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112、南冬月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的？”

　　九十九努力平复好内心的情绪才开口。

　　刚刚墨凉洛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已经完全知道墨凉洛在想什么了。果然她进到这地牢里是他的有意之为，那么究竟是何意呢？

　　听见这话，墨凉洛突然将玩味的态度放下。他意识到自己玩的好像有些过火，差一点就耽误了正事。

　　“外面太乱了，你待在这里更安全。”

　　九十九有些好笑，她独自一人在外面生存了那么久什么没经历过，“你是说凭我应付不了外面的人？”

　　“外面兵荒马乱。”

　　“我有武功自保。”

　　“外面瘟疫横行。”

　　“我对医术略知一二。”

　　“外面毒瘴环绕。”

　　“我百毒不侵。”

　　他们二人这样一问一答的，九十九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最后，墨凉洛只能先妥协。他默默叹口气，伸出大手摸了摸九十九的头。将她的头发摸得毛毛糙糙。

　　“你不能乖乖听话吗？”

　　九十九不语，只不过她直视墨凉洛的眼中的倔强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墨凉洛知道她脾气比较倔，和她多说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也就顺势问出了口。

　　“……解愁最近如何？”

　　墨凉洛冷不防的开口发问。他这问题同夏子舟如出一辙，让九十九心头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将视线从墨凉洛的身上移到地上，不想与他对视。

　　墨凉洛知道她做这样的动作是心虚的表现，似乎是在隐瞒着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面油然而生。

　　一瞬间，他的喉咙干的可怕，话语变得结结巴巴。

　　“她……她出什么事了？”

　　九十九不觉得墨凉洛会主动问关于解愁的事情，因为在她看来墨凉洛根本就没有把解愁放在眼里。虽然他们两个之间是有些奇妙的气氛，可并不代表墨凉洛真的关心她。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设想好，如果墨凉洛问这个问题她要如何回答。

　　九十九向来不会撒谎，也不想对墨凉洛撒谎。可她也想听夏子舟的话。

　　在心里努力的琢磨了一会儿，九十九认为这件事情不告诉他也是不公平的，所以还是说出了这件事。

　　“解愁她……，”九十九的声音不比墨凉洛好到哪里去，“已经不在了。”

　　墨凉洛的动作僵在哪里，九十九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用力了几分。

　　这时九十九才察觉到墨凉洛的不对劲，她悄悄的抬头看去，墨凉洛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何时落出过这样落魄的样子？他绝对不能将这种表情显现出来，这会让敌人着了空，对自己有害无利。他根本就没有权利拥有这样的表情。

　　九十九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一直能够理解他一惯冷漠的原因。可此时她不想计较那么多，只是因为看见他这副表情，她也一下子红了眼眶。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九十九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也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哽咽的声音。

　　墨凉洛神情有些恍惚，并没有责怪九十九。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九十九呢，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将解愁平安送回去。

　　后悔和自责一时间喷涌出来，没想到过了十年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想要保护的人依旧没有保护到。这种情绪只有墨凉洛一个人能够体会，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九十九说。

　　在这战场之中，解愁待在北阳只是提高了生存的几率。与其在乱世之中被折磨而死，倒不如现在还没有那么血腥可怕，让她这样安然离开也算是走的开心。

　　“无妨，”墨凉洛哑着嗓子道，“死了也许是件好事。”

　　九十九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墨凉洛说出这话。墨凉洛难得关心解愁一次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更何况他们二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

　　虽然解愁嘴里不说，可她对墨凉洛还是有依赖的。听解愁说过，小时候身边就只有墨凉洛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就连她喜欢的大皇子都一直深居内宫不出来和她见面。解愁其实一直都把墨凉洛当成哥哥看待。

　　可他竟然说解愁死了也好，他当真是冷血无情惯了，连本性都已经变成那样了吗？根本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九十九抬手用力拍开墨凉洛的手。她将身体转过去不去看墨凉洛装模作样的伤心。

　　“洛迟将军还是请回吧，我也认为待在这里更安全些。”

　　墨凉洛看着空掉的掌心在空中握了握。他又在原地欲言又止，随后无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转头有些失落的想走。

　　当他快要走到地牢门口的时候，又听见九十九在他身后喃喃着，

　　“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你当然不在意。”

　　墨凉洛双眼布满血丝，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压抑与悲伤快要冲破他的心脏。

　　他又回头看了看九十九同样不精神的背影。漆黑的双瞳里面不清不楚，最后没有再向她说一句话，便将牢房用力关上离开了。

　　九十九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每回想一次，脚步就加快几分。而两手使劲握着的拳头更加用力，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他身边的气压低的可怕，就连地牢里的侍卫狱卒们都不敢和他在搭话，只是默默将头低下目送着他离开。

　　自从墨凉洛来到南云国，要是细数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那是一天一夜也数不过来的，即便如此，也没有见他如此气愤过。究竟是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九十九当然不会知道墨凉洛此时的心情，她也不了解解愁和墨凉洛之间有什么，自然是不会知道她的那句话对于墨凉洛来说伤害究竟有多深。

　　夜色逐渐降临，笼罩在他们两人的心上，将他们两人的心也染成了黑色。

　　之后墨凉洛就没有再来看过她一次，只不过她在地牢里的待遇确实变好了。

　　每天都能吃上正经的饭菜，还有可以供她清洗换衣的地方。除了偶尔那个易容她的女子会带着面具瘸着腿来折磨她一番以外，其他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偶尔她能从地牢的窗户外面听见号角的声音。她总会趴到窗户边去看。可惜她的地牢正对着一堵墙，除了那堵灰暗的墙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她听着号角声睡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可惜梦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奔跑着，还是奔跑在那沙场之上。

　　时不时的她能撞见以前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少年，可惜少年走得很快，她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过了几天，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九十九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稍长了一些，而她也托人从外面带了一些比较好的银针，将毒研发的更加完善。

　　终于，可能外面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总之有一天，几个侍卫来带九十九出去。

　　九十九舒展了一下身体便跟着他们出来，时隔多日她终于又重新回到天空之下，但是这里的天空不是湛蓝色，使她根本觉得外面与地牢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侍卫将九十九直接带到了南云皇宫。听说是南云国的公主想见她，她才能够出来的。

　　九十九眼神游离飘忽着，她打量着四周其实是在找墨凉洛的身影。这个男人比她还倔，真的是生起气来连面都不照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事情。她细细思索着。听九十八说过，南云国没有继承人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公主？

　　而这些侍卫在去公主殿的路上也确实闲着无聊，和九十九聊起天来。

　　“我们的冬月公主从小时候就走失了，谁能想到前几个月竟然自己又回来了。虽然她记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她的样貌与身上的胎记还是让陛下一眼就认了出来。”

　　侍卫说这话很是高兴。

　　听到冬月两个字，九十九难免的会想起自己的冬月。

　　还没等她细细想的时候，没想到他们面前竟然突然冒出来个少女。

　　这少女穿着同样是深色，与九十九有几分相似。不过她的个子比九十九稍微高一些，所以也显得这深色更加成熟。

　　九十九抬头看向前方，那几个侍卫停下向面前的少女行礼。

　　九十九盯着那少女看了好长时间，而那少女也一直看着九十九带着笑容，笑容中好像有几分欣喜。

　　这少女长得是很好看，眉眼之间透露出一种秀气。不过怎么这么眼熟？

　　只见少女快速越过那群侍卫，伸手一把将九十九扑倒在地。

　　熟悉的味道，与自己头撞击到地面的疼痛，让九十九一下子清醒过来。

　　“冬月？”

　　她条件反射的叫出这个名字。

　　而她身上的少女更是开心的点头，“公主，我终于见到你了！”

　　九十九急忙起身与冬月拉开距离，不过她起身后又蹲下来仔细打量着冬月的脸。

　　冬月之前因为是个宫女，所以穿着朴素，脸上也没有抹那么多胭脂水粉类，现在倒一打扮让九十九差一点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