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奥尔良兔头

65、第065章

　　赵夭夭上了牛车，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飞雪看见她的反应，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娘子不喜欢跟二公子聊天吗？”

　　赵夭夭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轻易地就被飞雪给看穿了，看来她还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点。

　　“嗯。”飞雪是刘桃枝精心挑选出来陪在她身边的侍女，赵夭夭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瞒着她，“其实也算不上是不喜欢，只不过二兄的心思极重，跟他说话我总是要小心翼翼，不然他就容易多想。”

　　飞雪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如果连聊天都要拐弯抹角，那就实在太累了些。”

　　赵夭夭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飞雪很会总结。

　　她在郭家待得这几年，每次跟郭顺聊天，都觉得累的不行。

　　明明可以直接说出口的话语，在郭顺那里却要拐上好几个弯才说出来，而且还未必是他本来想表达的意思。

　　虽然赵夭夭每次都能猜中他的心思，但这样费脑的游戏她实在不太喜欢。

　　在赵夭夭心里，家应该是她能够肆无忌惮的说话地点，而不是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措辞的复杂环境。

　　从她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开始，她这一辈子所追求的就只是简单平静的生活而已，所以她会不自觉地将所有复杂和勾心斗角都排斥在心门之外。

　　一炷香的时间后，赵夭夭的牛车停在了官舍门口，飞雪下车帮她向官舍的人通报，请求刘桃枝出来见面。

　　没一会儿的功夫，刘桃枝就匆匆忙忙地从官舍里走了出来，径直钻进赵夭夭的牛车里。

　　赵夭夭见他连护甲都没穿，便知道他恐怕才刚刚被人叫醒，眼里顿时写满了歉意，“对不起，阿兄，我今天进宫的时间比较早，又想顺路见你一面，却没想到你可能还没睡醒……”

　　刘桃枝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衫口，咧嘴朝赵夭夭笑笑，“没事，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赵夭夭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谢谢你帮我挑了飞雪，她的性子很适合留在我身边。”

　　刘桃枝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我知道她肯定比不上儿时陪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但她也有她的长处，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赵夭夭看着刘桃枝眼底的黑眼圈，有些担心地问道：“宫里的差事很繁忙吗？陛下还是离不开你？”

　　刘桃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表情颇有几分无奈，“陛下怎么会离不开我这个奴才？只是最近宫中宴会频频，陛下每天都醉的不省人事，为免发生意外，我必须带着侍卫随身跟随，确保陛下的安全。”

　　赵夭夭不由撇了撇嘴，“他的安全有什么好确保的，我看他身边人的安全才应该担心。”

　　虽然赵夭夭说的是大实话，但刘桃枝还是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低声呵斥起她来，“夭儿，你越来越没有分寸了，陛下的舌根子也是你能嚼的？更何况这里还是官舍，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赵夭夭皱起了眉头，“牛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好怕的？”

　　刘桃枝气得发笑，“看来我平时真是太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这样没有分寸！我看你今天不用进宫了，回家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等你想明白了再去学医！太医署那里，我自会帮你解释。”

　　听到这个，赵夭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对杏眉也竖了起来，“你为了那样一个狗皇帝不让我学医？！”

　　赵夭夭的话音刚落，刘桃枝就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周身充满了戾气，“你再对陛下不敬，我就让飞雪把你送出邺城，让你一个人在外地自生自灭！”

　　赵夭夭没想到刘桃枝竟想杀她，不可思议地红了眼眶。

　　刘桃枝有些头疼地松开了她的脖子，语气也迅速软了下来，“夭儿，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相反，我是太害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会……”

　　“够了！”赵夭夭一口打断了刘桃枝的解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知道是我自己失言，我也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但是阿兄，你封得住我一个人的嘴，却封不住邺城的民心。我从来都不是故意要说那个狗皇帝的坏话，只是有些印象早已在我心里根深蒂固，它会让我忘记思考、不顾后果地说出那些你不想听到的话！”

　　听到这个，刘桃枝愣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一直都不记得后果，那么死的可能会是你、是我、是阿娘，是郭家的所有人，你希望大家因为你一个人的失言而陪葬吗？”

　　刘桃枝的质问让赵夭夭沉默了起来，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占理，只不过仗着牛车里没人，她才想任性一回，

　　毕竟刘桃枝那么疼她，肯定也不会因为几句话而跟她翻脸的。

　　但她这一回却猜错了，刘桃枝的反应大的令她意外，也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她怎么就忘了，“后果”二字是刘桃枝平时最喜欢跟她强调的事情。

　　当初云昆布的事情，他不就因此而对她大发雷霆吗？

　　看见赵夭夭扁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刘桃枝的心被搅成了一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方面，他有些懊悔自己的语气太重，险些吓坏了赵夭夭；

　　另一方面，他又对赵夭夭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感到着急和生气。

　　刘桃枝从来都没有忘记，郭宁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毁掉了她自己，他实在太害怕赵夭夭会重蹈她的覆辙了。

　　许久许久，刘桃枝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拂去赵夭夭的眼泪，有些无奈地开口，“有些事情的后果，是你跟我都承受不来的，我在陛下身边助纣为虐这么久，为的就是让你们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听到这个，赵夭夭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他竟然说助纣为虐，这是想哄她开心吗？

　　刘桃枝察觉到赵夭夭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夭儿，不管是国仇家恨，还是义愤填膺，所有的感情都得在确保你我都活着的基础之下，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刘桃枝如此郑重的语气，让赵夭夭微微一愣，她记得很久以前刘桃枝也跟她提过一次活下去的重要性，但当时的她除了震撼以外，并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刘桃枝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毕竟在天子面前，他们这群蚁民要活下去，本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如果没有刘桃枝的存在，她和郭家的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要让他们活下来有多么困难，刘桃枝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将此事看得这么重要，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她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对不起。”

　　赵夭夭的突然开口，让刘桃枝浑身一震，他直勾勾地望着赵夭夭，显然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赵夭夭抬起了头，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都这么久了，我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总是在你面前任性，让你为我担心。阿兄，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看见她自责的模样，刘桃枝笑了起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总算你还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如果你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我可真要好好考虑还让不让你进宫学医了。夭儿，不要怪阿兄对你苛刻，在皇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你能在里面学到多少东西，就要承担多重的风险。如果你真的热爱医术，就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赵夭夭点了点头，有些狼狈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阿兄，我知道了。”

　　刘桃枝的脸色这才柔和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赵夭夭的脑袋，安慰道：“这几天就先别进宫了，太医令那边我会帮你交代，等你的心情缓和下来，再进宫帮忙。”

　　赵夭夭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表情难掩失落。

　　看见她不开心的样子，刘桃枝虽然于心不忍，却也不愿心软。

　　有些事情必须得趁赵夭夭还小的时候立下规矩，不然等她长大后变成郭宁那样，他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样想着，刘桃枝轻咳一声，下了牛车对飞雪吩咐道：“送夭儿回家，她今天不进宫了。”

　　“啊？”飞雪有些意外地向牛车内看了一眼，见赵夭夭的脸色不太好，顿时满脸的担心，“小娘子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刘桃枝皱起了眉头，“问那么多干嘛，让你送回去就送回去！”

　　飞雪抿紧了双唇，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赵夭夭，显然在等她的表态。

　　赵夭夭见此状况，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刘桃枝的要求，飞雪这才转身去吩咐车夫驶回郭家。

　　看见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刘桃枝嗤笑一声，眼里透着浓浓的不满，“行啊你，短短一日之内就收服了飞雪，现在她只听你的，不听我的了？”

　　赵夭夭撇了撇嘴，直言道：“不是我收服了飞雪，而是她之前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知道现在谁才是她的主子。就像你不管走到哪里，都把那个天子奉若神明，是一样的道理。”

　　刘桃枝笑了起来，“那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如果她不服你，就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赵夭夭垂了垂眸，心里隐隐有一些得意，倒也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