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霹雳）》藤藤小猫

5、梦魂枝

　　“师尊，我与奉天两厢情愿，若要责罚，还请师尊连徒儿一同责罚。”
　　九重天上，玉逍遥跪在玄尊面前，如是说道。
　　那一日后来，奉天逍遥突然收到玄尊密令，命其二人即刻赶回九重天。
　　以为仙界遭故的二人匆匆赶回，可未等他们跨入南天大门，君奉天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应龙麟凤当场拿下，送进法上祠堂。
　　玉逍遥不明就理。
　　应龙麟凤只字未言，只让他去找九天玄尊。

　　原来是他们二人在人界的那一遭，导致玉逍遥上古天狐的无垢仙身被破，致使天剑名峰上的第一道封印松动，魔气外泄。
　　魔气外泄的第一时间，九天玄尊便有察觉，当即出手加固封印，虽然并未造成太大的灾难。
　　但玉逍遥独属于天狐一脉的无垢仙身已然不存，若有遭一日情绪失控，道心不存，那天剑名峰上的封印也会随之荡然无存。
　　届时魔气外泄，恐将引发灾变。

　　“连你一同惩罚？”玄尊闻言眉峰一凝，举袖一甩，霎时周遭气流突变，逼人威压迫得玉逍遥一时抬不起头来，“若非要即刻送你进玉泉玄脉孕养灵气，我最该罚的就是你，奉天恣意妄为也罢，你居然也随他胡闹！”
　　玉逍遥闻言垂目。
　　“当年魔族破界而来，致使人间生灵涂炭，你可知仙人两界最后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其消灭封印？”九天玄尊气急怒急，使得玉逍遥的周身灵压狂降，“八百年，只要八百年的时间，就能以投身的剑灵彻底炼化天剑名峰之下的魔气，而今才过去三百年，三位剑道巅峰已投身殒命，你要让他们的牺牲变成白白枉送性命？当初为师以你做阵眼之时，所告诫过的话语，我看你是全忘光了。”
　　玉逍遥闻言抬首，一字一字说道：“逍遥不曾忘记。”
　　“不曾忘记了。”玄尊突然暴怒，道，“可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就连玉逍遥自己也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突然不能抑制冲动。
　　他说不上来。

　　“我们做什么了？”
　　玉逍遥尚未理清源头回话，身后君奉天的声音已然响起，玉逍遥诧异回头。
　　“君奉天，是谁准你踏出法上祠堂的。”九天玄尊见人，眉一皱，眼中乍起半分怒意，出口的声音也好似裹着一块寒冰，冰冷彻骨。
　　“我没有做错，为何要跪祠堂。”君奉天毫无愧色，仰起头，与玄尊对峙。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错？”
　　君奉天目光坚定，直视三界之主，说道：“区区魔气，有何可惧。”
　　“为一己之私欲，将三界苍生置于炉火之上，你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是父亲您的做法太极端了，为这区区魔氛，便要桎梏一人整整八百年，期间更要每隔百年牺牲一名得道剑者，我不能接受！”君奉天据理力争，“我相信天下靖平能行之路，并不仅仅只有您口中的那一条。”
　　百年前，无能阻止命夫子以身化剑，填入天剑名峰，那是君奉天一生中少有的遗憾。
　　“太平，任何太平盛世背后，都需要付出代价，本座此举旨在将牺牲降到最低，你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只会将牺牲白白糟蹋。”
　　“是，我做不到见死不救，看诸位前辈白白牺牲送命，亦无法如您一般铁石心肠，将玉逍遥视为棋子。”君奉天实在不解，气愤道，“不过魔物，百年前父亲您既能一举将其歼灭，如今所余者不过区区魔气，我实在不懂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放肆！”
　　玄尊一怒，天地色变，其身未动，可迸发而出的气劲却已铺天盖地地朝君奉天袭去。
　　携天之力，雷霆万钧，迎面而至，君奉天无以承受，顿时被击出数丈。
　　“奉天！”玉逍遥见状，倾身欲起，却被九天玄尊桎梏在原地不得动弹。

　　玄尊跨步前踏，靠近君奉天，怒形于色的脸，仿佛雄狮一般，让人观之不由得心下发怵。
　　但君奉天并非常人，他虽口呕朱红，但仅抬手抹去，撑地站起，而后再郑重跪下，抬起头，依旧坦坦荡荡地看着九天玄尊，声不变，神不变，坚定依旧。
　　“君奉天所为之事便断无后悔可能，况且此事奉天自认无错，接不接受在您，无论有何责罚我可受之，但御命丹心君奉天问心无愧。”
　　“你！”九天玄尊闻言，怒火更甚，提气欲再赞一掌，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根木枝时，骤然卸劲敛气，神色乍变，颇有些急迫问道，“你何来此物？”
　　君奉天已做好再受一击的准备，情势却突然转变，以致他一时诧异。
　　跪在原地，心急火燎的玉逍遥见状，立马接道：“那是我们在追击鬼麒主时所得之物，当日在连峰三城鬼麒主原本已经脱逃，可为了此物他特地折返，我们二人不明此为何物，便收了起来。”微顿了顿，玉逍遥很没节操地拍起了马屁，“准备向无所不知的师尊您请教。”
　　九天玄尊信手一拈，地上的树枝当即飞至他的手中。
　　玉逍遥细细观其脸色，而后站起走近，问道：“师尊可知此为何物？”
　　九天玄尊看着眼前的树枝，默然不语，沉默良久，他长长叹了一声，道：“此乃梦魂枝。”
　　“梦魂枝？”玉逍遥疑惑。
　　九天玄尊摆手，示意玉逍遥将君奉天扶起来。
　　玉逍遥见状大喜，快步向前，将奉天扶起来，眼神询问对方是否无奈。
　　君奉天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并为玄尊的突然松口感到奇怪。
　　玉逍遥却没想那么多，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对方一番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师尊方才的举动看似下手很重，但实际并未触及奉天要害，果然师尊还是下不了手的。
　　这么一想，玉逍遥豁然开朗，转头看向玄尊，却发现对方正看着手里的梦魂枝，陷入了沉思，不由问道：“师尊，这梦魂枝，有何作用？”

　　九天玄尊闻言抬眸，凝目看着他们二人。
　　天上岁月长，作为仙人，他们有着过分漫长的岁月。
　　漫长的时间能将一切凡人所执着的事物都变成过眼云烟，故而生而为仙者，一般甚少会有特别在意的人或事。
　　他们无需烦恼子嗣，亦超出三纲五常，这漫长而无聊的岁月，若能得一知心伴侣，是极其可贵之事。
　　奉天逍遥之间的关系，九天玄尊早已认可，在赐于他们神谕正法之时。
　　只是不料，会导致如今局面，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心人的算计。
　　玄尊迟疑间，长叹了一声，说道：“这梦魂枝出自东海，是能将人心中的欲念无限放大之物，若无防备，对神对魔同样有效。”
　　奉天逍遥二人闻言同时惊诧。
　　所以自己当时才会……
　　玉逍遥恍然。
　　“这不可能，对逍遥的心意，我心知肚明，与这木头无关。”一怔之后，君奉天当即否认，他甚至有些急迫地望着玉逍遥。
　　最初的惊诧恍然过后，玉逍遥回复平常，他转头对君奉天笑了笑。
　　他自是晓得的，百年相伴，他们早已互通心意，只是到底受了些影响，才会一时情难自禁。
　　君奉天在玉逍遥的微笑中缓缓平静了下来。
　　玄尊闻言冷哼：“自然是你本心有意导致，梦魂枝只能将执念放大，并不能无中生有，所以对于你的惩罚断不会就此作罢。”

　　诶诶诶，怎么的又回到这个上面来了。
　　看着这对父子，玉逍遥欲哭无泪，赶忙拦阻道：“师尊，鬼麒主还在下界猖狂，您将我与奉天召回太久，人间恐将生灵涂炭。”
　　理是这个理没错。
　　沉吟一瞬，玄尊下令道：“逍遥禁足三日，即刻入玉泉玄脉调养圣体，鬼麒主所造成的动乱，由奉天一人下界处理。”
　　君奉天正想抗议。
　　“这是本座最后的决定，你等谁也不得有议。”
　　玄尊并不给他机会，一锤定音。
　　奉天逍遥对望一眼，不能再惹师尊（父亲）了，二人双双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这句话，只得默默接下法令。

　　玉泉玄脉。
　　乃九重天三大灵脉之一，常年笼罩着在淡淡的云雾之中，不见真容。
　　玉逍遥只身坐于灵脉之内，支着下巴，发了几分钟的呆，脑海中回想着奉天离开前那句名为挑衅，实为关心的言论。
　　“这一次你若不好好加油跟上，慢我一步，以后就永远也别指望我叫你师兄。”
　　说得好像他以前叫过一样，玉逍遥摇头失笑。
　　半晌，他长叹了一声，盘膝入定，神魂归一，缓缓闭上双眼。
　　而此时正准备离开九重天的君奉天，身后尾随了两个小尾巴。
　　以君奉天的修为，自是知晓的。然而他并未阻拦，师弟师妹的修为虽未大成，但放眼三界也鲜有敌手，他们既有心为天下出力，自己断没有阻止之理。
　　然这一去，翻天覆地，再回首，物是人非。

　　玉逍遥在玉泉玄脉内调养了整整三日。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当他兴冲冲出关前往下界寻找君奉天时，却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晦暗的天幕下，草木翻飞，山石碎裂，胞妹玉箫在他的眼前坠落魔域深渊，身死魂消，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说

　　梦魂枝的设定取自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