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死心》乌末丫

17、第 17 章

　　但很快，两个并肩的男人被这血糊糊的脚震的眼也不眨一下，那条七八厘米的伤口已经被磨的翻开了皮肉，加上裴骆之前倒上酒精就穿了鞋，捂的伤口白肿的溃烂。

　　任泽有三秒没呼吸，心口被堵的生疼，“伤这么重为什么还要上台？”低沉的声线，他压着气。

　　“你不上没人了是不是？没你公司开不下去了是吧？”任泽知道她责任心重，为了工作命都不要，他气得没了思考，忘了这话更像是责骂她暴露API的事。

　　裴骆被他问的发憷，懦懦的抬眼看了下他，脸色阴郁，随即移开视线看着自己另一只脚，他终于爆发了，她就不该上台，不对，她就不该回来。

　　哭，讨别人厌也惹自己烦，她努力憋住金豆子，骨子里的倔强劲又冒出来，错也不能全怪她，许逸给他的参考资料里有一份技术清单里提到了API，虽然只有短短一面，她还是花时间研究了下，这项技术会直接服务低功耗蓝牙，以后产品升级一定会用到，她真不知道这技术不能公众，要不然许逸发她干嘛？

　　她看了眼前座的人，这件事他会单独和他师傅确认，没查清楚的解释最没意义，怎么处理后事才是重点：“任总，API的事我知道怎么说都没用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机密文件。”

　　任泽脸色一往的冷。

　　裴骆声音变小：“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挽回公司损失，在RA科技下次发布新品之前，如果你觉得我有用或者，哪怕给你打字我也愿意留下来。”

　　许逸背她到休息室的时候说了，API是所有领先的科技公司都在研究的技术，但跟他们竞争最强的是RA科技，谁先发布谁就能在智能领域上一个台阶。

　　费兆宇眉宇跳动了下，当他面算计他？他爱听。

　　“你留下来，对RA有什么坏处？”费兆宇看着她，噙着一抹淡笑。

　　许逸快窒息了，这姑奶奶今天是要双开啊。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RA科技的CEO。

　　裴骆低着头没声音，她又不认识这人，干嘛说这么多。可再看一眼，这男人的气场不比他家老板弱，刚刚那口气还有点嘲讽的味道，思索了下，忽的抬头眼里闪着晶亮：“我是没什用，但公司里能对付RA的多得是。有没有我都能赢。”口气平静，没有较真、赌气的样子，好像就是在陈述个事实。

　　许逸从后车镜里偷瞄两位大佬，任泽嘴角轻勾，但只有一秒。

　　费总被气笑，然后把棉签放酒精瓶里涮着泡……

　　“它上面这层脏要拿刀片刮了才行。”费兆宇幽幽道。

　　裴骆吓的一抽，欲缩回脚，任泽顺手摁住她小腿，“别乱动。”怕她蹭到伤口。

　　被温暖的大手触碰那一瞬，裴骆不自在的抖了下，任泽心里也有了异样，松了半指，故作镇定道：“现在知道怕了？”

　　“要不等到医院看医生怎么弄吧，他……”不专业。

　　直接忽视这女人，费兆宇官方的看向任泽，比划道：“她这个，要先用刀刮了旁边的死皮，再把中间肉上的脏血剃掉，最后缝个十几二十针。差不多就这样。我没工具操作不来。”

　　任泽既然开口让他帮忙，能不能做都会给个结果。

　　费兆宇难得看到他有犯难的表情，但很快又面露安慰的对裴骆道：“到时候打局麻应该能受得住，别怕。”

　　费兆宇：“…”跟他说这么大串，转头就安慰女人去了，连个嗯字也没，呵……

　　下车的时候许逸以一副‘重活我来干’的面孔要来抱裴骆时被任泽随手推到一边，动作没什么不妥，还顺其自然道：“我来吧，你去挂号。”

　　想想他们任总从来不爱排队，他立马乖乖去办。

　　“今天谢谢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费兆宇已经开了车门：“不用，我去洗个手，等会自己走。”

　　医院这边不好停车，看了眼他手上的血迹，任泽也没再跟他客气：“那改天请你吃饭。”

　　费兆宇下巴朝门诊部点了下，示意他去忙。

　　*

　　医生的清创流程和费兆宇说的没差，只是打完麻醉后药效还没来就被医生一顿刮，裴骆疼的要去抓人胳膊，“能不能等两分钟，这麻药没起劲啊。”

　　中年女医生敏捷的拿着小刀绕过她，瞪了眼一旁的人，“你摁好她。这么闹还怎么治。”，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不能等，麻药就20分钟，马上还要缝合，过了时间更疼。”

　　裴骆疼的整个人都拧巴了，也管不了是谁，不客气的掐着任泽坚.挺的大臂，特别硬，她走神了一秒，又很快被剧痛覆盖。

　　任泽看着她额头上的细汗蹭上他银灰色的西装，有一块颜色变成了深灰。又移开视线，他看不得她这么痛苦的样子，心绞的疼。

　　女医生五十多的年纪，多年的行医经验让她刀法利落狠厉，看着裴骆和她孩子一般大，生的皙白好看的脚上以后会留一道丑丑的疤不说，还要受这么大罪，开口就有了母亲的味道，“这一看就是没及时处理，铁片割伤了就要立马送医院打破伤风针，你还穿鞋干什么，你看看这层烂肉，不都是鞋上沾的吗，哭也没用。”
　　“淌鼻血了都知道把头仰起来，这不是一个道理？长得倒是机灵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

　　任泽是又气又心疼，一想到她咬着牙在台上站了二十几分钟，还露着一副笑脸，连呼吸都觉得沉。

　　伤口感染的严重，医生又开了吊瓶给她消炎。伴着身体的倦怠和药水里的安眠成分，裴骆很快睡着。

　　中间裴骆感觉脚疼的厉害，迷蒙着眼就见他家老大正拿着白毛巾坐在床头，看见她动弹，他先开了口：“弄疼了？”

　　吓傻！这是在给她擦脚？

　　“不是，任总，你快去忙吧，我自己来。”裴骆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闯了大祸后还有让领导擦脚的待遇，没卸她一条腿就不错了。

　　“要忙的事太多，我先处理重要的。”他又继续轻轻擦着脚底的干血。
　　刚要说重点。

　　“呵嘿~”小小的音。

　　任泽看向声源，这两声笑是几个意思？

　　“…那个……痒。”裴骆缩了缩腿，耳根红的能滴血，太特么丢人了，但是哪有这么实打实的擦脚心的，也太痒了吧。

　　任泽看着她就想笑，他估摸自己恐怕离疯不远了，API的事还没处理，满脑子都是她，他要是再理不顺，都鄙视自己。

　　裴骆接着他前面的话，‘先处理重要的’，顿觉任泽是在等她醒来好修理她，自觉道：“我虽然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了，但…这次闯的祸我该负什么责任不会推脱的，任总你说吧。”

　　“你先休息好，起来我们慢慢算。”

　　“任总，你要跟我算什么账就现在吧，不说我也睡不着。”

　　“我怕算完你更睡不着。”

　　“……”

　　任泽看着她慌慌的表情，思忖片刻道：“一共三件事，先问你第一件。”

　　裴骆干巴巴的眨眼表示‘好’。

　　“张柠跟你受伤有没有关系？”许逸跟他提了赛前的事，说俩人可能有些矛盾。

　　裴骆惊诧的看着他，没想到问这个。

　　猜到她的反应，任泽放下毛巾，直视她：“一件件来，先解决这件。”

　　“有点。”她没多说，两个女人的吵架，跟老板说就有点无趣了，还会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她自己会找她算账。

　　任泽看她这副挤牙膏的样，想了想措辞道：“在明知道同事有重要任务的情况下，如果她是故意把你弄伤，这种人公司不会留她，你也知道，我用人最看重人品，其次才是能力。”

　　裴骆被他这字正腔圆的理由说的哑口无言，蛮有道理，不道出实情好像还是她给公司留祸害了呢。

　　早上许逸来给裴骆送完水后，张柠就来看她，她问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腔里调里都暗示着裴骆是不是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才走到今天，要不是任总叫她回来，今天上台的机会应该是她和许逸来争的。虽然设计初衷是裴骆的，可她的资历还是浅了些，上台还是抬举了她，况且都出国了还能再把她点名叫回来，张柠死活不服。

　　因为她不阴不阳的口气，裴骆就潜意识的想离她远点，不知不觉就到了电梯口，她余光还是有数的，可怕的是张柠动了歪心思，她本来想在裴骆上台前用难听的话乱她军心，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连眼角也没夹她一下，一头忙着自己的稿子，有那么一瞬她看着裴骆傲冷的脸，心态失衡了，博士毕业，孤身在上海打拼了三年，活得这么卖命还不如个生的好看的研究生，好些年的委屈一下子爆发，突然就生了贼心，她是知道电梯的深度的，两米高的地方摔不死，但足够以让她上不了台。

　　裴骆跌下去的时候还好不是头朝下，她条件反射的巴拉了下旁边的门，给她落地的时候有了缓冲的力道。只是在被两个路过的女生拽上来的时候刮伤了脚，这点伤现在看来算是万幸了吧。没摔个二级残废就不错了。

　　被救上来的时候裴骆大脑是空的，太可怕了，说她是蓄意谋杀也不过分吧，她第一时间就想到告诉大裴，那个从小把她捧着惯的律师表哥，一定会让张柠把牢底坐穿。

　　跟任泽全述了遍，其中张柠说的那些窸窸窣窣的话她就没多说了，她告状都嫌尴尬。

　　任泽黑着脸听完，大体也明白些职场的闲话，从那天在裴骆家楼道里听见起，他就已经没打算长留张柠了，只不过裁员这些还是要有一定流程，老板对员工的印象都是从细枝末节里积攒起来的，这跟他喜不喜欢裴骆没关系，就是普通人他也一样在意，一个人一旦把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那她就没法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他们惠泽从来不缺人才。

　　说完第一件，她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手指，等着他提第二件。

　　“睡吧，我出去抽根烟。”

　　裴骆咻的看向他，男人眸色深如幽潭，她懦懦道：“不是还有两件？”

　　任泽已经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随意的夹在指间，“你先睡，醒了继续。”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再醒的时候，好看的落阳余辉撒在病房的一角，裴骆恍惚的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回忆了半天才认清自己在哪。

　　刚坐起身子就听见陪客室有人说话，裴骆快速躺下，紧闭着眼心跳加速，醒了以后想起还有账没算清就头疼。

　　声音靠近，“啧，还睡着呢，这饭菜都要凉了要不叫她起来先吃了？”袁杰

　　“你轻点，去那边说。”任泽压低声音。

　　“行行行，我不吵她。”

　　“在这呆了一下午？”袁杰声音变小也变远。

　　“嗯。”俩人坐回陪客室。

　　“你现在是走得什么路线？要美人不要江山？”公司都火烧屁股了他还在这看睡美人，中邪了这是。

　　“我什么时候二选一过。”意思是都要。

　　袁杰怔了下，凑近道：“在一起了？”

　　“…”不好回答。任泽转身去倒水，“咖啡还是茶。”问他。

　　袁杰快笑死，合着还在这演独角戏呢，再不给他浇点水怕是这朋友要旱死：“嘿嘿嘿，你脑子现在还能不能转了？API的事可是从裴骆嘴里放出来的，就不说是不是她故意的，你现在是不是该把私人感情放一边，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看看你这感情值不值钱。”

　　“裴骆不是那种人。”袁杰语重心长是为他好，但他听了心里也不爽。

　　“你有多了解她？说白了你们现在就是上下级关系，你对她有感情，她对你呢？”袁杰认真起来就针针见血，也就对任泽才会这么直白。

　　任泽刀光的眼睛剜着他脸。

　　他也不在乎，交叠着腿继续：“别忘了她是谁介绍来的。”

　　王科良和梁谷奇联手的事，十有八.九，说到这，袁杰探头看了眼房里的裴骆，没什么动静，他倒不怕她听见，这事早晚都要说开了的。
　　听见更好。

　　任泽盯着杯面上的几片青翠欲滴的茶叶，沉默不语。

　　“你赶紧吃饭吧，我走了。”他点到为止。

　　任泽起身送他。

　　屋子不小也不大，反正是够裴骆听见的了，第六感告诉他屋里没人后，她悄悄睁开一只眼……

　　任泽薄唇紧抿，直勾勾的看着她，“都听见了？”

　　裴骆把被子拉到鼻尖，瞬时睁开另一只，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清澈干净。

　　“那我们来聊聊后面两件事。”

　　余阳的尾巴扫过窗台上最后一块白瓷砖，屋里散着点点暖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