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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   在阮烨的梦境中,她看见自己坐在一间奇怪的房子里,房屋的四壁坑坑洼洼的,自己好像正在对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念着什么。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能看见自己泪流满面。

      阮烨在抽泣中醒来,一睁开眼,发现睫毛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她一边用手指沾泪,一边回想刚刚做过的梦,但是还没回想起那间屋子的原貌,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阮烨轻轻摇了摇头,从深红色的锦被中坐起来,对着屏风唤:“芸娟……”

      过了半晌,不见人来,阮烨那对又淡又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提高音量又喊:“芸娟!”
      “奴婢在!”

      一个身形小巧、头顶盘着圆髻的姑娘匆匆推开门进来了,绕过屏风跪在床榻前,低着头说:“奴婢来迟,请小姐责罚。”

      阮烨半睁着眼睛,没什么生气,边咳边说:“罢了,你起来吧,去给我拿杯热水来。”
      芸娟连忙起身:“是。”

      待芸娟退出去倒水,阮烨靠在床架上,望向窗外。

      窗外光线昏暗,下着淅沥小雨。阮烨不禁往上拉了拉被子,垂着眼眸,有几分失落之意。

      现在已是天寒地冻的深冬,但是蓬溪国不下雪只下雨。阮烨只在诗歌、古画中领略过大雪纷飞的美妙,从未见过。儿时从父亲阮凌志那里听说,这种现象是从她出生那年开始的,现在算来,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突然,一股气血上窜到胸口,阮烨忍不住又咳了两声,细眉紧蹙。

      “小姐,水。”芸娟弯下腰,低头奉上水,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阮烨瞪她一眼,接过水缓缓喝下,喝完把杯子放回她的手里,俯视着她:“你伺候我已有三月有余,为何还是如此怕我?”

      “奴婢不敢。”说着,芸娟把头又低了几分。

      “我说什么了你就不敢?抬起头来!”

      芸娟大惊失色,立即抬起头来,但不敢直视她,下巴都在抖。
      阮烨捏住她的下巴,薄唇轻轻启开:“你这样恐惧我,可是发现我的眼睛有何异样?”

      “没、没有。”芸娟眨巴着眼睛,一副欲哭的样子。
      阮烨稍稍用力推开她,冷哼一声,“可你还是如此惧怕我。”

      “请小姐饶命!”芸娟手上的茶杯不慎掉落在地,赶紧向她磕头求饶。
      阮烨掀开被子下床去,弯下腰准备扶她起来,不料小丫头向后闪躲,躺倒在地,哭出了声。

      “小姐!我求您了,放过我吧!我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母亲需要照顾,实在不能丢了这条小命呀!”

      芸娟哭得脸红脖子粗,惹得阮烨心里直发堵,转过身去低低地说:“你走吧,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谢小姐!谢小姐!”

      芸娟向她叩了三个响头,慌慌张张站起来,正要转身,
      屏风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怒自威:“芸娟,伺候小姐更衣。”

      芸娟看向阮烨,眼神像是在求救:“小姐,这——”

      “爹,这个丫头我用不惯,把她打发走吧。”淡淡地说着,阮烨已经走向衣架,自己穿起衣服来。

      “她不能走,”阮凌志无甚情绪,“过阵子,晏明堂的晏黎公子要送聘礼来,日后,她便是要作为你的陪嫁丫鬟一起入晏家的。”

      阮烨一愣,随后面无表情地继续穿衣,“也不知这是哪个不要命的二愣子,竟然敢娶我这个灾星。”

      听到“鬼魂”二字,芸娟又哭起来,对着她连连摇头。

      阮凌志转过身来,正对着屏风:“烨儿!我不许你拿这种话糟践自己!”

      阮烨将长发拨至肩后,端起梳妆台上的盐水漱口,又用盆中的湿帕子净了脸,才从里间款款走出来。

      面对父亲时,她舒展开了眉头,“兴许,他们说的是真的呢?这几年来,走的丫鬟也有好几个了。还有,还有我母亲也不会——”

      “不说这个,”阮凌志自顾自地走到榻处坐下,“你方才听了我的话,怎么也不问问是怎样一回事?”

      阮烨坐到榻的另一边,一只手掩面轻咳两声,放下手时微微笑着说:“女儿不问,您也会细说的。”

      这时,芸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站在阮烨身旁,脸上的泪还没干。

      阮凌志一个眼神递过去,吓得她乖乖低下头,不敢再哭。

      “晏家是个医药世家,家底不错,他们晏明堂在都城颇有声望。这几年,你吃过的药方中,除了太医开的,就是他们家老堂主开的,还算有点成效。不管怎么说,这晏家虽然比不上我们豫平侯府,但与我们也不是天壤之别。”说到这里,阮凌志提起茶壶给自己和女儿倒水。

      阮烨见状伸手去拦,但阮凌志没有要给她的意思,自己倒好两杯茶水,放了一杯在她面前。

      阮凌志呷了一口,继续说:“你未来的夫婿姓晏名黎,年龄与你一般大,是晏家的独子。早些年,他的父母双双去世,一手将他带大的老堂主,也在去年驾鹤西去。现下,晏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昨日来问你的生辰八字,是他自己来的,看来家中已无长辈。”

      阮烨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略微诧异地看着父亲:“哦?诚如父亲所言,他如此好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得,为何会想要我这个灾——”星字就要脱口而出,又被阮烨咽了回去,改口说:“药罐子?”

      阮凌志咂了下嘴,说:“我也曾怀疑过他的用意,于是着人细细打听,可没听到一丁点儿的坏话。人们都说,这位晏黎公子精通医术、人品不凡,还有一颗仁爱济世的心。我由此便想,他并非那种居心叵测之辈。”

      阮烨听后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惨白干瘪,没有一丝血色。

      阮凌志:“烨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阮烨双手叠放在腿上,嘴角有抹辩不出情绪的浅笑:“既然父亲同意把八字给他,那就说明他是个可靠的人。只是,他不曾听过我这嘶哑粗陋的嗓音,会不会——”

      阮凌志向来了解女儿,寻常女子担心的是够不够貌美,声音动听为次要,自己女儿最看重的却是声音,唯恐不能入他人的耳朵。

      “这点你无需烦忧,”阮凌志的眉眼露出喜色来,“他对你的情况早有耳闻,还说自己常年游历在外,见过各种疑难杂症,待两家结亲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你医好咳疾,保你的嗓子从此不再受损。”

      阮烨的笑意浓了些:“既然如此,那女儿听从父亲的安排就是。”

      “嗯,”阮凌志叹了口气,声音更加软和了些:“归根到底,是为父对不起你,让你耽误至今。”

      听到这里,阮烨咳了两声,眼神跟着晃动了一下。

      旁边的芸娟突然惊恐地抬起头,看向阮烨,不过很快又低下头去。

      阮凌志接着说:“算了,都过去了,你的好日子且多着呢。”

      阮烨扭头看着门前落下的雨水,张口时哈出了白气:“今日寒雨连绵,路面湿滑,父亲上朝还需早点出门,别的事情晚些时候再说吧。”

      阮凌志边站起身来边说:“哎呀,早就知道你不会久留我,幸好我‘出其不意’,这个时候来了,如果晚点,你肯定又要百般阻挠我。”

      “父亲说笑了,女儿哪敢,只是不想父亲耽误正事。”说着,阮烨一只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芸娟微抬起头看着她,却没有扶她的意思。

      阮凌志走到芸娟面前,眉头压了下去,“你若再不全心全意伺候小姐,我便立刻杀了你。”

      芸娟一下子跪到地上,边磕头边求饶:“侯爷饶命!奴婢实在不敢!”

      “你再说‘不敢’二字,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阮凌志一拂袖,朝门外走:“烨儿,你好好歇着,不用出来送了。”

      “父亲慢走。”阮烨在原地欠了欠身算作行礼,望着父亲走远后,低头对地上抽抽搭搭的芸娟说:“你听到我父亲说的话了,即便我放你走,你也是死路一条。”

      芸娟慢慢抬起头来,眼中已然一片绝望:“看来,这都是奴婢的命数。从今往后,奴婢还是尽心伺候小姐吧。”话音落,芸娟又是一叩首。

      阮烨瞧着芸娟瘦小的身板,神情没有波动,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沉默不语。半晌后,转身向里间走去:“你去,叫轿子侯着,今日我想出去。”

      “可外面还在下雨呢,小姐。”芸娟用袖子抹着眼泪,赶紧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跟着进了里间。

      阮烨咳了两声,不容拒绝:“你备好伞和披风就是了。”

      “是。”答完,芸娟端上面盆出去了。

      大半个时辰过后,雨渐渐停了,豫平侯府的墨绿轿子上了街。为防颠簸,轿夫们走得缓慢,芸娟跟在轿子的一侧。

      阮烨遮上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将帘子拨开一道小缝,对外说:“芸娟,不去看布料了,让他们直接去晏明堂吧。”

      芸娟抬了抬眉,答:“是,小姐。”

      阮烨收回手,欲把面纱摘下,但是手到耳边时停住了,听到外面有些热闹,便又拨开帘子问她:“前面怎么了?”

      芸娟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几眼,看了个大概后弯腰回话:“小姐,前面好像有个什么摊子,人都在往那里聚集。”

      “走路长点眼!别冲撞了我家小姐!”前面的一个轿夫对路人喊道,夹着外乡口音。

      阮烨听后问芸娟:“挤得厉害吗?”

      芸娟:“也不算,走过这一段应该就松散了,小姐不用担心。”

      “嗯。”阮烨放下帘子,立马把冰块似的手放在腿上的小暖炉上。很快,外面越来越喧闹,但轿子猛地一颠,停了下来。

      还没等她开口问,芸娟就急冲冲地说:“小姐,有个妇人突然晕在咱们轿子前了。”

      阮烨听着外面议论纷纷的声音,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有些不悦:“那就换条路走,别在这儿久留。”

      “是。”

      这时,阮烨隐约听见有人说:“晏公子过来了!这人有救了!”

      路人纷纷:“是啊,有救了!”

      阮烨听后,原本蹙着的两弯细眉慢慢展开了,同时感觉轿子正在调转方向,连忙拨开了帘子:“芸娟,让他们把轿子抬到路边放下。”

      芸娟面露难色:“小姐,这里人多,不宜久留。”

      阮烨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微微笑着说:“你倒是个实心眼儿,说要尽心伺候我,还真打算这么做了。不过,我不需要你这样,你以后听我的吩咐办事就好。”

      芸娟不做声,来回转动的眼睛中透着尴尬。

      阮烨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绞痛,重重地咳了起来,不得不收回拨帘子的手捂住胸口。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咳得轻了些,边缓气边说:“快,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放我下来。”

      阮烨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心绞痛已经出现过多次,每次出现,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芸娟立刻让轿夫把轿子在一堵墙的边上轻轻放下,可是刚放下,阮烨便重又咳起来,眼眶里全是泪花。

      “姑娘还好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帘子外面响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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