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野斐

2、第二章.正常人与神经病

　　邢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他冷静地看了眼周围，他周围现在有五个人，而他因为刚刚突然挤入了这里，所以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满，特别是其中的一个大妈，体型大概占了三个人的位置，还在那里特大声地说着，“长得帅就要挤别人的位置啊？”
　　邢风当做没听见，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朝着那胖大妈大声地说了句，“大婶，谢谢夸奖啊。”
　　他笑眯眯地通过大婶判断了下周围的局势，观察到那不满的五个人的周围扩散出去，好像是成千上万的吃瓜群众。
　　于是邢风迅速得出了个结论，他现在似乎寻找到他老妈有些困难，当然，寻找到那只有一面的“朋友”，似乎更加困难。
　　邢风此刻正踮着脚，因为没有地方安放他的后跟，后面那人正死死地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一步都不肯挪。他试探性地踢了踢那人的前跟，对方反而得寸进尺地将脚前移了一点。邢风郁闷地低头看着那双锃亮的皮鞋，一股“新鲜”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但很想要一脚踩下去。
　　他将头上的鸭舌帽取了下来，冷风才得以给他的脑袋散散热，也幸好他长的高，否则脑门定然和后背一样，出一身的汗。
　　大婶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分明没有隔着几个人，却还是声嘶力竭地吼着，“小伙子，大傻逼啊？”
　　“啊……啊？”邢风瞬间反应过来，看了看手上黑色帽子正中显眼的几个大白字，得应着，“大婶你还认识字啊？”
　　那大婶的回应被夜风吹散了，邢风听了听，似乎是在说:俺好歹也是小学四年级毕业啊。
　　他没说话，兀自点了点头，学历也真高，要知道他们家不管是直系还是旁系学历最少都是博士生毕业。
　　不过……邢风看了看手上七八个耀眼的荧光棒，歪了歪头，自己的智商也差不多就小学四年级了，要是被他妈咪晓得那肯定要被嘲笑了。
　　灿烂的星光映照少年普通的棕色眼眸，带着浓烈的笑意，刺穿了黑夜。孟南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双手环胸，灯光从他的脸上闪过，黑色的外套被冷风掀起，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忽然就让他觉得有些冷。
　　孟南没说话，他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其他灯光的颜色，只剩下了浅蓝色，然后从人群中央延伸到好远好远，像是遥远的天际那一片剩下的最后的蔚蓝色。
　　耳旁的哭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接受到大脑里的，孟南后知后觉地排斥，很不耐烦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手上的手机显示有来电，不断地在振动，他猜应该是林沂，所以没接。
　　音响混着女人的哭声不断冲击他的耳膜，孟南理了理身上白色衬衫的衣摆，反复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压抑了心里的烦躁。
　　那应该是个女人的哭声，很压抑，很痛苦，让孟南想起了一些很不堪，很钻心的回忆。
　　那声音很小很小，但他自小的训练让他不得不将哭声在一片嘈杂中辨认出来，然后迅速判断了一下年龄——三十五岁左右。
　　孟南的目光渐渐转移，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女人，食指在袖口那里轻轻敲打着，是电视剧里很标准的心理学家审判人的小动作。
　　这么黑，他居然借着一闪而过的灯光看清了那个女人的长相:很标准的一张华人面孔，皮肤是很标准的黄色但偏黑，五官都不那么出色，脸有些瘦，嘴唇也微厚，这种长相很不受中国人的追捧，但审美偏向于孟南在欧洲从小接受的审美的话，大概这个女子算得上惊艳。她的一双杏眼因为灯光和眼泪的刺激微眯着，头发尖处有些微卷，黑色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但很奇怪的是，她的穿着明显不符合亚洲人的风格，举止优雅得和相貌有些不吻合。孟南以前随他父亲看望叔父的时候见识过叔母，大抵就是这样的优雅，也是这样的从容。
　　孟南的眼眸显示了他的冷漠，掩盖了他内心的种种疑惑。他将目光转移了回来，却也没有盯着舞台。舞台上干冰升华形成的烟雾让台下的尖叫声大了很多，不知道到了哪个节目，但掩饰了那个女人微不可查的哭声。手机振动停下了，孟南看了看未接电话，十四个中居然能找到一个孟年的未接电话，真是稀奇啊。
　　孟南关了电话，摁了关机，垂下浅蓝色的眼眸。那个女人似乎注意到了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在看她，哭声也被梗了下去，只剩下哽咽，清净了很多。
　　此刻，邢风已经眼尖地在人潮中看见了他妈咪，毕竟场子上提供的座位本来就少，而穿着欧式衣服的人就只有他妈咪一个了。
　　他刚才如愿以偿地踩了那双锃亮的皮鞋，还狠狠地将脚后跟转了几个来回，听见身后那人杀猪般的惨叫后成功逃脱，还朝和他闲聊了五六分钟的大妈挥了挥手以示再见，于是心情有些漂亮。
　　他靠着自己瘦弱的体型愣生生地挤到了人群边缘，清醒地意识到长成大妈那样的体型果然没什么好处。冷风瞬间袭来，让他觉得舒服了不少。
　　“凉快。”邢风打了个响指，感慨一句，手上的荧光棒险些掉落。
　　他慌忙拿紧荧光棒，转了头，有些惊喜还亲昵地带着大妈声音的响度喊着，“妈咪！”
　　俗话说得好，神经病一声吼，地球都要抖三抖。所以那名奇怪的女士显然注意到了邢风。
　　还有一句俗话，说的是神经病和正常人见面，分外眼红。
　　孟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记串这几句话，大概是错的，他听见这声吼叫以后觉得很耳熟，所以也注意到了邢风。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趁着邢风没有看见自己之前借着夜色走到了座位后面。那名女士坐在第一排，邢风单手翻过了不算高的栏杆在她身边坐下。
　　旁边有几个看见这幅画面的女生瞬间尖叫起来，都是高中生的模样，其中一个女孩还是今天被邀请的表演嘉宾，年纪轻轻却小有名气，刚刚才表演完节目，是古装秀，脸上的妆都还没有卸下。
　　“好帅啊……”一个女孩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声音，说。
　　“嘘嘘，别被发现了……”旁边的女孩捂住了她的嘴，指了指目光看过来的邢风，有些尴尬，从脖子到耳根都是红色的。
　　“我觉得他长得比林沂还要帅啊！”旁边一个女生用手肘戳了戳那个脸红的女生，悄声说。
　　“什么啊……我觉得明明林沂的眼睛比他好看一点好不好……”
　　孟南的好耳力让他将这些话全都听了进来，大概听的比邢风本人还清楚。他品了品刚才的画面，下了二字真言的结论。
　　装逼。
　　邢风就是在孟南做这个口型的时候心有所感地回了头，放过了那几个花痴的少女，居然也在黑夜中辨认出来了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正常人”，还朝他爽朗地笑了。
　　这个笑让孟南有些郁闷，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他的口型，也不知道现在是该走还是还继续站在这后面，毕竟没仇没怨的。
　　那他躲什么？
　　孟南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多此一举，刚想离开，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时候，他听见一个女生惊呼——就是那个刚表演完，穿着襦裙，嘴里说着邢风比林沂帅的那个姑娘对她身边几个人说。
　　“看表演看表演，人家心有所属了你们看不出来啊。”
　　“啊？”身边几个女生都有些不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出这一句话。
　　然后心中满是诽谤的孟南见证了从小到大还没有过的一幕，那个女生，弱弱地用手指指了指他，还压低声音说，“那个帅哥是……那什么……”
　　孟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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