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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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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
男朋友?
男朋友!
是他想得那个意思吗?
谈风止咬着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头埋在碗里,也不看他。
祁修尘笑,抄起桌上的钥匙,开门滚回隔壁。
半晌,谈风止吃饱喝足,收拾了碗筷,他余光有瞄到了自家钥匙被带走的画面,丝毫不担心祁修尘会一去不回。
方才祁拆快递的时候,他没好意思光明正大看,这会人走了,他暗搓搓溜回卧室,一屁股艰难坐到地毯上,拉开了床头柜。
啧。
各种用具,一应俱全。波点的,螺纹的;冰爽的,热辣的。
会玩。
花花绿绿的包装,清一色全是大号。
这些玩意儿,是专门为他买的?
谈风止顿觉菊花一紧。
一致的尺码,让他不由得怀疑,难道祁修尘丈量过他?
正拿着东西发呆的当口,咔哒门锁落下的声音,祁修尘抱着布篮走了进来,谈风止手上的东西,应声落到地毯上。
“小前辈不急,我们先看点刺激的,助助兴。”他从布篮中摸出个移动硬盘,冲谈风止晃了晃,嘴角挂着坏笑。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谈风止连忙摆手,手忙脚乱将散落在脚边的东西扔回抽屉里。
祁修尘但笑不语,从置物架中取出投影仪,连接好设备,放了盘碟片进去,而后朝坐在原地的谈风止走过来。
“我不看我不看,你自己好好享用就好。”谈风止爬上床铺,企图从另一侧逃走。
但一个病号,怎么比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谈风止被按倒在床上,同压在身上的人面面相觑。
“这里痛。”谈风止伸手再戳戳自己的胸,强调自己是个病号!你给老子注意点。
压在身上的男人也不恼,笑盈盈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没事,两天就给你养好了。”
男人翻身下床,坐在地毯上背靠床沿,拍拍身旁的位子,冲还在床上躺尸的人使了个眼色。
我靠。
这人什么意思。
两天养好了之后会怎样?就地正法?!
谈风止突然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焦虑。
明明就在昨天,两人依然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才一个午饭的时间,花生了什么!
真想一脚把那欠揍的人给踹出去,但一触及那人微露受伤神色的双眼,谈风止心瞬间软了下来。
活该自己欠他的。
抛弃了他十年的愧疚感,涌了上来,突然就无法去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了。谈风止认命拉上了飘窗前的窗帘,房间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白墙上的画面依然泛着冷光。
他慢吞吞挪过去,在那人旁边落座时,电影片头曲刚播完。
祁修尘挑了一部十四年前的老片。
彼时两人还是偶像预备役,乘着竺翼的春风,两人还未出道,便得到了电影里男二男三的机会。
当时接戏时,只到是纯纯的兄弟情谊,现在回头一看。
简直了。
祁修尘饰演的男三是位高权重的公爵,而谈风止所饰演的男二则是内乱中即位的少年国王。
女主是邻国的公主,为了抵御斯拉夫人的侵略,两国选择结盟。公主和亲少年国王,却在和亲途中,爱上了自由不羁的牧羊人竺翼。
自小陪同国王长大的公爵,目光总追随在国王陛下身上,亲自追杀逃亡的牧羊人和公主。
国王陛下为自小喜欢的公主逃走大发雷霆时,公爵在。
国王陛下为成全小公主,挥泪断情丝时,公爵也在。
国王陛下躬于政事,终生未娶。因劳累英年早逝,临入土前,公爵依然在。
公爵敛了国王陛下的尸骨,辞了爵位,带着陛下的骨灰四处流浪。
这部舞台剧当时只公演了十四场,便因女主的意外离世而终结。多年来,一直尘封在谈风止记忆中,也不知祁修尘上哪儿找到的录像带。
当年懵懂的少年,只以为公爵的行为只是出自于君臣的职责,朋友间的爱护。
而今看来,公爵溢于言表的忠诚,实则是绅士掩藏爱意最浪漫的决心,令人心动。
祁谈在三十多个预备役中,演技属个中翘楚,但祁因为自身性格使然,不争不抢,又迫不及待出圈的心态,注定只能在角落里做陪衬。
而这部舞台剧,也成了两人唯一合作的作品。
祁修尘先放这部,暗藏了些小小的心机。藉由两人一开始时亲厚的关系,狠狠扒开被抛弃后他心中难以治愈的痛,以此扩大谈风止心中的愧疚感,从而给自己谋取一些小福利。
谁叫这人当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单方面宣布了他的出局。
明明只要他说一句,他就能毫不犹豫的从了他,眼睛都不带眨的。
现在嘛,翻身农奴做地主,不欺负个够本回来绝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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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间隙,祁修尘心机鬼插了个纪录片进去。
是当年他拿到舞王之后,主办方帮他拍的心路历程,其中训练室的视频,全都是他自己提供的。
他暂停了画面,出去帮两人各倒了杯水,又回到他旁边坐好,指着屏幕里头训练室大门的位置。
“小前辈,门口那个是你,对么?”
屏幕上,训练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隐隐看见门前有个人。
“那天我脚扭了,在里头哭了半天,你明明就在门外,也没理我。”谈风止仰头,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出了背后的故事。
他在谈风止偷看时,哭过几次。有几次是想骗他进来,有几次却是真的。
明明都过来看了,却依然那么绝情,连进门说句话都不肯。他很绝望,难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就这么弱,连竺翼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吗?
颓丧的情绪,总会在练习结束时,被门边偷偷塞进来的热牛奶给治愈。
他想追问,可面对他的,始终是小前辈的逃避。
他安慰自己,只要自己比竺翼更火,足以同他比肩,小前辈总有一天,还是会看他。
于是他公司也不退了,即使没有通告,依然泡在训练室里,练习舞蹈琢磨演技。
训练室名义上属于兔团,实际使用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谈风止没回答,起身去放映机上,换了碟片。
他起身的瞬间,甚至还看到了祁修尘眼角未擦干的水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去抚平他内心的创伤。
“小前辈,你真的好狠的心。”
谈风止刚走回来,手臂被地上的人一扯,他被带进那人的怀里,一边的肩膀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着往下沉,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展开,绯红染上耳尖双颊。
幸好,他看不见。
身后的人有一下没一下舔舐着他的耳廓,谈风止觉得有些痒,推了推他,没想到被箍得更紧,几乎是要将人勒入骨血的力道。
“我不放,等了十年好不容易逮住你,打死我都不放。”
隔着布料的湿意,刺得谈风止一阵哆嗦。
自己当年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可是明明是他自己亲口说,不会喜欢男孩子的,不然他怎么可能连试都不试便落荒而逃。
谈风止心里也怨啊,但此时趴在背上的大男孩小声抽噎着,他心下紧张,连忙开口安慰。
“你别哭啊,我不走了不走了,你拿着藤条赶我我也不走。”
他忍着胸痛,反手落在大男孩头顶,一下一下地撸毛顺毛。
他的安抚起了效果,身后的大男孩止住了眼泪,同他继续看电影,却固执地不肯放开他。
谈风止哄着又答应了不少条件,那人才作罢,松开他去厨房准备晚饭。
挖坑给自己跳的谈风止,根本没看到大男孩身后高高竖起摇得正欢的狐狸尾巴,心里还沾沾自喜,终于可以给大男孩点补偿了。
两天后。
谈风止的胸痛好了许多。
那喜形于色的狐狸早已登堂入室,挤在整个房间唯一的一张床上,搂着心心念念的人。
遮光窗帘遮住了外头大亮的暖阳,背后热源紧紧贴着他,谈风止热到想踢被子,但手脚被压着,他徒劳挣扎了好半天,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纹丝不动。
随着歌曲起奏而缓慢升起的旗子,危险分子已经行进至防御力极低的臀腰基地,在基地上逡巡,寻找攻下敌方阵线的突破口。
完了,谈风止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体格差距太大,为了避免无谓的损伤,他果断放弃了挣扎,乖乖躺平。
……
日薄西山,昏过去才醒过来的谈风止眼角还挂着泪痕。
他头闷在枕头里,趴在床上,空出的手在仰躺的祁修尘胸上狂捶。
“你还跟秦彦说你不喜欢男孩子,那这叫什么。”他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酸软的白馒头,发出了灵魂深处的拷问。
“我当然不喜欢男孩子。”还有力气折腾的祁修尘将他翻了个面,伸手在已经收好的旗子上薅了一把。
“我喜欢的是男人,尤其是你这样的。”
谈风止的眼泪又想出来了。
还有完没完了!
都是玩文字游戏的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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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厂年会,两人压轴登场。
黑白配的同款西装,后头跟着六七十个后辈,一字排开伴舞,那排面无法比拟。
压轴曲是兔团成立第二年,推出的婚礼神曲,暖暖的曲调藏着恋人间暧昧的情愫,随着副歌全部倾泻出来。
年会还没接触,一举霸屏热搜榜。退休的竺翼完全抢不过两位兔先生的风头,被挤在热搜的角落里,长吁短叹。
“谈谈啊,瓶酒讨情郎的恩情,当还上了啊!”他藏在后辈后头,和他的红酒先生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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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风is rio:妈妈啊,我搞到真的了!年会现场宛如婚礼现场!
民政局:我是民政局,我自己走过来了,请你们原地结婚!立刻!马上!
到处是尘风党的狂欢,怎么都拦不住,其他台的联欢晚会黯然失色,没激起半点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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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天晚上你就知道了我的心思?”又是一次绵长的深入交流,谈风止失力趴在祁修尘胸前,戳着他的心口,质问道。
祁修尘心虚点头。
“上节目你还特意喷了香水,勾上了我又给放置着?”他支着下巴居高临下看身下渣攻。
不意外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谈风止从他身上翻下来,伸手将人推开。
“去次卧跟酒睡吧你!滚出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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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修尘的初吻,十三岁就送出去了。
在节目里不温不火的他,差不多都要放弃,去递退社申请了,却在社长室门口碰见了谈风止。
少年可能是要去练习,看见他拉着他就往训练室跑。
少年是那么的专注,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打断,该如何去跟他说自己想要退出。
他被少年热血感染,跟着他一起跳到了深夜,两人脱力一起躺在落地窗前。
谈风止体力差,刚一躺平便沉沉睡了过去。
大楼的电源不稳,光线挣扎良久,还是消散在黑暗中。
他永远忘不了,落地窗前,周身镀着月色的少年,竟好似神殿中的高高在上的神祇,令人神往,不敢亵渎。
他颤抖着,低头含住神祇的嘴唇,像是含着易化的棉花糖,细致地描绘它的轮廓,却又怕他消失。
而现在,他终于,把神祇拐回家私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