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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九曲烟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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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灰的,零星地飘着雨丝。
王爷府里,九歌有些讶异地看着气鼓鼓来访的吉蓝儿。
“哪阵风把吉公子给吹来了。”九歌轻吹着茶面上浮着的碧螺春,眼角斜倪着吉蓝儿问道。
永远是这么慵懒闲散,永远是这么气定神闲,也许有一天泰山崩于前他也不会动容吧,可能还会说哪阵风把泰山给刮倒了,弄我一身的灰。吉蓝儿愤愤然地想着。
“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咱们就有事说事吧。你为什么不阻止和亲这件事,炎硕公主可是你的妹妹,你竟然置她的幸福于不顾。”吉蓝儿开门见山地说。
“你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九歌有些鄂然地看着她,此刻那张美丽的俏脸上是一脸的正气。
“不然还找你喝茶聊天吗?你们自己不仁也罢了,还要连累我也做个不义之人。”吉蓝儿气乎乎地说。
在堂堂王爷面前,也只有他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吧。可是本王竟能对这份无礼视若无睹。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张比星辰还要亮丽三分的绝世容颜?如若不是,又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是他那股超凡若仙的气质?也许是他不矫揉造作的率性?亦或许是自己内心深处一丝不为人知的期盼?
九歌深邃的眼眸中浮上一层迷茫的雾气。
吉蓝儿不解地看着他:“喂!你发什么愣啊?”
恍然惊醒,九歌挑了挑眉说:“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你。”
“也许炎硕公主才需要你的答案吧,对于我,我只想说我-不-要-参-赛!”吉蓝儿一字一顿地说完,便无畏地盯着九歌等他的回答。
九歌纵声长笑,“我十分欣赏吉公子的个性。可是,你的舅舅一家要怎么办?抗旨不尊可不是一项轻的罪名哦。”
“我……”吉蓝儿在心里哀叹,当初冒充黎将军的外甥就是个错误,如今处处受制于人,真是有苦难言啊。
“你们就不怕我赢了比赛,坏了你们的大事?”
“为了你舅舅,我想你不会的。”九歌漆黑的眼对上了那双如冰魄般清澈摄人的明眸,这样的美若是属于一个女子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啊。难怪阿硕会动心,只是……
唉!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说:“有兴趣到我的后花园逛逛吗?”
初到南安探访名胜古迹时,便听小菊说起这九王爷府里有一道著名的风景“九曲烟波”。当然这景色不是人人能看的,据说也不是时时能观的。只有在烟雨迷蒙的时候最是恰当。一直有心前来,却终没能成行。
今天挑的日子倒是正好,只是心情差了些,但是就这样回去又似有不甘。见九歌已走到门口,便也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两位侍婢撑了油纸伞欲要帮他们遮挡,九歌一挥手步入了雨中。吉蓝儿却伸手接过了一柄自己撑着。
淅沥的小雨带着秋天的凉意迎面扑来,十分的清爽宜人。刚刚的郁闷似乎也驱散了几分。虽是已到秋天,可这园中却苍翠依然。碧绿的叶子上滚动着细细的雨珠,莹润生动。空气中扑鼻而来的是新鲜的泥土气息,这份纯朴令这精致奢华的王爷府也多了一份平实。
两人不发一言地顺着平滑的青石板路往前走着,走到一个小亭子时,九歌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颗榕树说:“你觉得那颗树怎么样?”
吉蓝儿不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颗榕树,那树有一人多高了,枝叶繁茂,郁郁葱葱,修剪的十分赏心悦目。便道:“很不错啊,怎样?”
“那是小时候一次跟父皇外出带回来的,当年随手一种,竟长得如此茂盛,在这园中也算是本王钟爱之物。可是明天就会有人来把它挖走了。”
“为什么?”吉蓝儿好奇地问道。
“因为在它的后面就是本园中的名景‘九曲烟波’,这‘临波亭’也是为了观赏这道名景而选建的最佳位置。小时候把树随手一种并未考虑太多,如今它日益壮大,竟把这两处景点生生隔开。所以本王必须忍痛割爱,将它迁走。”
九歌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有些东西为了大局就必须放弃,外人往往会怜悯被放弃者,但是谁又能体会到做决定者的痛苦。”
“所以,你的心也在这一次次的放弃中变得坚硬如铁了吗?即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无动于衷了吗?可我做不到,我只知道炎硕公主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欺骗她。你的榕树移到别处还可以再看,可是她若是远嫁他国了只怕你们这一辈子都永无相见之期了。”吉蓝儿有些无力地说着,自已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又会觉得越来越理屈词穷呢。
九歌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那种心软又如这漫天的水雾般浮了起来。自己在他心中定然是个铁石心肠之人了吧?他默默地看着她道:“阿硕没有看错你,而我却只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父皇年纪大了,他想留给他年轻的继承人一个稳固的江山,作为一个父亲也许他有负于阿硕,但是做为一个君王,他无可非议!”
吉蓝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许九歌说的是对的,但是她错了吗?一时间她又陷入了迷茫之中,只是默默地跟在九歌后面。
两人转过一个弯,绕过大榕树,‘九曲烟波’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了。
烟波皓渺的水面上,白玉雕就的回廊迂回曲折,在氤氲的水气中仿佛一条白色的玉带,又似一条在雾中翻腾的蛟龙,若隐若现。水面上残荷点点,雨点落在上面滴答成声,静谧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荷叶下那欢快的游鱼却无知无觉地自在嬉戏着。远处的飞檐小筑,或隐或现,大概都是为了配合这景色而设置的吧。
吉蓝儿回头看了看那颗榕树,在这片烟雨中显得那么的突兀。如此旺盛的生命却只能怪它长错了地方。她握伞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甩甩头款款地踏上了回廊。在盈绕的水雾中行走,晃然地竟象是回到了浮云宫。
呵,浮云宫。也许那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凡间有太多的烦恼之事。一时间意兴珊阑,竟有了返回天庭之念。
九歌望着油纸伞下那个白色飘逸的身影,凭栏独倚,臻首微垂,分明就是一个婉约的女子。那眉宇间淡淡的忧伤,那如花瓣般温软的红唇边勾勒的无奈,如潮水般漫卷着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已迷失在这潾潾的烟波之中,悠悠地追随着那个雾一般飘渺轻盈的身影。
风寂然,雨空蒙,眼迷离,心惆怅,天地间只有一缕清幽如花香的芬芳盈绕鼻间。
有种抑制不住想拥他入怀的冲动,可是他们之间分明又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他,毕竟不是女儿身。
吉蓝儿回过脸淡笑着说:“九歌,我回去了。”
落蕊般轻的话语近在耳畔,眼中却再没有其它。烟波万丈,弱水三千,又怎敌那人片刻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