文在落水的前一瞬,对她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紧接着便将那盏花灯塞进了她的手里。
如此看来,那人是想把那一盏花灯当作把柄来要挟自己。
那夜在场的人除了青儿,都可证明那场溺水事件和她李代亦有不可名状的干系,如今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柳惜文,你果真又一次没让我失望。”
李代亦在心里狠狠的想,西院那人可以将赠灯事件说成是谋杀期间的纠缠,可以将白色颠倒说成是黑色。
李代亦不止一次落入过柳惜文的算计中,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小……小姐?”
“没事了,把它收起来吧。”
“是小姐。”
李代亦抬手抚了抚胸口,坐在椅子上很久,她望着方才放过花灯的那一方桌面,兀自发起呆来。
西进院里,柳惜文小口喝着夕儿端过来的糯米红糖滚粥,脸色较之前倒是好转了不少,眼睫落寞的低垂着。
李代亦被方才那些个没来由的慌乱扰的胆战心惊,眼下只剩了点余颤。
她将右手平铺开来,骨骼分明的手指微微抖动,杂乱无章的掌纹,就如同此时她胸间横冲直撞的不明情愫。
苏州城苏家。
苏卿是个极度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她清楚柳惜文的手段,就算没有那个所谓的交易筹码,她也有办法让她痛快的离开。
那人太清楚她的软肋,就如同了解她自己一样。
苏卿回苏州苏家,也是为了另一件事,为了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苏卿坐在屋外一遍遍的细数着过往,是温润如玉的苏代旭,站在苏宅老树下眉眼含笑的喊她一声“苏卿。”
然而出现更多的画面却是她喊她那一声“卿卿。”她鼓着腮帮子赌气时,她眼里流淌着的温软和欢喜时,以及她不经意间眼波流转荡过她头顶时。
她每一次喊那两个字时其中情绪的变化,苏卿都会暗自拿来,仔细揣摩一番,最终也只能在心里头轻叹一声,当作对她的回应。
苏代旭曾和她说过,在苏井镇没揭盖头就不算成亲,他说他会和她离婚,给她自由身。
他说他可能会死,不想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
他说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想被腐朽不堪的苏家,甚至是整个苏井镇困死。
然而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她清楚这些都是他说给她听的,也是他用来拒绝她的说辞。
他和她私下里有过约定,他们有共同的信念,他们都有对新生活的渴望,他们同样痛恨腐朽的家族。
可是他和她只是并肩作战的好友。
果真一切都如他预期中所言般,一桩桩的发生,一件件的兑现。
苏卿很好奇,那个一向算无遗策的苏代旭在这场盛大的棋局中充当了个怎样的角色,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又或者像她一样,是颗随时随地都可牺牲的棋子。
她一时竟辨别不出,心里头那源源不断的难过到底是为了谁。
本就是演戏而已,但曾经有个傻姑娘却把自己眼里的哀愁当成了真,并且放在了心上。
时间久之,连她也一度怀疑,最初那些个悲伤是否发自内心过。
我若不是有那不为人知的念想,用任何手段都能留在苏宅,又何故在这演戏。
苏卿忽然的有了个更可怕的念头,她死死的压抑着,生怕它溢出胸腔后演变成无处安放的难堪。
十年前的苏卿因李代亦一句赌气的“卿卿。”而心软,也因见她眼底里头越来越浓稠的欢喜而退缩。
她狠心躲她十年不复相见,为的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果然将她推的太远,不论出于何种原由,她断不会同小时候一般再一次跌跌撞撞朝她奔来,义无反顾的站在她面前,仰起无辜的小脸,眼角的泪痕将干未干,不管不顾的将目光紧锁在她一人身上。
“卿卿,我给你一束花,你就不走了好不好。”
苏卿也曾和她一样单纯的认为那就是几朵花的事,是她弯腰掸去她身上浮尘的手,是她用来擦拭她泪滴的袖口,是她稍作懈怠时眼里乍泄的欢喜。
随着年岁见长,她才陡然惊觉,去留不再是那般随意轻松的事情。
再见时,李代亦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她苏卿也已然嫁为人妇。
那人莽莽撞撞进门来,却忘了为何而来,最后只怯怯的问她一句“苏……我可以叫你嫂子吗?”
自那以后,她便改了口。
她果真成了她的嫂子,却再也不会是她的“卿卿。”
她冷冰冰的疏离她,而她却一次次的温暖着自己。
苏卿不止一次的尝试过,把那些个莫名且荒唐的情思尽数分散,然后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且不论她是出于怎样的企图,但至少做到了,她沉浸在被丈夫抛弃的哀伤里,久而久之,又彻底的沉沦在丧夫之痛中。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闷头恶棍,柳惜文便是那个执刑之人。虚伪的人就该受到惩罚,自欺欺人也不例外。
自打第一眼瞧见三太太望向她的神情,她便明白了那个人对李代亦的情意。
那种敌意是本能的,就如同自己对柳惜文的敌视一模一样。
那时的她竟少有的失了理性,没能及时识破那个人的试探,脱口而出的便是,“她小时候就是个糖人,粘人的紧。”
她不止一次想象过,这世间究竟有怎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
她告诉自己说近日有人上门说亲,她还未来得及替她瞧上一眼,那人正不正直,体不体贴,英俊不英俊,配不配得上她。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回忆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