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微蓝》拾月拾肆

9、就这样再见吧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是漫长，对我来说有些无趣的，分数下来的那一天我并没有嗓子提到喉咙里一般紧张的感觉，倒是老夏，望着登陆界面一直发呆，搓搓手，额头上带了几粒明显的汗珠，我说，现在太卡了，一会再看吧，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别紧张。
　　他不听劝，依然坐在电脑前，戴着老眼镜，拿着我的准考证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的输入，我无可奈何，转身投入到小面馆里忙忙碌碌，直到空闲下来的时间，老夏满面春光无处可藏，小跑到我面前，说，
　　“果然，不愧是我闺女。”
　　“我就跟你说了，你不要担心的吧。”
　　按部就班的选择学校，专业，提交，等待通知书。我也就是在这个九月，收到了南市最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没有小插曲，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唐诰岳也选择了留在南市，只不过是另一所大学，两所学校的距离不过是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哦，对了，徐欢欢和他，是同一所学校。
　　提着行李箱报到的那天，却下起了小雨，我一向很不喜欢阴雨天气，加快了走进宿舍的脚步，发现原来我是最晚的那一个，大家友好的打了招呼，聊了一会儿，雨也停了。
　　本着尽地主之谊的原则，军训结束的那个周末，我把她们带到了我家的小面馆，请大家吃了一顿，也有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了解，我在学霸舍友的带领下勇闯各大考试，拿到了奖学金，在女神舍友的的带领下认识到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但依然没变女神。我经历的，没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没有你追我赶的轰轰烈烈，有的只是两点一线的平凡如一日。
　　但看似平静的生活里，还是泛起了波澜，大二下学期我接到了老夏的电话，他告诉我，老丁头去世了，我请假回家，在那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蒋青，她的的确确应该回来，毕竟再怎么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但是，我没有看到林逸尘。
　　树叶子一夜之间哗啦啦的，落了一地，老夏扫院子的时候，我终究是开了口，问：
　　“为什么林逸尘没有来？”这本该是能由蒋青做出更好回答的问题，我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忍再去叨扰，总觉得老夏应该知道点什么，
　　“听说是学校没给假。”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实在是不解，
　　“哦，好吧。我回学校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进行着，大三大四的时候，大家开始为自己的以后规划了，那年，我本着学霸精神想要读研，却赶不上意外的变故，我还是看到了老夏的体检报告单，“癌”这个字很是痛眼，我忽然想到原来他那些小药瓶，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显现了吧，我竟然一直不以为意，我真傻，如果不是找掉到床底下的身份证，我也不会在床底下的小铁盒里，看到它。
　　他以为，藏得很好吧。我没有继续考研，那天晚上在床上，睡意全无，脑海里像播放旧电影，一遍遍回放小时候的事情，然后不知不觉，泪浸满了枕巾。
　　“我们谈谈吧，老夏，我都知道了。”当我拿出那张纸，对啊，它只不过是一张纸，却决定了，他的命运。
　　“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会找个工作，咱们去看病吧，不要担心钱，我会赚钱的，咱们去看病吧，老夏，求你了，求你了。”
　　“蓝蓝，别哭，老夏听你的。”
　　我知道他舍不得面馆，他苦心操劳用心经营的，最终他还是遣散了员工，挂上了“本店暂停营业”的牌子，他以为，他总能回来的吧。
　　我的存折本里，倒也是攒了一些钱，但对于治疗费用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不想动他的小本，半辈子的积蓄都在那个小本本里，那是一碗一碗的面条，换来的。因为见不得我掉眼泪，他住进了医院，那些日子，我一下班就直接去医院，最终我还是，见到了光头的他，俨然没有了往常神采奕奕的样子，其实，早就没有了吧，他一直都在硬撑着，我也听到过，他发出“哎呦，哎呦。”的低吟，他已经在无数个夜里，没有安睡过了。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刚完成公司的一笔大单子，得到了一笔不错的奖励，我心想，老夏可以用些好的药了，我可以付那笔医药费了。
　　电话那头说，老夏走了，他还是抛下我走了，你看今天，又下雨了。当初医生也说过，我要有心理准备，我要准备什么，准备接受不知道何时而来的失去，准备甚至没有见最后一面的别离，很多事情，我已经来不及准备了。
　　悄无声息的离开，大概就是这样能吧，那张存折里的钱很是令我惊诧，我的老夏，他毫无保留的，把一切都给了我。除去医疗的费用，甚至，他都把墓地选好了。
　　他走在一个又是下雨的天气，我拿着存折在面馆里坐了好久，仿若看见他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试着做了一碗面，却怎么也不是那个味道，我知道，我继承不了了。
　　我依然过着这种生活，公司，家，雷打不动的日子，没有老夏陪伴的日子，偶尔唐诰岳和徐欢欢会来看看我，买一堆吃的，比如今天，他们两个吵着说，要来我家吃火锅，热闹一会儿，俩人就走了，哦，对了，他们在一起了。
　　我在街坊四邻那里听说，我们这里要拆迁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直都没有确定，直到看到白纸黑字，大家将信将疑的心才安稳下来。
　　几天后，承载着一代记忆的那所学校，也成为平地了。也是在这一天，从公司辞职，踏上了下一段旅程的路。
　　我以短信的形式和徐欢欢做了告别，我想去走一走，别担心我，勿念。她是理解我的吧。
　　和许丹又怎样了呢，说不上和解，也谈不上原谅，只是，随着时间，一些事情就逐渐变淡了，时间不是解药，但解药都在时间里，慢慢来吧。
　　我总是喜欢在阳台看星星，老人们总说，地上少一个人，天上会多一颗星，老夏也会变成那颗星星，一直守护着我吧。
　　谁会离开，谁又会来呢，我的下一段旅程，会是北城吗，那里好像，已经开始下雪了呢，故事，就到这里吧。
　　我，还会去北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