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不在重》南墙以南

2、烟火大会上的“人为”意外

　　二、
　　王府本来就离十里坊不远，三个人才走出不远的路，转回来走没多久就到了最热闹的地方。十里坊是因二里沽酒坊、三里忘仙楼和五里点绛唇而得名，三家分别是锦都城里最有名的酒坊、饭馆和歌舞坊，三座建筑相对而立、中间形成一个宽大的广场，又因为三家都是客似云来的老牌店家，所以十里坊的广场便常年热闹非凡，正是锦都城举行各种集会的好地方。
　　三个人到的时候，十里坊已经聚满了人，不过烟火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广场上大多是零零散散的小孩子点着小烟花放着玩，零零星星的火花在黑夜中不时亮起倒也有趣得紧。
　　小王爷看得高兴，自己也想去玩，便吩咐竹子去街边小摊上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和连护一人挑着几根掌中花走进望仙楼上了顶楼的望仙台。
　　望仙楼最有名的是“登科及第不如饭食一口”的美食，其次便是望仙楼的望仙台，据闻当年望仙楼刚建成不久，因楼宇太高地基不牢便隐隐有倒塌之意，当时路过一位白发长须的老人，老人进望仙楼吃了一顿饭之后欢喜异常，便指点望仙楼的老板在顶楼处向前延伸扩建出一方宽台。
　　宽台建成之后望仙楼果然变得稳固非常，而这位白发老人则在望仙台上凭空消失，时人皆传是仙人下凡历劫指点、功德圆满后便又羽化成仙了。总之，望仙台因地势高视野辽阔，成为锦都城里看风景赏烟花的好地方，小王爷想凑热闹又想讨美人欢心，除了望仙台当然是不作二选。
　　“阿护哥哥你快来，这里视野最好啦，去年年末花灯节的时候，我就是在这里看到点绛唇的霓裳姐姐把花藏在了哪里，才有幸得见了霓裳姐姐一曲惊鸿舞，那可真是美人一舞艳惊锦城了。”
　　连护任小王爷拉着手挤着人群带到望仙台最前面，一双眼睛含着笑却不看前面只专注盯着小王爷神采奕奕的侧脸，有风吹乱了小王爷的发丝，拂在脸颊上痒痒的，小王爷刚要抬手去撩，连护便伸手拂上小王爷的面颊，把他垂落在前额的头发细细抿到了耳后。
　　小王爷只觉得阿护哥哥的手暖暖的，抬头便看见连护温柔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刚要对连护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突然绽放起一朵硕大的烟花。
　　“啊，烟火大会开始啦，阿护哥哥你快看呀，竹子你快看你快看，刚才那一朵好大好好看啊！”小王爷的注意力立时就被不断绽放的烟花吸引了过去，不断扯着嗓子叫阿护哥哥和竹子快看。
　　“哇，小王爷，幸好我们今晚没进宫，不然可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景色啦！”竹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子小，所以往往在做坏事前会与小王爷争执不休，但是在坏事完成之后却绝对是小王爷的最佳捧哏。
　　“那当然了，宫里的烟花虽然大，却放不了这么多，太后娘娘嫌吵，每次就放那么一两朵应应景而已，哪有我们现在看到的烟花壮观啊！”
　　“那可不，而且在宫里就算放烟花，我们做奴才的也是不许抬头看的，哪有现在这么自在。小王爷，你今晚带我出来真是太好了，竹子好感动啊~”
　　连护含笑看着眼前的主仆两个边随着烟花的绽放不自觉追随着视线晃着脑袋边斗嘴，尤其小王爷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看了一会觉得不尽兴，追着烟花就要往台子东边挤，可是小王爷还没成年的小身板哪挤得过一群人，刚挤出去没两步眼看着就要摔倒。
　　连护本就时时刻刻盯着小王爷，见此情形立刻急走两步俯身揽住小王爷的腰身才避免了小王爷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可是连护刚俯下身接住小王爷，便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烟花窜到了刚才连护站着的地方“砰”一声炸开，火花瞬间便点着了周围人群的衣襟和旁边桌子上的桌布，人群一下子拥挤起来，推搡间不知是谁推洒了桌子上的酒，原本不大的小火苗一遇到酒精便“呼”的迎风涨大。
　　有一个离得近的人已经被烧伤了皮肤，惨叫声凄厉刺耳，小王爷活了十七年还没遇到过这样惊慌的场面，一下子就着被连护揽住腰身的姿势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潮呼啦啦一个接一个的引火上身，正呆愣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原来是被连护紧紧抱住，脑袋深深埋进连护的胸膛前。
　　“别害怕，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王爷只觉得格外安心，此时拥着自己的人仿佛把所有的危险都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连护拦腰抱起小王爷，一个纵身起落间便下了望仙楼，到了十里坊中间的广场上。
　　“没事了。”连护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小王爷，抱着小王爷的手却没有舍得放开。过了一会儿，小王爷似乎是缓过来了，才轻轻推了一下连护的胸膛，离开了连护的怀抱。眼睛里似乎还有些雾气，水汪汪的看着连护，看的连护忍不住轻叹一声，又想把小王爷揽进怀里的时候手却一顿，转而抬起来揉了揉小王爷的发顶。
　　“啊、竹子，竹子还没有下来呢。”小王爷缓过神来才想起了被抛弃在望仙台上的竹子。
　　“小王爷你没事吧，都怪竹子不好，竹子光顾着往前挤着看烟花了，没来得及保护小王爷。”虽然竹子是出了名的胆小，不过到底是跟着无颜师兄练了十几年功夫的人，这点小事倒不至于无法处理。
　　“我没事，多亏了阿护哥哥救我。”小王爷说着话，手却仍然紧紧攥着连护的衣袖，显然还没有彻底摆脱亲眼看见人被火烧的阴影。
　　连护看着眼角带泪格外脆弱的小王爷，心里不由一紧。刚才的烟火直直冲着自己而来，不消片刻便撩起大火甚至临近的几个人都整个被火海包围，如此精准又如此有力，显然不像是单纯的意外。
　　锦兆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大火烧起不久就来了两拨官兵，不过因为火势太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熄灭。
　　锦兆府尹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会做人，火势一灭便立刻带着人来到小王爷和连护面前跪下。
　　“下官锦兆府尹刘卜利见过瑞王殿下、见过太师大人，今日上元佳节却横生事端，下官监管不力，惊扰了两位大人，下官愿领责罚。”
　　“起来吧。”连护见小王爷还有些怔忪，以为是刚才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心下一阵怜惜，便先开口免了锦兆府尹的礼。
　　“你是太师？那个权倾朝野目无法纪的太师？”小王爷从几年前开始便经常从皇上和太后的嘴里听见太师权倾朝野目无法纪的威名，却不想竟是眼前这位今晚刚刚结识便已对对方信任非常的阿护哥哥。
　　“小王爷……”竹子不由紧张的扯了扯小王爷的袖子，担心小王爷明知道这太师权倾朝野目无法纪还敢当着太师的面这样说，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不成。
　　连护听见小王爷的问话也不由得一愣，但转瞬间就已反应过来：“我是连护，也是太师，权倾朝野目无法纪？呵，倒像是皇帝会说出来的话。”
　　连护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倨傲的，似乎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锦兆府尹深深的低着头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小王爷却直直的望着连护的眼睛。
　　“原来如此，今日多谢太师出手相救，改日定当登门道谢。我还有些不适，先告辞了。”小王爷说完便由竹子搀着转身离去，如果他回一下头或许就能看见目下无尘的太师此时却正在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的背影，神情竟也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