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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边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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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想要的江湖么?
我在崖壁上看到了这么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也不知道刻字的人是谁的学生,这点儿伎俩都拿出来显摆。
可是凝视着那行如春蚓秋蛇般的字,我还是陷入了沉思。这是我想要的江湖么?当然不是!我要的江湖,是没有师姐的江湖,可是现在,她跟着臭女人逍遥自在去了,还不忘记坑上我一把,美其名曰:物尽其用!
真真是混账!
我的人生如果是一张白纸,在下山之后,它就被人用血红的大字涂上了“我好惨”三个字!
我决意摆脱师姐的影响,去一个远远的地方。
我决意放弃杀手这个行当,因为每次下场都颇为凄惨啊!没能够借着一身刺杀本领腰缠十万贯,反倒是牢里蹲了几回。
偏远的边陲小镇,其实不太安定,到处都是死人的消息,偏偏没多少人在意。
酒,足够烈。
美人,也足够妖媚。
可惜都不是我的。
身上的铜板儿只够清粥小菜。
然而那又如何呢?师父说了,天人合一是剑客的最高境界,我能做到的。我与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合一,不就代表着我饮过那一坛酒了么?
——郡公府上招侍卫呢,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去去去,当然要去,都说郡公府的人大方,给下人的赏银都够咱们吃一年的。
我不当杀手了,那就一个堂堂正正的侍卫营生如何?
听说郡公府上富得流油。
不做任何犹豫,我便往郡公府上去了。
搭着的擂台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比武招亲呢。
听底下的人讨论了一阵,原来是给府上的小姐招侍卫,要样貌好、武功好的。
这个位置难道不是为了我准备的么?一脚一个废物,将那些个没本事的踹下台,我听见郡公府上的人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看到有人爬小姐的窗怎么办?”
爬窗?那就是采花贼?于是我想了一个最凶恶的答案:“剁了。”
然后我就被请出了郡公府,后来我才知道,会爬小姐窗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家表少爷。
眠花宿柳是有钱人的风流,同时也是穷人的落魄,但是此花非彼花也。
明月高悬。
花影扶墙。
我睡得地不大好,才闭上眼睛就听见了含情脉脉的告白。
告白诗,当然是偷得古人的。
公子风流,小姐半推半就的戏码看多了,我嗤笑了一声,以为不出所料,哪里知道那小姐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珠圆玉润的“滚”字。
公子也不恼,只做西子捧心蹙眉状,换上一身戏服可登台做花旦。
我一时好奇,便坐起身瞧上了一眼,正和那小姐对个正着。
貌美如花。
可硬生生地被我看出了凶神恶煞。
——你们继续呀,我只是个过客,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是郡公府的小姐,公子是郡公府的表少爷。
而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郡公府的小侍卫。
不止顾着小姐的安危,还得端茶送水。
某日,小姐在园中赏花。
她忽地转身问我喜欢什么花。
我思忖了一阵道:“一是貌美如花,二是随便花。”
后来,小姐赏了我花不完的银子,还在我屋中挂满了她的画像。
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呢?
然而人生中最忌讳的便是自作多情。
美人画上自留香,但是这绝非是我乐意知晓的“香”。
我在郡公府当侍卫的生涯同样如昙花一现,尤为短暂。
师姐的手伸得极长,难道是家中的日子不太快活,非要来折腾我么?
“怎么了?”
小姐待我极好,我自然坦诚相告。
“边陲小镇有魔头,滥杀无辜。”
“可是城外十二洞窟?”
“是。”
小姐勾唇绽出了一抹极为艳美的笑容。我以为她会有什么话说的,可是她默然无言,只是蹙起的眉头间泄露了几分的情绪。
十二洞窟到底哪一个才是魔头的藏身之处呢?师姐没有说,镇子里也没有打探到任何的消息。路上的行人一听这四个字就摇头摆手,劝我不要去自寻死路,什么样的魔头这样厉害?怎么小镇子的人就不想将她彻底铲除呢?
我是在白日前往十二洞窟的,可是等到月上柳梢头,依然没有找到那魔头的踪迹。这些日子睡惯了床榻的我有些不习惯这餐风露宿的日子了,可是要赶回到小镇子,怕是也来不及。我正打算寻个小山洞住上那么一夜,忽地风中传来了动听的歌声。
师父说过的,夜里唱歌的多是山中的精怪。
可是师姐又说,山里没有精怪。
难不成就是那个魔头?女魔头?
青枫剑在手,斩尽天下不平事。
我循着声音找去,一路上只见累累白骨掩藏在荒草间。
什么十二洞窟,分明是十二鬼窟,到处都是死人的白骨。
夜中的歌声更是令人悚然。
谁会坐在坟头唱歌?
不是有病就是女鬼。
漂移的身形就像是飘荡的鬼火,我一路追寻,最后只见一具冰棺,封着一人的尸首,面容红润似是沉在了睡梦中。
可惜啊,是个永远醒不来的梦。
“意外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点头,确实挺意外的。
原来爬窗的不是表少爷,而是小姐她自己。
是怕外人入屋中耶?分明是担心她夜半出去吧?
“域外有一种邪术,可以留魂,只可惜得要鲜血浇灌。”
“但是我浇了那么多的鲜血,她为什么还没有回魂呢?”
“你——”
“你杀不了我。”小姐打断了我的话,她微微一笑道,“你屋中的画像都淬了毒,无色无味。”
我知道。
我虽然爱看美人,但我不爱美人毒。
冰棺里的人在沉睡,冰棺外的人在叹息。
我可以想象得出那副景象,当红轿子抬入了府中的时候,接到的只有那冷冰冰的尸体。
凄风苦雨中,艳美的女子靠自己的双手将棺中的人抱出,藏在了一个别人找不到、或者说是不敢再来的地方。
域外的邪术成了唯一的寄托,可是天底下哪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良方呢?
只剩一声唏嘘。
剑尖的血淌落在尘土中。
我心中生出一个疑惑,话说师姐又是如何得知这边陲小镇事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