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直的》卿川

9、009

　　林落风去门口等林宿朝，与此同时，林宿朝刚好出了办公室，坐上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准备去接林落风。还未出电梯，正好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是他的朋友严升。
　　他接起来，那边传来车辆行驶鸣笛的声音，想来这小子是在马路上呢，同时，还有严升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老林，哪儿呢，出来喝酒啊。”
　　“不了，有事。”林宿朝出了电梯后找到车，打开车门坐进去。
　　“别啊，大周末的能有啥事儿，兄弟几个都等着你呢。”
　　“是真的有事，我要去接人。”
　　“哦，接人啊。” 严升的声音拖得老长。
　　林宿朝都能想象出严升此时脸上一定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你想什么呢？”这人尤擅脑补，天马行空。
　　“唔，想咱们林少爷是要去接谁啊，是谁这么有面子让你去接人，是那，那姓柳的演员还是那姓杨的小钢琴家啊，带出来一起玩嘛，又不是没见过。”
　　“都什么跟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林宿朝哭笑不得，“我都记不住他们俩是干什么的你还能记住。”
　　“啧啧，真是薄情啊，我看你也就能记住他们在床上的样子了。”
　　“闭嘴！”严升说话总是没个正行，林宿朝头疼不已。他吼完严升后，忍不住想了想自己是否能记住床上的情景，发现自己也记不住。不都那样，只是互相需要，解决下生理需求而已，还玩什么花样不成，“不说这个了，我是要去接我侄子，你也见过的，林落风，我小侄子。”
　　“林落风？林落风……我想起来了，就你那个亲的然后又变成不是亲的了那个侄子？”严升记得那是个长得有些圆乎乎的小孩，有些咋呼，全家宠着，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因为他跟林宿朝玩得好，占有欲发作不高兴，跟他说话夹枪带棍。不过心情好了就叫他严叔叔，平白把自己叫老了，可要是叫哥，自己又矮哥们儿一辈，啧。
　　“是，我遇到他了。”
　　“他离开好几年了吧，遇到也是缘分，你这是……要把他认回去？”
　　“五年没见了，这会儿在北京上大学呢。我不是要认回来，我大哥已经结婚生子，认回来算怎么回事。”林宿朝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怎么说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那会儿是真的喜欢我这小侄子，现在遇见了也不能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了就当不认识吧。”
　　“那带过来见见，好歹那小孩还曾经叫过我叔叔呢，他回来了也让我这个叔叔看一看呗。”
　　“别想，我侄子才二十，你说说你去的地方他能去吗？”
　　“哎呀，也可以约在别的地方啊。”
　　“行吧，待会儿我问问他意见，他要愿意见就见，不愿意就算了。”
　　“算什么算，你今儿一定要把人给我带过来。就这样，我等着你们。”严升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林宿朝急道：“喂，我已经定好地方了……”
　　可惜严升并没有听见。
　　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林宿朝无奈笑笑，这个严升不仅说话没个正行，还老是说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的。

　　又开了十来分钟，林宿朝这才到了M大门口，正巧看到了林落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小孩四处张望着，明显没有认出他的车来。他开到林落风身边停下，开了车窗叫人。
　　“落风。”
　　“叔叔！”林落风喜出望外，同时心里巨石落地。他已经在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越等越忐忑心慌，他以为林宿朝忘记这次约定了。
　　还好，林宿朝来了，叔叔对他一直没有食言过。

　　林落风上了车，问：“叔叔我们去哪里？”
　　林宿朝启动车子离开，“小风，你还记得叔叔一个叫严升的朋友吗？”
　　林落风想了想，点头，“严叔叔，我记得他。”
　　“他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你想去吗？当然，可能还有其它的人，但你放心，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叔叔的朋友想见他？为什么严叔叔会知道他回来了，叔叔跟严叔叔联系提起自己了吗？

　　“叔叔，我妨碍您和朋友聚会了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林宿朝很意外林落风竟然会这么想，小孩真的很敏感啊，他转头看向林落风，见人又在咬手指，皱眉提高声音：“不许咬手指！”
　　林落风咬指甲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到林宿朝提醒他，他才发现自己又咬上了。他紧张地放下手，低着头道：“叔叔，您要是有事的话，可以不用管我。在这里放下我就好，我自己回学校去。”

　　在这里放下他，他自己回去？这说的什么话，林宿朝心中叹息，什么时候被林家人宠得恣意跳脱的小孩变成了如今这样小心翼翼的少年。
　　他用力推了下林落风的脑袋道：“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接出来又丢下你不管。你不愿意去就不去了，咱不见他，好吧。”
　　林落风的身体跟着脑袋一起弯了下，他的低落情绪瞬间都被这个动作打散了，再加上得到了林宿朝的保证，心里高兴起来。
　　“嗯！谢谢叔叔。”他笑弯了眼睛，重重点头。

　　林宿朝带林落风去了一家私家菜馆。这家馆子隐藏在北京无数胡同的一条里，车子是开不进去的，所以林宿朝在附近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放下车，带着林落风往里走。而从大街上走进去不绕个九曲十八弯根本不可能到得了，没有熟人带路只会迷失在这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

　　到了后一看，馆子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上书——江。
　　两米多高的门匾上也写着江家私房菜五字。
　　林落风站在馆子门口，有些恍惚，这是他以前经常来的地方，不过离开林家后，这里他就没有来过了，即使回到北京已经两年多，也从没来过这里。一个是如今物是人非，接触到以前的人或事难免会有点不知所措的怅然，还有一个是他，嗯，没钱啦，现在的他根本吃不起这里的饭菜。

　　林宿朝先进了门，发现林落风还傻傻站着，便叫他跟上。
　　林落风上前跟在林宿朝身后，小声问道：“叔叔，您怎么带我来了这里？”
　　林宿朝顺手揽了小孩儿的肩膀，“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他家的饭菜。”

　　因为他喜欢？叔叔连这个都记得。那时的确是喜欢江家菜馆的，只因为他家的菜实在做得太好吃，不仅味道独一无二，还摆盘精致，色彩亮丽，香气扑鼻，每一样菜端上桌都能让人食指大动。听说江家祖上是宫廷御厨，在紫禁城里伺候过皇帝的。
　　哎，林落风现在有些烦恼。
　　他在林家是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吃穿用度样样最好，也没觉得吃御厨做的菜有什么稀奇，御厨不也是厨子，厨子就是做饭给人吃的嘛。
　　后来离开林家才知道人家那手艺有多牛逼，他还花了些时间来适应学校食堂的家常菜肴。

　　有道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吃糠咽菜没有依靠的日子，他怕再接触以前的东西会丢了自己的心境。
　　林落风：“叔叔……”
　　林宿朝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叔说他现在的心情。
　　随即又想算了算了，现在的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不过一顿饭，吃了也就吃了，这顿饭再金贵，日后他该咽青菜白粥还是能咽。

　　林落风想通了这点，心中豁然开朗，他决定好好享受这顿美味佳肴，也好好同小叔说说话。
　　毕竟谁也不知道叔叔会认他多久。
　　也许有一天早上，小叔醒过来，突然想，林落风他谁啊，他又不是我的亲侄子，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然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江家菜馆是个二进院子，不大，院子也就百来平米的样子，再加上房屋占地，大概有个三四百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了。进门正是大厅，这会儿已经坐了不少客，大厅有个后门，对着的是座二层楼，古屋样式，木雕窗户红灯笼，白墙木门琉璃瓦。上层是四个包厢，迎合大老板们附庸风雅，取名听风，嗅花，迎雪，望月，下层也是大厅，摆了三张八仙桌并实木凳子，若是客人在前厅坐不下，还可以在这边坐。
　　院子里有几棵梨花树，梨花树下罕见地保留了一片原始的泥土地。
　　左边是厨房，此时，里面正传来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儿，有跑堂的端出冒着热气的菜肴从回廊而上送上餐桌。

　　林落风进了院子，就见右边围墙之下围了一圈老者。
　　不时有人喊：“死了，老江又被提子了。”
　　“老江，你也围他呀……”
　　……
　　有两位老人在下围棋，听观棋者说来，战况正胶着着，难分胜负。观棋者都做不了真君子了，七嘴八舌地给下棋人出主意。
　　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发现大部分都是他认识的老爷子，以前在这边来吃饭都见过的。只是没看到江爷爷。他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毕竟他以前过来都会挨个喊人，可是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要是没有叔叔，他都不敢踏进那院门，只能作罢……
　　“落风。”前方林宿朝在喊他。
　　林落风循声望去，见林宿朝正招手让他上前去。
　　他走上前，想，还好还有小叔，这座城市对他并非全然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