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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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的建筑比较紧凑，一户挨着一户，这个月份温度不高，又在傍晚，住在周围的居民吃过晚饭，都到了遛弯的时间，不时会有路人经过，瞄两眼陆见林的小卖部，看到两个女人在对坐着在聊天，又收回视线接着走自己的路。
陆见林看向庄元，带着欣慰，“你很聪明。”夸赞完，她又道，“据我观察，你是庄家人，但是个不合格的庄家人，你身上有许多值得一探的秘密，比如你消失能力再比如你为何流落在外。”
“我承认这些是我接近你的目的，但眼下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心性不稳又刚会御鬼，很容易为他们所摆布，陆家与庄家颇有几分渊源，如果你愿意，我想让陆衔带你回陆家，从头学习通鬼御鬼的能力。”
“可陆衔说，他要杀我。”
“有我在，整个陆家没人敢动你。”陆见林正色道，“世间御鬼者不止庄家，庄家犯下大忌，陆家有责任正本清源，陆衔只是遵循陆家使命，并非刻意在针对你。”
“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不用信我，只是，你如果控制不了你的能力，或许有一天你会害死亲近你的人，又或许，紧要关头你救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陆见林一针见血直击要害，庄元不语，她想到刚才，自己的心智迷失在仇恨中时，是她在御鬼，还是她的意识被鬼吞噬，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但她知道，此刻她内心是恐惧不安的，她无法面对自己在一念之间就能造成杀戮，更怕自己变成非人非鬼的怪物。
良久，她望向陆见林，说道，“给我点时间。”
“好。”
快到胡同的出口，庄元的脚步在瞧见梁舒浅时猝然停住，梁舒浅靠着车门，昏黄的天色将她的轮廓半隐半现，她垂下的指尖夹着根香烟，烟丝燃烧的星火随风明灭，庄元难免会想，像梁舒浅这样美好温柔的人，是在为自己的诡怪而烦躁到抽烟吗？
她重抬脚步，又畏缩却步，她可以说服自己并非故意害人，却不敢理直气壮的面对梁舒浅，她的良心可以被她自己置之不理，可到梁舒浅面前，她最没法过去的正是良心这关，梁舒浅漂亮又优秀，应该站在阳光里，而她与鬼为伍又前路未卜，只会给对方带去危险。
庄元躲进了夹缝，背贴在坚硬的墙壁上，给梁舒浅发去消息，“我有事先走了，你别等我了。”
梁舒浅看完消息，直起身子，望向庄元躲藏的角落，回复道，“方致南被送去医院了，同事正在抢救，命能保住，你不必害怕也不用担心。”
屏幕上跳出来的文字，让庄元的无助与害怕得以释放，她的眼泪瞬间夺眶，更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梁舒浅，“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熄灭手机屏幕，她不敢回头去看梁舒浅是如何离开的，她只是靠在墙上，无声无息的哭了很久。
这晚过后，梁舒浅与庄元三天没再联系，梁舒浅知道庄元的心结所在，所以给足了对方缓冲的时间。
方致南的命确实保住了，但颅脑损伤严重造成全身瘫痪，就住在市一院，念在同事一场的情分，几个大主任对他都特别上心。
梁舒浅趁着午休特意去了趟住院部，从电梯一出来，就碰到出来打水的方致北，她叫住了对方，方致北问道，“找我有事？”
梁舒浅朝病房内看了一眼，方家父母都在，方致南被仔细的照顾着，她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院里会诊了几个方案，积极治疗的话还有复健的可能。”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有电话进来，方致北按了挂断，向梁舒浅解释道，“跟司机那边谈赔偿没谈拢，对方说方致南是自己冲去的，不肯赔太多，我爸哪里肯，说要跟对方打官司，吓得对方现在又要重谈，整天给我打电话。”
“那你意思呢？”
“人都成这样了，我爸妈年纪也摆在那呢，该跑的该做的不都得靠我。”方致北观察着梁舒浅的脸色，“他现在人也瘫了，就当是补偿之前他对你犯的错吧。”
“方致北。”梁舒浅的眼中无波无澜，说出来的话却如惊涛拍岸，“方致南绑架我的时候，告诉过我，是他用一盏油灯害死的小薰，当时那盏灯就点在我头上。”
一瞬间，方致北变回了刚出狱时状态，“你说什么？”
“还有，庄元可能是我们之中，真正最后见过小薰的人。”话已至此，梁舒浅做了收尾，“科里有事，我先走了。”
电梯门倒映着梁舒浅此刻的神情，她闭上了眼睛，回想着车祸发生时，作为医生的她本该在第一时间过去抢救，但她没有，当时的她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没有去做，或许，她最想做的只有陪在庄元身边，哪怕是和对方一同沉沦深渊。
到了夜里，梁舒浅就听说了方致北不顾父母反对，强行给方致南办理出院的事，隔天，方致北又私下找到肇事司机，与对方在派出所签了和解书，象征性的收了对方两千块钱当做赔偿金，这件事在医院传得沸沸扬扬，梁舒浅仿佛亲身经历，了解其中的每个细节。
方致北用断绝父子母子关系作为威胁，如愿把方致南送去了一家条件普通的疗养院，方致南躺在床上，脸上遮着纱布，只有眼珠子乱动，他恨恨地盯着方致北，因为方致北的每个决定都不曾避开他，就是要让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下场。
方致北坐在床边，一身名牌，是刻意的装扮，“你的两套房子还有车，已经找好卖家了，爸妈也同意卖掉了，我说钱到手留一部分给你交住院费，余下的就捐出去给你积德，爸妈也同意了。”
方致南张张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致北笑了笑，字字诛心，“你脑功能受损严重，影响到语言中枢，暂时说不了话，可我想你都伤成这样了，将来还是少说点话好，所以，你之后的治疗就不再继续了。”
“哦，对了，妈说有什么需要让你告诉我们。”方致北突然靠近方致南，狠狠道，“可惜，你再也不能说话了，也永远下不了这张床，方致南，你这辈子到死都只能躺在这里，而我也会代替小薰每天都来看看你。”
方致南被吓得挣扎乱动，可他全身上下只有五官还能动，挣扎半天的结果，是眼泪口水流的到处都是，方致北目光嫌恶，嘴角却又始终向上翘着，他看够了戏，从房间出来，点开了庄元几天前的回复，十几个字被他看了无数遍，每看一遍他都会眼眶发热。
那天，庄元收到方致北求问的消息，回想起在灯里的最后画面，解脱的周薰浓妆化开，不过泪痕还在，只是那张脸多了灵动，她朝庄元笑着，吐字清晰的和她道谢，然后就消散了，所以，她的回复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她告诉方致北，周薰很好，已经去轮回了。
方致南的事情解决，梁舒浅这几天都有给庄元发去消息，但都石沉大海，这天上班前，她又给庄元发去了消息，“上次说好带我去南湖看晚霞，明天你有空吗？我刚好放假。”
直到下班，她都没等到对方的回音，所以离开医院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庄元家，直接上门找人，可惜，开门的是庄元的室友，而且，还告诉她庄元已经搬走了。
“请问，她是哪天搬走的？”
“前天，带了一个男的一起帮她收拾，可能是搬去和男朋友住了吧。”
庄元身边的男性朋友，梁舒浅一时半会猜不到是谁，说话间有人上楼，梁舒浅挪了身子给对方让路，只是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了下来，紧跟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梁医生？”
梁舒浅回头，是倩倩，“来找庄元？”
“对。”倩倩诧异梁舒浅与庄元的熟络，“你也是来找庄元的吗？”
梁舒浅有了不好的猜测，“她辞职了？”
“对。”倩倩点头，“她不在家？”
“搬走了，她是什么时候辞的职？”
“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今天才知道她辞职了，她那么出色明明就要升职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辞职。”
梁舒浅声音平静，“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开车回去的路上，梁舒浅觉得这几个月的经历，像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她与庄元的一场重逢，不过是昙花一现、兰因絮果，可笑的是，她还以为慢慢来她们会有将来。
唐小凤得到了官方的大力表扬，但私家侦探毕竟不符合法律法规，官方的意思是锦旗照发，但前提是希望唐小凤转行，唐小凤合计着转行也行，只是暂时没想好往哪一行转，就先把侦探社给关了，好让锦旗跟奖励尽快到手。
他给庄元打去电话，笑呵呵的说道，“庄老板，最后一笔款结清，咱俩以后就不是雇主关系了，但为了表达我对庄老板的感激之情，这最后一笔费用我就给您免了。”
庄元轻笑，“忘了恭喜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不着急，慢慢想呗，庄老板，咱以后就是朋友了，要常联系啊。”
“你别庄老板的叫我了，以后就叫我庄元吧。”
“好，你什么时候得空一起吃个饭，正好你来给我参谋参谋，我这锦旗发下来了挂哪里合适。”
有人敲响玻璃门，打断了庄元的回答，唐小凤一抬头，看到了梁舒浅，手里的电话都没挂，就起身迎了上去，“梁医生到我这儿是找我有事？”
“你有见过庄元吗？”
“我这正跟她打电话呢。”唐小凤低头去看手机，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咦，挂了。”
庄元的态度过于明显，梁舒浅有些来气，但当着唐小凤的面也不好发作，于是问道，“听说她搬家了，你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吗？”
“搬家？”唐小凤挠头，“不知道啊，她就跟我提过了嘴过段时间要去旅游散心，没说搬家啊。”
梁舒浅抓住的重点是庄元要不辞而别，火气上头的同时又焦急万分，好不容易的重逢像是有始无终的梦，戛然而止，她追问，“她说要去哪里吗？”
“没说。”
果然，庄元是铁了心的要走，所以梁舒浅是问不出任何结果的，她收敛心绪，冷静下来，“很不好意思，冒昧来打搅，我们能留个联系方式呢，如果你有庄元的消息，麻烦告诉我。”
唐小凤又在挠头，他不理解，庄元明明特别在乎这位梁医生，“好，我扫你二维码。”互加好友的时候，他又道，“庄元的事哪需要我来告诉你啊，你俩闹脾气啦？好闺蜜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加完好友，梁舒浅告辞离开，唐小凤心血来潮，拉住了她，“梁医生，你帮我看看，我这屋里哪里挂锦旗好看？”
梁舒浅心情不佳，答得十分敷衍，“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显眼。”
唐小凤送走梁舒浅，就站在办公桌前盯着墙看，他摩挲着下巴，也觉得这里合适，他忽然想起来，和梁舒浅加好友时，庄元有给他发来消息，于是点开查看，是刚才在电话的最后，他问对方锦旗挂哪里合适的回答。
庄元回的是，“挂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显眼。”
和梁舒浅讲得一字不差，唐小凤将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了对方，“你跟梁医生真是天生一对，你俩太有默契了讲的话都一模一样，我决定就把锦旗挂在办公桌后面的墙上。”
梁舒浅的声音从唐小凤的手机传出来的那刻，庄元的心脏猛地收缩又舒张，她看着车窗外的公路，眼中涌上难过，在她眼前的路是那么长又那么的难以预料。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