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奥尔良兔头

4、第004章

　　翌日清晨，杨氏一家用了早饭之后，钱氏果然听从杨氏的吩咐，带着赵夭夭出门置办衣物。杨氏的小女儿郭宁听说她们要出街，便吵着闹着也要一起去，钱氏只能再带上她和自己的儿子郭绍，四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出了门。

　　郭绍年仅三岁，却已生的十分机灵，钱氏一心想他成才，所以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他到处见识，增进他的胆量和见闻。

　　四个人之中，除了钱氏以外，就属郭宁的年龄最大，所以钱氏让她帮忙牵着郭绍，自己则领着赵夭夭，向她一一介绍家附近的道路和集市中的商铺。

　　赵夭夭天生聪明伶俐，只跟着钱氏走了一次，便将所有路线都烂熟于心，她知道自己以后没了仆人服侍，只能争气一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样才不会辜负阿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的心意。

　　四人来到集市，赵夭夭被满街的小贩和商铺看得眼花缭乱，以前她也曾经跟着阿耶、阿娘出门，但当时都是坐在轿子或牛车里，甚少能下来走动。所以也没怎么接触过集市的繁华，如今乍然看见，倒是平白添了几分兴趣。

　　赵夭夭性子沉稳，即便看见有趣的事物，也都乖乖地跟在钱氏身边，不会主动去凑热闹。

　　倒是郭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到了集市，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牵着郭绍到处走动，急的钱氏将郭绍从她手里抢了回来，生怕郭绍被她给弄丢了。

　　四人在集市里逛了一会儿，钱氏带着他们进了一家熟识的布庄，那儿的老板姓胡，与钱氏算是旧识，郭家老老少少的衣服布料都是在这儿裁的，胡老板会给他们一个很公道的价格。

　　钱氏带着他们走进布庄，胡老板看见钱氏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木尺，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郭大嫂，又来给郭大哥裁新衣？”

　　钱氏掩嘴轻笑，坦言道：“我们家桃枝最近刚刚收了个干妹妹，昨天住进了咱们家，今天特地带她来裁匹布，做几身新衣裳。”

　　胡老板微微点头，目光很快落在了从未见过的赵夭夭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赞许地开口，“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娃儿，刘郎真是好福气！”

　　赵夭夭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钱氏则领着她走到摆放布匹的货柜前，微笑道：“在这挑两匹喜欢的，回头让胡老板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赵夭夭微微点头，都督府被抄家，她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以外，没有任何可以换洗的衣裳，再不赶紧做几身的话，只怕去父母坟前拜祭的时候，身上腌臜不堪，还要让他们担心。

　　赵夭夭扫了一眼货柜上的布匹，并没有挑到特别喜欢的，倒是站在她和钱氏身后的郭宁，一眼看见一匹朱红色的布，两眼发亮地走了过去，“大嫂，给我也买一匹布好不好？”

　　钱氏皱起了眉头，“不是大嫂不舍得给你买，只是家里就属你衣裳最多。再过不久，你就要及笄嫁人了，到时候大嫂再给你买几匹好一点的，让你嫁出去也有面子，你说好不好？”

　　听到“嫁人”二字，郭宁的小脸红了起来，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跟钱氏闹腾。

　　她们二人带着郭绍等了一会儿，见赵夭夭迟迟没有挑出喜欢的布匹，郭宁便有些不耐烦了，“怎么挑了这么久，莫非都督府的千金看不上胡老板这儿的布匹，所以有口难言？”

　　胡老板听到这个，顿时皱起了眉头，“都督府？哪个都督府？”

　　郭宁立刻答道：“就是前几天被陛下抄家灭族的那个都督府！”

　　“宁儿！”钱氏低斥一声，阻止了郭宁的口无遮拦，她望向胡老板，开口解释道：“就是那位被蓝田公牵连而被陛下下令处斩的御仗大都督，他生前对我们家桃枝有恩，所以桃枝拼了命地在陛下面前求情，才保住了他女儿的性命。”

　　“哦。”胡老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望向赵夭夭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鄙夷，“爹娘刚死没多久，还有心情出来买衣裳，都督府的女娃娃，心理素质就是过硬。”

　　“噗！”胡老板的讥讽，让郭宁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钱氏虽然没笑，可是也没有要开口帮赵夭夭解释的意思。

　　赵夭夭的眸子沉了沉，目光瞥见布庄外面有其他客人准备进来，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大嫂，胡老板说得对，阿耶、阿娘刚死没多久，我实在不该裁布做新衣裳，不如你让胡老板帮我做一身孝衣，好让我穿上为他们尽孝！”

　　听到这个，那几个抬脚准备迈进布庄的客人，立刻缩回了自己的脚步。

　　其中一人忍不住啐道：“呸，这布庄老板是穷的发疯了吧，竟然连死人生意也做，谁在这家买衣服谁倒霉！”

　　胡老板没想到赵夭夭会给他来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几个客人就已经转身离去，他想开口再叫，也留不住了。

　　胡老板阴沉着脸色，转头想找赵夭夭算账，可是对方仍在嚎啕大哭，横看竖看也不像是有意而为的样子，他只得在心里自认倒霉。

　　钱氏见赵夭夭哭得难看，怕她回去向老太太和刘桃枝告状，只得耐着性子开口哄道：“夭儿不哭，你没有衣服替换，才裁布做新衣裳的，你爹娘在天有灵，绝对不会怪罪于你的。”

　　赵夭夭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真的吗？”

　　钱氏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帮赵夭夭擦干眼泪，“当然是真的。”

　　胡老板在旁边听得真切，不由撇了撇嘴，心想你刚才倒是不说，非等这女娃娃赶跑了我的生意才说！

　　赵夭夭在布庄内闹了一场，钱氏自然有些待不住了，立刻开口向赵夭夭催促道：“好夭儿，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别的铺子，你赶紧挑两匹布让胡老板给你做衣裳，我们也好早点离开。”

　　听见她这么说，赵夭夭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刚才郭宁看中的那匹及旁边的一匹，随口道：“那就这两匹吧。”

　　钱氏一口答应。

　　一旁的郭宁却气得蹙起了眉头，刚才赵夭夭分明对她选的这匹布没有兴趣，可是她选了之后，赵夭夭却要选，这不摆明了是夺人所好吗？！

　　钱氏付了银子，让胡老板派人将这两匹布制成衣裳，尽快送去郭家，这才带着赵夭夭等人离开了布庄。

　　买完布匹之后，钱氏继续带着赵夭夭三人逛集市，因为考虑到郭宁闲不下来的性子，她不敢再将郭绍交给她，而是自己牵着郭绍，让郭宁带着赵夭夭。

　　郭宁过了明年杏月便满十五，不仅个子比赵夭夭高得多，心眼也比她多不少。

　　因为刚才在布庄里的事情，她的心里对赵夭夭产生了芥蒂，可她不敢当着钱氏的面表现出来，所以摆出一副很和善的样子，主动牵起了赵夭夭的小手。

　　赵夭夭知道郭宁绝非善类，但是谅她也不敢当着钱氏的面拿她怎么样，便安安心心地牵着她跟在了钱氏母子俩的后面。

　　四人相安无事地逛了一会儿，直到郭宁眼尖地发现远处有一个杂耍团，她眼珠一转，开口嚷嚷了一声“好热闹啊！”，然后就强行拉着赵夭夭冲进了人群里。

　　钱氏几乎没有时间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人在人群之中渐行渐远，急的她跺了跺脚，“臭宁儿，又跑哪儿疯去了？！”

　　郭宁拉着赵夭夭一路小跑，直到甩开了钱氏母子，才猛地松开了赵夭夭的手，将她一把推到了地上，“你这个罪臣之女，我们郭家不欢迎你，识相的你就自己离开，不然以后有的是你苦头吃！”

　　说着，她也不等赵夭夭回话，就一个转身，又急急忙忙地逃离了现场。

　　赵夭夭被她推得腚部生疼，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都督府被查封之后，她猜到了自己的处境好不到哪去。可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一条丧家之犬，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她踩在脚下……

　　郭宁甩开赵夭夭之后，又急急忙忙地找到了钱氏母子，她摆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眼眶泛红地向钱氏汇报，“大嫂，不好了，刚才我拉着夭儿一起去看杂耍，不料转个身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你说这么怎么办才好？！”

　　听到这个，钱氏也有些慌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郭宁一脸的委屈，“我也不知道，我怕她走散了，还一直叫她紧跟着我，谁知道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钱氏不是不知道郭宁的性子，她知道她为人一向粗枝大叶，以为她是只顾着凑热闹不小心弄丢了赵夭夭，所以也没有多问，而是焦急地拉着郭绍向郭宁刚才跑过来的方向走去，“夭儿在哪里弄丢的，你赶紧带我去找！”

　　郭宁点了点头，眼里却透出一抹狡黠的光，好不容易丢了那个大麻烦，她才不会带钱氏去找那么笨！

　　有本事的话，她就自己回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