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邦尼兔》频率

2、教学模型室

　　任潞飞环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可以容纳50人的示教室，并没有坐满，现在大约不到30人，貌似个个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生，大部分人的白大褂还是新的，任潞飞坐在倒数第二排可以看到有些白大褂上的折痕，医院不给研究生提供白大褂，任潞飞花了50块钱从某网上买了一件，她习惯穿M码的，新买来的白大褂有些许味道，任潞飞用清水洗了一下，可是夜晚君邑市室外气温近日大约10度，晾衣间通风不好，晨起后发现白大褂并没完全干的任潞飞只能别无选择的穿出来。
　　任潞飞脱下白大褂，发现讲台上站着的人换成了一个穿一身绿色套装的护士，一侧的袖子上有一袖章，蛇缠在手杖上，蓝色生命之星交叉的六条臂，上面写着“君邑急救”，橄榄枝围着急救标志；相匹配的是戴着一顶绿色的护士帽。
　　任潞飞看着那顶绿色的护士帽，听护士讲其它的注意事项，大意就是你们这些新来的研究生，尽量少犯错、少惹麻烦，我们护士让你们干的活儿、改的错，都要认真执行。护士姐姐说的很委婉，态度也很友好，任潞飞喜欢挑重点的听，“最后，希望大家在急诊科收获到自己有用的知识”，任潞飞看着护士跟教秘点点头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教秘再次站到讲台上说道，“大家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急诊科的三大操作-心肺复苏、气管插管、呼吸机的使用，你们都要学会，其中心肺复苏是出科考试必考的内容，现在去负一楼，闫医生跟你们培训技能操作”。
　　大家都起身站起来，任潞飞拿起自己的白大褂穿上，然后用签字笔敲了敲张文斌耳边的桌子，“喂，起来了”。
　　张文斌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一副没睡够的模样，可以看到左侧脸颊有一颗白大褂的袖子处纽扣压出来的痕迹，任潞飞嘴角笑了一下，说道：“负一楼，技能操作培训”。张文斌“嗯”了一声便跟着一起乘电梯去了。
　　负一楼的电梯刚刚打开，就有一股阴森的感觉，任潞飞下意识的紧了紧白大褂，然后忽然记得衣服还没完全干，就又松开了手，人群有个声音清晰的说到：“这里阴气也太重啦”，但却也没有让研究生们的队伍停下脚步。
　　对于说医院太平间大多在负一楼的传闻，任潞飞现在是不信了，现在有专门的殡仪馆、葬管处，医院很少有太平间了，况且医院的负二楼还是停车场，对于寸土寸金的城市，即便是偏远地区，君邑大小也是一个省城，不能浪费每一寸土地。
　　任潞飞相信他们这些研究生们不管是不是唯物主义者，应该没人会害怕这里阴森森的环境，这个并不能单独用胆儿大小来解释，或许因为他们在本科第一年就安排去解剖教研室，看着老师拿着一个个人的骨骼讲解出这块骨头的名字，它的什么功能，有哪根神经、哪根动静脉经过；看着老师指着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指着被泡的发胀的上肢说出哪个是肱二头肌，然后讲到它分长头跟短头，它的长头起于肩胛骨盂上粗隆，说着戴着胶皮手套的手顺着肱二头肌的长头去找肩胛骨盂上粗隆。
　　路过高压氧气仓门口，急诊科主要用来救治一氧化碳（所谓的煤气）中毒患者，因为里面氧分压远大于外界，易燃易爆，医院一般把这个地方设在人群不易靠近的地方。任潞飞扭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跟着人流走，还没走到里面，就听到里面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说道，这下应该人齐了，那我要开始讲了。随着进到教学模型室，任潞飞看到早他们一班电梯进来的研究生们围在一个男老师（因为是教学医院，很多医生兼职临床教学，读研期间称呼上级医生为老师、医生都是可以的）的周围，他的旁边还放着心肺复苏的模型人，人文关怀般的模型人还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因为是专业的心肺复苏模型，所以只有头至下腹部以上的部分。
　　任潞飞在女生中只是属于中等的身高，早来的人已经把男医生围了一个圈，她即使踮着脚尖也看不到里面怎么操作，并且找不到其它空子可以挤进去，这些临床常见操作在本科读书期间也反复考试，索性就耐着性子单竖着耳朵听。
　　好在这位教学的男医生理解他们，并没有像既往的老师一样喋喋不休的按着课本讲，只是把行心肺复苏的过程简单概括，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心脏停止跳动后4分钟，避免脑死亡的难度就成倍的增长，有时候甚至从门诊送来的患者都没有抢救成功，所以心脏骤停后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往往很多患者送到医院的时候，最佳抢救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果能抓住急救的黄金四分钟就好了，如果能够普及心肺复苏，急救的成功率就能高很多。在这方面，我们公众的意识并不高，”此刻男医生的脸上混杂着遗憾跟悲伤。
　　“所以身为医学生，未来的医务工作着，大家一定要熟练掌握。下一步我们来说说气管插管，大家来这边”，男医师边说着就转身过来，旁边人自动散开，任潞飞也转身，便看到身后的气管插管模型人，还有旁边摆放的工具。
　　顺其自然的任潞飞就成了距离模型最近的人，男医师刚好站在任潞飞的旁边，还真的是第一次呢，即使本科读书期间她也没有距离模型人这么近，还真的是不容易。男医师开口，“我也讲累了，找个现场同学演示一下吧，有没有人主动点儿，让我也歇歇”。
　　人群一片沉默，许是大家都还不认识，没人好意思开口吧；反正到了大学之后，似乎大家都不愿意积极的回答老师的问题了。
　　“哦，没人呀，那就委屈我身边的这位同学吧”。
　　男医师示意任潞飞，并说道“没事儿，给你30秒时间来回忆一下，研究生考试结束后估计你们在家都玩儿high了，即使知识点都忘记了也很正常”。
　　任潞飞并没有理睬他，稍微思索一下，便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语言流利顺畅，但是中间两处仍有停顿，任潞飞自我感觉还不算差。
　　“还可以，”男老师看了任潞飞一眼继续说道，然后画风一转说道，“那么，我们来纠错，哪位同学来指一下其中的不足”。
　　人群中暂时还没有声音，任潞飞偶然间看见了这位男医生的胸牌：闫羽飞，主治医师，内九科，本该粘贴照片的地方贴着一个漫威超人的“S”标志。
　　“第一、没有提出先清洁口腔，首先插管的时候需要先确认患者口腔不能有异物；第二，气管插入前没有检查气管是否漏气，具体操作办法是用5ml注射器往一侧气囊打气，观察气囊是否漏气；第三，她虽然没说，但我想她应该能做到，插管过程中要注意患者的牙齿”，任潞飞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厉害、高手呀！这些细节都能记得，任潞飞心想。
　　任潞飞闻到教学模型室略微有些发霉、潮湿的味道，教室的灯仍然亮着，好像可以听到隔壁高压氧仓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机器嗡嗡运转的声音，模型室四角因为空气潮湿有掉皮的痕迹。
　　身后的女生回答完问题后教室就没有了声音，教室里突然的安静了下来，任潞飞感觉旁边的闫老师看着模型人有些失神，她便轻微咳嗽了一声。那人仿佛突然间还神回来，闫医师便开口问道，“说的不错，还有没有补充的人？”
　　说的不错，你敢承认你有听到她说的什么吗？任潞飞心里嘀咕着。
　　教学模型室里顿时静悄悄的，好像没人有再次开口的打算。
　　闫医师便继续说道，“那么，我具体讲一下操作步骤……，除了上面说的，再补充几句，大家在操作过程中一定要避免损伤患者牙齿，患者这一颗牙齿呀……。”
　　“难道这个还要我们赔偿？”后旁站着的张文斌突然插话。
　　“那可不，还不便宜。因为进行气管插管，患者抢救过来了，结果科室还得跟患者赔钱。不是还有患者抢救成功后，让医院赔奢侈品牌衣服钱的事情发生吗？老年患者有假牙就提前取出来，松动的牙齿也得提前处理，再不然我们科有特制的护牙装置，这年头当个医生容易吗？”闫羽飞用疑问句暂时结束了他的一段儿话。
　　“那么我们回去2楼吧，心电机器、除颤仪都在楼上，”闫医师说完便带着一干人向外走。
　　任潞飞故意慢了几步，一来她不想紧跟着闫老师，二来她对刚才的女生有些好奇。任潞飞的同门并没有慢下脚步，还催促道，“你走快一点儿。”
　　任潞飞没有答话，她看了一眼闫老师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女生回答完问题后，任潞飞并没有转头，所以对她的印象就只有声音了，看来找到她难了；一想到这里任潞飞才加快了脚步。
　　除颤仪在急诊科一病房靠着门的墙边，因为急诊科经常抢救患者，会经常用到，所以并不像其它科室一样摆放在护士站，只在抢救的时候从护士站推到病房。
　　闫老师又开始继续像先前一样滔滔不绝的讲个不停，估计是既往本科读书的时候都学到过的知识，甚至很多研究生都亲自操作过，大家并没有表现的很好奇，倒是这个年龄不大的主治医师一个人讲的津津有味，“对了，我再补充一句，应用除颤仪的时候先涂抹凝胶再充电呀，要不然太危险了，会伤到自己；还有强调一下，跟病人放电的时候一定周围没有人，自己也要注意，不要顺道把自己也给电炸毛了。”人群中听到一阵轻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