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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那么女士,您认为您犯了什么罪呢?”

      这是一间私人病房,披着长袍的神父拿着十字架,慈爱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女人。女人极瘦,头发掉得很多,却仍旧梳理地极为整齐,即便岁月和病痛已经让她苍老憔悴,脸孔上却也依稀能辨别出曾经美貌绝伦的影子,她用棕黑色的眼珠望向神父的脸,缓缓将手按在胸口:“我是重罪之人。”

      “我傲慢,自私,贪婪,懦弱。我自以为高人一等,鄙视诚挚的爱与奉献;我以自己利益为先,最终害人害己;我贪求一切圆满,为此不惜扭曲亲人的梦想与意愿;我在责任降临时躲避,离开家乡来到这异国。”女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终于无力颓下,“我渴求忏悔。”

      她久病虚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起她如此激烈的情绪,现在整个人无力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神父替她拢了拢衣被,动容道:“可女士,这三十三年来您将全部钱财与精力都投注于慈善事业,亲身奔赴疾病与贫穷蔓延的前线,您是个高尚的人,即便曾经有罪孽,主也早已原谅您。”

      女人吃力地摇摇头:“我无法原谅。”

      她在这几十年的时光中竭力弥补,可过去的遗憾始终无法抚平:她弟弟的自杀,母亲的早逝,妹妹的难产,还有他,她从前的未婚夫,那个因为她家破人亡孤独一生,却从来没怪过她的人。

      她希望能够阻止那些厄运,弥补她犯下的过错------可惜人生再也不能重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些已经遥远的回忆,北京香山的红叶,庭院里那株玉兰花,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其乐融融的样子,还有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单膝跪下,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戒面是极有设计感的雪花和落叶,镶嵌的碎钻熠熠生辉。那是他们的名字,薛景恒,叶明晗。

      她的父母,弟妹,故乡,......爱人,她生命中仅有的光芒,支撑她在孤苦无依中熬过这么多年。

      如果可以重来......

      神父慈和的面容渐渐模糊,眼前归于漆黑,又闪现出渐渐明亮的白色。心电图已经归为一条直线,神父握着十字架,在病床边念完祷告词,看到女人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正陷入一个美梦。

      ,

      叶明晗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她十五岁那年,妈妈又诊断出怀孕,在晚餐的桌子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弟弟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一直拉着她说将来要怎么陪弟弟妹妹玩,后来还是爸爸出来说妈妈要休息让他们也早点睡,叶明昀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房间。

      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可那个晚上的所有细节在脑海中却骤然清晰了起来,好像那并不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过往,而是刚刚发生在她身边,烙印在她脑海中。

      她觉得头有些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她已经老了,皮肤松弛发皱,可她触碰到的皮肤却光滑而细腻,像是少女的脸孔。

      她下意识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皙,纤细,右手中指左侧有薄薄的茧------那不是七十六岁时她枯瘦苍老的手。

      叶明晗再也坐不住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脚步踉跄地推开门,看到了楼梯下欧式装修的客厅,半开的窗户隐隐传来玉兰花的香气,屋内的摆设一点点唤醒她尘封的记忆------那是她在北京的家!

      爸爸在香山购置的别墅,她和弟弟长大的地方。

      “姐姐?”她身后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她僵硬地转过身体,看到了穿着蓝色睡衣的叶明昀。叶明昀揉了揉眼睛,上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腰:“你也睡不着吗?”

      十岁的男孩子继承了父母容貌的优点,眉目俊秀精致,像个矜贵的小王子。叶明晗的手习惯性地抚上他的头:“昀昀?”

      “你不要摸我的头!”叶明昀有些不高兴,把小脑袋偏开,“爸爸说了,摸头多了我会长不高,我已经够矮了......弟弟妹妹生下来了你不要再摸她的头了啊,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要高一点才好看。”

      他嘀嘀咕咕的自说自话,还觉得很有道理。叶明晗忍不住笑了,将手从叶明昀头上移开:“好,不摸头。以后也不摸妹妹的。”

      叶明昀立刻拍掌大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一条缝。他生性跳脱,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都掩不住眼底的灵气,况论大笑起来。叶明晗蹲下身,将弟弟抱在怀里,竭力掩住眼眶中的泪水。

      这是她的弟弟。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因为不顺利的爱情患得患失,还没有终日买醉自残,被毒瘾和精神压力折磨得痛不欲生。他还活着,还会笑会说话,还不是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真好。

      “睡不着也别在外边闹,吵到爸爸妈妈了对妹妹不好。”她回忆起她从前哄叶明昀的方式,将额头贴在叶明昀身上,低声道,“昀昀要做个好哥哥,心里时时记挂弟弟妹妹,嗯?”

      叶明昀重重点了点头,小跑着回了房间。叶明晗望着他的背影,抱住头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回到房间,打开书桌的台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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