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踏雪留痕 ...

  •   话说那丫鬟一进南园就被守在门口的刘妈妈赶急忙慌地啐骂道,:“你这死丫鬟,是去散魂呐!花去这些时辰,晓得你这小贱蹄子不经事,办个差都混混吞吞的!麻利些,小娘还在屋子里头等着呢!看待会儿我怎么收拾你!”

      丫鬟原本想辩驳几句,将刚刚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但碍于刘妈妈的盛威,话到嘴巴也囫囵地咽了下去。只得兢兢战战地疾步朝兰雪院去了。

      来到兰雪院,刘妈妈进去通报了声,丫鬟便哆哆嗦嗦地跟了进去了。只见苏小娘半倚着,屋里除了刘妈妈,并无其他丫鬟,静谧得很,丫鬟匍匐着请安问好。

      苏小娘哑然半晌,道:“如何?”

      丫鬟道:“回小娘的话,刚才奴婢去了趟香粉铺子,起先铺子里头的伙计并无识得这种香粉末子,后来还是掌柜见多识广,将这香粉末子识了出来。这香粉末子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奇花碾成的香粉,味道和寺庙里头的香很相近,但却不一样,这种香更烈性,也伤人,尤其是妊娠的妇人闻了,最是容易胎大难产,或是胎死腹中……”

      “你是说,此花易堕胎?”苏小娘突然起身,狠狠地盯着丫鬟问道。

      “是……掌柜饶是这样说的……”丫鬟喏声道。

      “哈哈——”苏小娘拊掌大笑,与此同时,刘妈妈示意让丫鬟退了下去。

      刘妈妈目送丫鬟出去后,左顾右盼了一番,才转身关好门,连声疑道:“小姐,您这是发现了……这!这!太玄乎了!”

      “不错,你这不愧是跟了我许久的老人儿,一点就明白,是了,顾大娘子许就是被这股子邪香给害了命,说来也不能怪这香,只能是说她顾大娘子命薄了,受不起这滔天的富贵。许是老天给我个机会,这里头可得好好地做做文章,也不枉我熬了这些年,终于能有机会越了她去,名正言顺地享这些许富贵荣华!小娘!小娘!终究是小字当头!”

      苏小娘接着道:“这邪香也算帮了我的大忙,那时每日请安把脉的大夫,虽晓得这里头有些道道,但却并无察觉是这邪香作祟。即使颇有微词,但却碍于我死捏着他的七寸,踟蹰不敢言,更不敢在老爷、老夫人面前造次了去!更可况大娘子向来体弱,这胃口大增,旁人皆误以为是体质渐好,谁曾往其他方向想了去,真真是福薄呐!”

      “这心计,也真是毒辣,简直杀人不见血呀!小姐,您以为这会是何人所为呢?这翠暮轩的那位,不过是个贱婢出身,真有这心计能耐,想得出这一招吗?”刘妈妈道。

      “下三滥的人做下三滥的事,这越是下贱的人儿,越是为了稳固地位,不惜付出何等代价!越是蝼蚁,越是不能小瞧!这些年,也得亏我们防得紧实,不然呐,黄泉路下,做鬼也冤呀!这事且不说是与不是翠暮轩所为,即使不是,那也得是,这些年头了,斗得也乏了,也该收网清鱼了!”苏小娘道。

      “依小姐之意,该如何呢?”刘妈妈道。

      “这事必须做的滴水不漏,其他倒是不怕,就是担心那大夫,可不能被有心人挖了出来。否则就是杀敌三百,自损三千!得不偿失呐!我虽无直接害了她,就这推波助澜之力,也足足让老爷厌了我呀!”苏小娘叹道。

      “小姐,这大夫好些年前就被我们打发走了,就连我们也不曾有消息,更何况是别人呢!再者说,大娘子本身就体弱,加之邪香催之,哪里还想得到大夫呢?临了,最多就说大夫医术不精,未识得出这邪香,大娘子去世后,这药渣也验过了,并无问题。小姐还是把心搁在肚子里头,好好过您这好日子吧!”刘妈妈劝慰道。

      “许是我过度担心,哎,还是好好谋划这事!”苏小娘道。

      “小姐,别过于忧虑了,我去小厨房给您做碗山药茯苓鸡豆粥,健健脾胃,安安心神!”刘妈妈道。

      “嗯,是有些饿乏了,你去吧,我养养神……”苏小娘道。刘妈妈帮苏小娘掖了掖身上的白貂皮毯,也离去了。

      香草居内,巧儿和翠喜忙张罗着晚上的吃食,里里外外端了好些吃食:一盘浇洒着琥珀蜜的玉屑糕,一大碗羊肉科斗细粉,一小盘消食的河阳查条,一小碟腐乳蘸春子鲊,一盘薄荷蜜蓼花,一碟桃穰酥。翠喜接着又热了一大壶雪醅端上桌。数九寒冬,屋子外北风肆虐,剐打着光秃秃的枝丫,吱嘎作响,而暗火通红的鎏金双凤纹青铜炉子则透着善气儿,衬得满屋子暖烘烘的。

      杭柔默默地倚在榻上,耳边充斥着的是窗外凛冽的呼啸声、屋内嘎嘣的炭燃声、巧儿与翠喜的笑语声……不由得头向着内侧转了去,枕着的缎巾也氤氲了……

      “姑娘,吃食好了呢,可别贪眠了,起来吃些罢!”巧儿道。

      “嗯,就来,寻着香味儿,再懒不执拗不过肚子的馋虫的。”杭柔似有若无地轻拭眼角,打趣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雪欲,能饮一杯无?如此好诗更不能辜负这一桌美食,翠喜、巧儿,你们也坐,这儿没外人,用不着拘着规矩。”

      巧儿、翠喜相互望了望对方,也欢喜地坐上桌来。

      “姑娘,还是姑娘,一点儿都没变,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热热闹闹的。”巧儿道。

      “这是姑娘给我们的赏赐,你可别把这南园当做苏州别苑,在外头可得循着规矩,饶是姑娘不罚你,你看这园子里头的规矩可曾放得过你!毕竟姑娘是咱南园的嫡女,身份不能被人低瞧了去。”翠喜捅了捅巧儿的胳膊道。

      “省得!省得!”巧儿吐了吐舌头道。

      “哈哈,翠喜快别念叨她了,巧儿如此聪慧的丫鬟,虽说寻常憨憨可爱,但那叫傻人有傻福!”杭柔戏谑道。

      “就是嘛!还是姑娘会识人,晓得我巧儿的好,咦……不对呀,感觉姑娘还是在说我傻呀,姑娘!你坏透了!”巧儿嗔怒道。

      就在说说笑笑中,桌上的吃食被风卷残云,外头的雪也落下来了……

      饭毕,杭柔抿了口茶,抻了抻身子,看了眼翠喜。

      翠喜会意,正色道:“姑娘,我旁敲侧击地去打听,听说这花在园子里头开了好些年了,因着园子里花草甚多,加之地方又大,也未曾引人耳目,也就是苏小娘前些日子发觉,否则还是在那块安安静静地开着呢!说是来源,那些打理花草的婆子丫鬟们知之甚少,说不清则个。我便留了个心眼子,在那些花的周遭仔细刨了个深浅,却是发现了猫腻。喏,您瞧!”便从兜里拿出一个用白纱绫包住的东西。

      杭柔接了过来,捻开上边的绳结,忽而一股子怪味传来,好不恶心!只见白纱绫中包裹着一个看似香囊的玩意儿,上面结满了陈土,看上去是好些年头了,且香囊因长埋土里,也有些腐烂,质地像是定州缂丝织造的,还未曾全烂,残留着一绺儿穗边,隐隐约约看得出是香囊。

      “虽残破了些,却看得出是个织法为长短戗的缂丝香囊,翠喜,你是说?”杭柔看着翠喜问道。

      “是了,姑娘,我想这或许是花的来源。”翠喜道。

      “可是香粉,如何能长出花儿来呢?”巧儿问道。

      “怕装得不是香粉,而是香籽。”杭柔道。

      “这是如何得知的呢?”巧儿道。

      “我刚刚将此物翻刨出来后,由于天色渐晚,也瞧不真切,于是收了起来,赶忙回至房内,在烛火下,细细翻看,却并未见有粉末的痕迹。而且这味道也并不是兰雪院那丫鬟拿去香粉铺子求证的那种香粉味,所以我猜想许是香籽。”翠喜道。

      “你刨土时,可有旁人看见?”杭柔问道。

      “不曾,姑娘特地交办的,我哪里会如此不小心,我特特等到酉时,各个房门交班之时。丫鬟婆子都去吃饭了,值夜的小厮们还在交接牌门钥匙。”翠喜道。

      “嗯,这样便好。只是你待会儿摸着黑再去将此香囊埋回去。”杭柔道。

      “姑娘,您这是?”巧儿不解道。

      “姑娘,这是要隔山观虎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翠喜道。

      “这怎么个隔山观虎?又怎么个黄雀在后呀?真真是越听越糊涂!”巧儿道。翠喜见巧儿如此这般,便附在她耳边,如此如此解释道,巧儿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妙!”

      杭柔接着道:“这定州缂丝不是寻常人可以使用的物件儿,是御贡。且南园支配这些料子定是有记载的,得去库房里查一查,便可坐实,虽说你我都知此物是谁的手笔,可还是需要实证。

      “只是年头尚远,你我贸贸然去库房翻本子,定是会打草惊蛇,那届时如何隔岸观火?不若顺水推舟,将此事抛与苏小娘,她掌管库房久矣,查这料子岂不易如反掌?不过,为何会用这如此珍贵稀有的料子来装此香籽,真真是耐人寻味儿!”

      “奴婢之前听兰雪院那丫鬟说,香粉铺子的掌柜说这花籽很是奇特,非要缂丝这种质地硬挺的珍贵物什儿方不粘连,否则易黏连化了。”翠喜道。

      “这是奇了,果真是奇花,也亏是这奇花,这证据还断然不好找呢!”杭柔看了眼窗外,接着道:“这雪愈发大了,明儿天一晴,苏小娘定是要派人去仔细搜查,今夜这雪,怕是要留痕,仔细痕迹。”

      “是,翠喜晓得,这就带上把扫帚,清清路痕。”翠喜便欠身退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雪欲,能饮一杯无?”出自白居易《问十九》。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