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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南园宴乐(上) ...


  •   过了晌午,巧儿见杭柔仍旧未醒,又赶上了老太太派素玉来催促,说是赵康王府等将要过府,要着杭柔一起见客去。巧儿便走至杭柔身旁,轻轻唤了几声,见杭柔依旧不搭理。正要用手拍一拍唤醒她家姑娘。

      这时,杭娴走了进来,对着巧儿轻声笑着道:“柔妹妹,可是好睡呢?今儿这大日子也不曾起,待我吓唬吓唬她罢!”说罢,便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踱至床前,正欲挥手,突然杭柔睁大眼睛,猛然坐起。杭娴和巧儿“啊——”的一声,反被唬了一大跳,吓得直摸胸口,笑骂道:“太瘆人了!柔儿,你这分明是早醒了!装睡吓唬人!”

      “哈哈——本来没想着捉弄你们的,但我听见你们私下嘀咕要吓唬我,那我就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杭柔笑道。

      “柔儿真真是个小促狭鬼,我这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临了临了,唬了自个儿!”杭娴戳了戳杭柔的脸,说道。

      说笑了一回,杭柔便起床洗漱梳妆,杭娴则在一旁喝茶,忽而眼瞅见了一个精美异常的白玉嵌宝石香炉,便问道:“这炉子倒是个好宝贝!我一进来便闻着香味儿,只是顾着捉弄你,却也忘了问,看其器型想来也是禁中之物吧!”

      “姐姐,就是眼儿尖,很是了,这是之前卉音表姐与我打赌打输了,便给了这个作为赌资呢!”杭柔风轻云淡道。

      “这白玉嵌宝石香炉往这屋内一摆,也真是活色生香,怪不得米芾在《西园雅集图记》中写道‘炉烟方袅,草木自馨,人间清旷之乐,不过于此’!很是妙了!”杭娴接着道。

      “姐姐,素来见地都是极好的。妹妹也就看着好玩,便命人摆上焚香,原觉着没此意境,但经姐姐这妙嘴生花,这样一说,便觉是极有意趣了!”杭柔道。

      杭娴倒是捂着嘴被逗乐了,接着闲叙了几句,杭娴便告辞离去了。

      走在回房的路上,杭娴心中纳闷道:“原想着这炉子该是赵辰宁所赠,这心中还略不是滋味,借故问了一句嘴。赵卉音虽说同是王妃所出,但这性子倒是粗放义气得很。怎会有如此巧思,赌上这精致文器?但瞧着这柔儿的神色,张口就来,倒也不像有假,莫不是自个又多疑了么?且不管这些了,下次遇着机会再试探便是了……”想着想着,也就走到了兰雪院内。

      “姑娘,可是尚未清醒,脑子也是迷糊了,这白玉嵌宝石香炉明明就是辰宁小王爷特地为您寻来的,上次小厮送来时,还特地交代了,您怎就忘了?”巧儿站在杭柔身后梳着头道。

      “这我哪里忘得了?这不是娴姐姐在这么,我故而瞎诌了。以后要是辰宁表哥再送什么东西来,你们且管收下,但记住都放在库房封存起来,别再拿出来便是了!”杭柔道。

      “这是为何?”巧儿道。

      “哎,姑娘说什么,我们听就是了,总归是没错的。”翠喜插嘴道。

      “哦……”巧儿闷闷地应了声。

      “巧儿你也别郁闷嘀咕了,以后自会告诉你们俩,都是陪着我一同长大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们当成是自家姐妹。现在不说,只是时机未到,待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定不会瞒着你们俩,现在照做便是。”杭柔道。

      “是。”巧儿、翠喜应道。

      临到酉时,夜色将至。雪夜中的南园显得格外刺目,金红相织的缎绸连幔,迤逦数丈、遮天蔽日;连幔下的是一盏一盏的珠珞琉璃制成的灯笼,繁星点点、璀璨如昼;琉璃灯下摆放着的是一盆一盆国色天香、娇艳欲滴的姚黄魏红花篮,此乃牡丹品种里头最为名贵的两种,是从洛阳马不停蹄运送过来的。

      因时值正月寒冬,盆花不易存,故匠人们在运输过程中特在其根土之中施以硫磺,为着姚黄魏红愈发雍容华贵,运至京城再将其切成鲜枝花,再烧其柄,置于瓶中,缓加水。夜里再洒水至地,铺就苇席,复洒水,铺花其上,次日方可编造花篮……

      门房下人来报,赵康王府、程郡王府、顾侯爵府的马车即将驶过宣德楼朝南坊巷御街外的东交巷子。原本端坐在紫檀黑漆圈椅上的杭老太太听闻,看着身侧的杭士白道:“既如此,便至门前迎贵客吧!”杭士白点头说是,便上前扶起杭老太太,杭卫、杭笠、杭逸等一干人也起身跟随,出了远香堂,行至南园大门外。

      只见先是程府马车向南园缓缓驶来,为首的是由几位小厮牵着的三辆马车,马车后面跟着一众捧着锦盒的丫鬟婆子。待马车停毕,程天明与赵燕蕴夫妇先下了马车,接着是程青平、程青舒和程青娣。

      程天明和赵燕蕴等人见杭家众人在门前相迎,紧走上前,说道:“见过姑母,给姑母拜年了!姑母您老身子看上去可是愈发康健了,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您老在门口迎我们,可是折煞我们这做小辈才是呢!”

      “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呢,便是做长辈的心疼小辈罢了,这何来一说呢?”杭老太太道。

      “母亲自来是心疼小辈们的,程大娘子言重了!”杭士白道。

      “杭大人说得在理,长辈心疼小辈,乃人之常情,要是母亲着实过意不去,倒不如待会儿给姑奶奶的拜年利市钱再封得大些,这礼数到了,心意便到了,也就两全其美了。怕是尊老重孝的孔老夫子也是不能说什么了吧!”程青平圆场道。

      此言一出,大家伙儿都忍俊不禁,言笑晏晏。

      说罢,程家与杭家兄弟姊妹们也互相见礼,待寒暄几句过后,赵康王府及顾侯爵府的马车也纷至沓来,大家伙儿互相拜年问好后,杭老太太便与他们一同入内,进明晖堂去了。

      明晖堂是南园逢年过节招待贵客的地方,寻常时节并不轻易开启。虽说平日里头不曾使用,但每日的打扫清洗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里面的贵重器物摆件,原是封存在库房里头。

      今儿上午,陈嬷嬷才带人去库房,拿着册子,清点取出,一一摆上。待宴席一过,又将清点造册,放回库房中。按理说这些子事儿,应是管家人苏小娘管的,但因明晖堂内的器物摆件是杭老太太自个的体己物,或是嫁妆、或是御赐……所以也并不曾让苏小娘插手其中。再加之苏小娘这几日称病不出,走戚宴也撩手不管,这才叫了陈嬷嬷为之操持打理。

      一进明晖堂,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赵康王爷便朝杭士白道:“士白兄,这香倒是异常地清远深长,莫不是黄庭坚《药房贴》中记载的婴香?”

      “正是了,赵康王爷果如坊间传言,皇家贵冑中的清雅君子,名不虚传!”杭士白道。

      “嗳,坊间谬赞罢了!只是这婴香是用角沉作为主香,近来,海贼屡屡侵犯我東朝边土,朝中也早已下了禁海令,取消海上互市,你们如何得之这中海南沉香的呢?”

      “这虽为婴香,但却并不是真正的婴香,如今中海南沉香得之实属不易,故用钦州的番香替之,但番香质重气烈,着实不属幽久耐燃、清雅飘逸的之类,便取少量番香和着梅花、幽兰、佛手瓜等花果一道蒸香,如此可祛其烈性,取其沉性。”杭士白解释道。

      “妙!果真乃大学士也!博学多才,出奇制胜!”赵康王爷赞道。

      “话可坐下慢慢叙,还是先请入座才是正理呢!”程天明道。

      “甚是,忙着说话,倒是疏忽了,招待不周,大家见谅。请!各位请!”杭士白道。以赵康王爷为首的宾客们,方才一一入席。

      明晖堂是一座勾连搭顶式九架梁建筑,分前后两厅,前是男宾待客的正厅,又名燕誉厅;后面是女宾待客的正厅,又叫凝秀厅。中间隔着一道厅壁,厅壁边框是由紫檀木制成,中间是以白贝母为底,打磨而成的一幅长约两丈、宽约数丈的巨型壁画,上面还镶嵌了些许红、蓝宝石、玛瑙、珍珠、螺钿等奇珍异宝。最妙地要数,坐在凝秀厅的人可透过壁画观得燕誉厅其外,但燕誉厅却只见壁画,不得窥其凝秀厅其内。

      而凝秀厅的女客们,也在杭老太太的盛情邀请下,入席坐罢。杭老太太笑道:“今儿是个好日子,咱杭家、赵家、程家、顾家这些子亲戚总归是齐全了,也承蒙各位不弃,看得起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太婆子,赏脸参加这走戚宴。在此我代表杭家欢迎各位光临寒舍,大家伙儿聚聚,吃些粗席,饮上几杯酒,陪陪我这老太太,热闹热闹!”随后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赵康王妃顾如敏、程郡王妃和雅郡主赵燕蕴等众人也端起酒杯,回敬饮罢,复才说笑起来。

      说笑了几回,尚食娘子才带着一簇丫鬟婆子进入凝秀厅,手里端着都是刚刚烹调好的菜肴。杭柔因着心里惦记着事儿,想要设法遇上程青平,快些见着霜儿及玉沐娘子等人,查明真相。对着这些美味佳肴也不甚在意。对着程青娣夹枪带棒的搭话,也是寥寥数语,敷衍应付。

      倒是赵卉音,又是护崽儿的母鸡似的,出声呛到。杭盈屡屡数次欲要插话,见缝插针、融入其中,但也是不得法门,只得倖倖作罢,为了掩饰尴尬,倒是转过头,与杭娴交谈了起来。

      奈何杭娴也是个心事重重的主儿,也不甚搭理,杭盈自觉没趣,又念着前厅的赵辰宁等贵家公子们,便想着出门去,看看能否寻着机会撞见一二,与之交谈,想法既出,便跃跃欲试地出门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炉烟方袅,草木自馨,人间清旷之乐,不过于此”。出自米芾《西园雅集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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