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强国攻略（重生）》柳锁寒烟

56、反击号角

　　盛京，战区医院。

　　原本处于中国北方边陲的盛京（今沈阳）气候苦寒、居民稀少，即便是达官显贵患病，也不过是找几个草头大夫开两剂土方吃了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医疗资源可言。但是随着中日开战，光绪驻跸盛京，将此定为前线指挥中心。大量技术人员和医疗物资顿时如潮水一般沿着京沈铁路涌入盛京城，这个小小的城市瞬间面貌大改。

　　短短两个月里，占地十亩、五进五层的新式医院拔地而起。除了四个被留在京中照料皇长子的小儿科太医之外，整个御医院自院正往下到煎药的学徒共九十二人，民间应征而来的大夫二百余人，紧急培训的护理人员四百人，还有高薪聘请的洋人医生护士二十七人，都陆续入住盛京战区医院，使得这里成为了中国医疗资源最富集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这场与枪炮制造伤兵的速度赛跑的比拼，还是让整个战区医院的医护人员手忙脚乱的好一阵，一直到日本的陆地攻势放缓，前线伤兵入院的速度才随之降低。

　　即便已经在过去的七个月里进行了上千场手术，救治了数百伤兵，但想起特护病房那位身份尊贵的病人，留美中国籍医生葛华还是忍不住心情沉重。

　　九月初四，皇帝从旅顺返回盛京，便不容分说地把李鸿章送进了医院。出身在中医世家、自幼留学美国、毕业于华盛顿大学医学院的葛华，作为这个时代医术最精湛的中国人，当仁不让地担任了主治医生一职。然而那具价值不下一整支巡洋舰队的身躯还是迅速地衰弱了下去。

　　“李鸿章代表了他那一代的奋力救国的中国人。”后来葛华晚年时，在自己的战地医生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明明掌了很大的权，做了很多的事，也收获了当代很多人的敬仰。看似是一位英雄，但临终之际躺在病床上，竟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这不由让我想起《红楼梦》里，曹雪芹给贾探春下的一句判词——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终于，那个被葛华称为“旧时代的最后一天，也是新时代的第一天”的时刻来临了。

　　骏马长嘶一声，停在医院门口。载湉跳下马来，将鞭子扔给随从，快步上楼。

　　即便前线战事正酣，但淮军的大小将领、毅军提督宋庆、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甚至向来跟李鸿章不和的两江总督张之洞......整个东三省内叫得上名号的将领大臣都出现在了病房外。

　　宋庆像一头受困的野兽一般，在原地来回踱步，破口大骂：“丁汝昌这个吃白饭的老混/蛋！几百万马克的船交给他，居然半个月了还没消息！换了老子，早就把他奶/奶的伊东祐亨的X花捅爆了！”

　　“皇上！”众人见了载湉，都情不自禁围过来，来不及请安，便有人替他打开病房房门，“中堂在里面等您。”

　　载湉快步进去，握住那只干枯的手，觉得真是造化弄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命中注定，他和李鸿章做了好几年的对手，化敌为友才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对方就要蒙上帝召唤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鸿章又是旧势力的顶梁柱、中国最大的保守派和既得利益者之一。一旦他去世，载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回北洋派手中的权利，无论是科举改/革还是实行立宪，都将再无阻力了。

　　载湉想到这里，心情尤为复杂，不由把那只手握得更紧，凑近他耳边说：“中堂，朕已经下旨，南海之战不论胜败，北洋海军众将士均抬入汉军正红旗下；立功战死者，其妻儿子女抬入满军镶黄旗下。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了，人事已毕，但听天命。”李鸿章从病榻上睁眼望着他，眼神倒还格外清醒透彻，“北洋诸臣都是忠贞之人，战后皇上大可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旧例，不要伤他们性命。文廷式那个姓梁的学生不错，可堪一用。太后不是善罢甘休之辈，英法亦不会坐看我们崛起，纵观世界历史更是没有少数民族成功统治多数民族的先例，将来的路还很长，都要靠您自己走了。”

　　“中堂。”载湉不禁热泪盈眶，“您放心，是存是亡，是兴是衰，都将在我们这一代人之中决定。朕绝不会学太后，将难题留给子孙后代。”

　　“好。臣在九泉之下等着那一天了。”李鸿章说着疲惫地合上了双眼。载湉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还感受到微弱的温热气流。他不由长舒口气，起身到外面询问载澍：“还没有南海战况的消息吗？”

　　载澍正要摇头，忽然听窗外一阵骏马嘶鸣的声音，众人一面惊慌躲避，一面大叫：“盛大人来了！”却是盛宣怀打马直入院中，飞奔进楼，跪倒在载湉面前：“皇上，福建省海事衙门发来战报。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率师与敌联合舰队决战于琼州海域附近，激战三个时辰。击沉敌吉野、高千穗、速浪、秋津洲、千代田等五艘主力舰，重伤严岛、三景、桥立等舰，其他护卫艇、鱼/雷艇沉没无数！整个日本联合舰队，就只有伊东祐亨乘坐的松岛号还保有战斗力了！”

　　此言一出，满场具惊。“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整个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4艘主力舰艇竟然全部战沉，第一游击队直接从海军战斗序列中除名！严岛、三景等主力舰艇的重伤，更是几乎把日本海军打回了1888年之前的状态。

　　北洋海军竟然赢得了一场史诗级的大胜！载湉不由难以置信地问：“我军的损失呢？哪些舰艇沉没了？”

　　盛宣怀眼眶猛地一红：“镇远号撞击日舰‘高千穗号’，包括管代林泰曾在内的全舰331名官兵全部殉国。定远号率领全军拦截敌舰，中弹十四发沉没，管代刘步蟾殉国；提督丁汝昌重伤昏迷，被鱼/雷艇救起；全舰329名官兵只有大副陈策及五名护送丁汝昌撤退的水兵幸存。靖远号战至最后，中弹二十一发，主炮全部损坏，半数轮机停摆，超过七成人员伤亡。管代邓世昌及全舰上下官兵竭力止损保船，但舰艇开到距马尾港十七海里的中沙浅滩时，还是因为水密仓破损严重，不幸搁浅沉没，连同邓世昌在内仅有四十七人生还。”

　　此言一出，整所医院里欢呼的声音为之一清，瞬间安静得片语不闻，连枝头雀鸟嬉戏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定远、镇远、靖远三艘主力舰全部沉没，士兵伤亡率高达90%，四名指挥官仅有邓世昌一人全身而退。这竟然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惨胜，甚至惨烈到连清廷众人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获胜。

　　虽然因其远离陆地、一旦船只沉没就会全军覆没的特性，海军作战一向有着远超陆军的伤亡率。但是太平洋毕竟没盖盖子。在广阔浩渺的海面上，两军相遇一旦不敌，便可转向逃跑；所以一般的战斗能打沉某一方40%的舰艇，都算不折不扣的决斗了。而中日双方此战，竟然打出了80%以上的舰艇沉没率。可见双方都有着高于生命的不得不战的理由。

　　载湉猛地醒悟过来，忙去推病房的门，向病榻上的人笑道：“中堂，你听见了吗？北洋水师彻底击垮了日本联合舰队，以日本人的造舰实力，至少五年之内，黄海之内里再也没有我们的对手了。”

　　然而榻上的人静静地睡着，安详地合上了他的眼睛，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听见了这个消息，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载湉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一地。哗啦啦的破碎声中，宋庆激动地扯着嗓门吼起来：“皇上，下旨吧！我们这就发起反攻，打过鸭绿江去，给水师的同袍报仇！”

　　“报仇！”

　　“报仇！”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用鲜血书就的历史篇章又多了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