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曙光（星际）》狐悦

36、塔斯特地下城

　　六个月后，塔斯特地下城。

　　地下城位于地表以下五千英尺。那就像是一个盘踞在塔斯特星地表深处的一座巨大而复杂的蚁穴。这里几乎是地面城市的精简缩影，它拥有地面城市所具备的一切基础设施，居住区、办公区、商业区甚至包括监狱和仲裁庭都一应俱全。这里俨然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

　　事实上，这里才是真正的塔斯特星——一个完全独立于帝国政权之外，游走在黑白边缘的灰色世界。

　　整个塔斯特地下城的中心是一座高达五百米的银色塔状金属建筑——如果不是因为身在地下，这座银色灰塔的拥有者会乐意于将他建造得更高。整个地下城环绕着这座灰塔向外延伸，这里象征着地下城的最高权威，这座塔的主人也正是地下城的独裁者——阿蒙曼德拉。

　　卡库斯福维特从直通塔顶的专用电梯里走出来。整个塔顶是仿造古地球时期的巴比伦空中花园的造型设计而成。在这个地心深处终年无光的黑色世界里，靠着人造光源和最尖端的温室系统，塔顶的空中花园一年四季繁花盛开。

　　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肆意张扬地爬满了高耸直立的科林斯柱式。笼罩着整个塔顶的是一张巨大的全息屏幕。这里永远没有黑夜，阳光终年普照着这座空中楼阁，让人感到无限温暖与安宁。

　　卡库斯沿着花园的石径一路向深处走去。今天在他们的脚下的地下城显得格外喧嚣，四面八方的人群正向灰塔方向涌来。

　　灰塔脚下的那座圆形竞技场已经人满为患，狂热的赌徒们拥堵在竞技场的四周，向着未知的胜利疯狂呐喊。

　　“老板。”

　　位于花园中心的全透式玻璃房内，阿蒙曼德拉正夹着一支燃烧到一半的雪茄站在落地窗前向外远眺。

　　卡库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玻璃里的倒影，那张素来没有表情的面孔就像是一张精致的假面，把他所有的情绪都一丝不落地完美隐藏起来。

　　但是卡库斯看得出来，今天的老板心情十分不好。当然，原因他也是知道的。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接到了前方送来的消息，卡捷琳娜驾驶的ST-V战机在半人马星座比邻星坠毁。

　　击落它的是来自银河帝国的赫拉斯星舰。目前已经可以确认飞船上有三名遇难者。卡库斯通过关系打听到，军部已经根据多项数据比对确定了其中两人的身份，还有一名女性遇难者身份尚不明确。

　　ST-V战机的残骸已经由赫拉斯号负责运回帝星总部。以上消息目前对外还是完全封锁的，毕竟希文加特姆的身份是如此敏感，他的死讯一旦泄露出去，极有可能造成军部乃至整个帝星的动荡。

　　库拉斯想，这也许就是老板不高兴的原因吧。毕竟那位女雇佣兵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引起过老板强烈兴趣的人——尽管她是个Alpha。

　　“今年这场竞技赛的赔率很有意思。”

　　许久的沉默后，卡库斯看到阿蒙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雪茄，缭绕的烟雾让那张原本就阴晴难测的面孔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卡库斯还是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他没有问起关于卡捷琳娜的事，看来也并不是非常在意她的死活。

　　“是的，今年有位新秀的确非常引人注目。”

　　“银河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十四岁考入皇家军校，以平民身份一路搏杀上位，几无败绩，我原本还以为那只是帝星对外宣传的夸大辞令，没想到他真的有点本事。”

　　卡库斯在阿蒙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今年那位最大热门新秀的信息界面。打开的界面里，赫然是一张年轻英俊却分外冷硬的面孔。

　　希文加特姆，那位本应该死在ST-V战机的叛国将军，此时此刻正身在塔斯特地下城的城中心。
　　不过眼下他所用的名字并不是希文加特姆，而是一串字母组成的代码。准确来说，生活在这座地下城里的人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们的身份都不过是一串冰冷的代码罢了。

　　这片终年深埋于地下，覆盖着冰冷金属的黑暗冻土不过就是负罪者末日狂欢的避难所。来到这里的人无不都是星域中罪大恶极无处容身的罪人。而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如同跨过了那扇通向地狱的大门，既舍弃了一切的希望，也舍弃了一切的过往。

　　他们将在这里被抹去一切记忆，以一个新的身份寄居在这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直到死亡的到来。

　　六个月前，希文从昏迷中醒来，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希文加特姆。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的身份都已经被一笔抹去，属于他的只是一串看似无序而且单调的数字。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心世界里，他必须独自学会在群狼中生存的法则。他甚至不可能知道抹去他的记忆，把他困在这座黑色城池的目的，恰恰正是为了保护他。

　　在醒来的第三天，他身体的各项素质就已经恢复，他从地下城公会得到了一张暂住证和一间十平米大小的穴居公寓。又过了一个星期，他的公民身份得到了认证，正式成为地下城的合法公民。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终于弄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个封闭的地下世界有着一套有别于外界的运行法则，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所谓的‘积分’来换取的。这种‘积分’就像是一种电子货币，它可以被用来等价交换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

　　这其中不仅包括一切与生存有关的东西，它同样还可以换来你在地下城的地位。

　　越靠近中心灰塔的人就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而想要最快速度获取最大的积分，除了在外城区出卖苦力以外，唯一的捷径就是进入那座圆形竞技场。只有在那里，通过搏命的方式才能最快获取最大量的积分，从而尽快进入灰塔。

　　灰塔中居住着地下城的‘贵族’，越接近塔顶意味着拥有的‘财富’越多。至于塔顶上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四个月前，希文报名参加了本季度的竞技赛，准确来说是有人发现了他在格斗上的特殊才能，赞助了他高达1000积分的报名费，让他成为地下城最快进入竞技场的选手。

　　这一切其实都缘于一场巧合。如果不是因为希文在外城的矿区时看不惯监工丑恶的嘴脸愤而出手，结果一出手就赤手空拳撂倒了对方包括机械兵在内的一个巡防编队，也不会被黑市上操纵赔率的商人一眼挑中，不惜重金将他送入了竞技场。

　　而在他进入竞技场的这四个月以来，一百多场角斗，他以史无前例的惊人战绩一路杀入了决赛。
　　因而也有人把他称为阿瑞斯——战神。

　　“就算洗去了他的记忆，可是他的身体还保留着身为战士的本能。”

　　卡库斯一边播放着这四个月来竞技场上希文的战斗视频，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阿蒙的脸色。
　　“真不可思议，他居然是个Omega。”

　　卡库斯听到这话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你在竞技场遇到他，你能在他手里过几招？”

　　“属下汗颜。”

　　卡库斯不敢在阿蒙面前逞强充大，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留余地盲目吹嘘，阿蒙可能真的会把他丢进竞技场给希文随意蹂躏——事实上他可能走不过十招，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简直可谓是耻辱，奇耻大辱。

　　不过好吧，反正竞技场里他是无敌的，败在他手下的Alpha不计其数，应该感到羞耻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看起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面对属下的沉默，阿蒙并没有出言苛责，而是轻轻转过身，放下手里的雪茄，在面向落地窗的那张披着安哥拉巨狼皮毛的沙发上慢慢坐了下来。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地，充满侵略性的气息让卡库斯的手心微微有点出汗。

　　在Alpha这种狼性群体中，力量就代表着一切权威。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可以与阿蒙相比肩。

　　就算是那位现下在灰塔区呼风唤雨的红人，在他的面前恐怕也只能甘拜下风吧。

　　“我们的另一外那位贵宾呢？卡捷琳娜可是为他垫付了未来十年的租金。”

　　说起和希文同一时期来到这里的另一位‘新人’，卡库斯的表情明显轻松多了。事实上他们两人已经私下来往过不少次，不得不说，这位曾经红遍整个帝国星域的偶像巨星的确有着一般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他所指的魅力并不止于他那上天恩赐的漂亮脸蛋，他说的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足以致命的迷人诱惑。

　　“这半年来，他几乎把灰塔上下的贵族们都结交了个遍。不得不说，在社交方面他真的是个奇才。”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阿蒙声音低沉地冷哼道：“我也想看看当年的十字军团领袖到底多大的能耐。”说到这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斜眼用余光冷冷瞥了卡库斯一下：“记得要定期给希文注射抑制剂，我可不希望在我的竞技场发生什么群体性事件。”

　　“是，属下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