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无海无沙

3、初见

　　踏焰而来的麒麟很快就对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原来，‘人’和‘人’之间，竟然也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永恒的生命，凝固在一个瞬间。
　　即使在很久很久之后。
　　即使历经了数不清的沧海桑田、看尽了白云苍狗。
　　那仍然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
　　如血的红枫之下，有着天地间最美丽的事物——
　　这一个刹那，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第一次褪去兽形、化身人类的。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了，散发着诡异的寒气，却依旧完美的额头。

　　孔雀一动也不能动。
　　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极难见到的奇景。
　　面前的这个人，由内至外笼罩着一层慈悲圣洁的气息。
　　神。
　　孔雀脑海中竟再没有另外的字眼。
　　直到神的手，抚上怀中江霙的额头。
　　她才有些触动。
　　“你——”只说了一个字。
　　一阵银雾，从神的手心慢慢涌出，弥漫至江霙全身，将她整个人，沉浸其中。
　　因为孔雀凄厉的叫声去而复返的林碧溪，呆呆地看着，不知是对谁解释：“居然——是——麒麟——”

　　江霙的床边——
　　孔雀焦急地拉住林碧溪：“雪她怎么还没醒？以前——以前这个时候都已经能和我说话了啊？”
　　林碧溪撩起江霙的衣袖，一枝墨梅蔓延了整条如玉的臂膀，花瓣、花萼、花蕊，无一不备，枝叶仿似蛛网，密密地笼罩着。
　　林碧溪蹙眉沉思：“的确不寻常。按说雪华的内力只有强了的，怎么反而僵持不下，压制不住毒气了呢？”
　　孔雀一把揪住麒麟的衣襟：“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雪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才不管你是人是神——”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直线往下掉。
　　江萦脚步有些踉跄，气息却还很是平稳，手指弹出，指风已将孔雀震开。对着麒麟，淡淡道：“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麒麟脸上满是困惑和自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摇摇头。
　　江萦转向林碧溪：“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带她去孔参和阙如那里，”扫了孔雀一眼，“你也去，省得淘气。”
　　孔雀一跳三尺高：“我不要！”
　　江萦只冷冷地盯着她。
　　孔雀扁扁嘴，整个人缩成一团，终于投降：“我——去——”有气无力地。
　　林碧溪笑：“好歹是你父母，不用每次都这个样子吧？”
　　她不说还好，孔雀不屑地“哼”了一声，充分表示出蔑视后才冷笑着说：“他们有一点为人父母的样子吗？他们曾经把我当成孩子吗——哪怕只有一刻？”
　　林碧溪顿住，然后叹气：“不要忘记，雪华为什么叫你‘孔雀’。”
　　“孔”参，“阙”如，甫出生就失去父母的江霙，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天伦之乐的江霙，无论如何，都希望孔雀能够珍惜。
　　孔雀目光登时缓和，温柔地停驻在江霙的脸上：“——我知道，可是——我不像她，可以爱上那些不爱我的人。”
　　江萦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尽管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果然资质上的差距无可弥补，孔雀——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雪华。
　　屋子里，只有麒麟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