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魔女》也算逍遥

26、026

　　伤口在腰上，约莫有几寸长，所幸伤口不深。

　　到了烛光下，才看清楚谈天月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就连闻天琊的白衣上也是点点血痕。那道细长的伤口，正汩汩地淌着血。闻天琊一伸手便撕开了那碍事的衣物，她的眉头紧蹙着，神情冰冷而严肃。其实她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如同百爪挠心，有太多莫名的情绪在骚动，只不过很好地被她压了下来。

　　她的动作很轻柔，似是怕惊了一朵悄然绽放的花。

　　谈天月看到不到闻天琊的全部神情，几缕墨发垂下遮住了她的侧脸，发尾微微地如同羽毛般在柔嫩的肌肤上划动，她的心跳忽然间加快，晃神后唇角溢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叹息声。她的唇角眉梢有着春风，她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伤痕而陷入到痛苦的深渊中。其实她很少受伤，可是在脱离铸剑山庄后，她就做好了受伤的，甚至是身死的准备。

　　看着那道伤口被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缠住，不再有任何的血迹渗出，闻天琊才满意地打了一个同心结。她拂开了遮在眼前的碎发，凝视着谈天月，压低声音道：“为什么要放过她？是旧相识？恩将仇报，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你就不应该冲进巷子里帮她驱走那些乞丐流民。”

　　谈天月摇了摇头，淡声道：“应该不认识，夜色太浓，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庞。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闻天琊冷哼一声道：“若是不愿被人知道这烙在了面上的羞耻，怎么不自我了结，反而要对救命恩人下手？蛇蝎心肠，日后一定会做出其他的狠毒的事情来。”闻天琊向来是有仇必报，而且，人家犯她一分，她还之一丈。要不是谈天月阻拦着，她早就杀了那个恶毒的女人。“真不知道你是凡事都不在乎，还是一种妇人之仁。”

　　谈天月微微一笑，她没有应声，反而轻轻地合上了眼眸。腰间的痛意一阵一阵的，似是针刺一般尖锐，到底是因为流了太多血，她的面色呈现出一种纸一般的苍白。闻天琊不知道她到底是倦了，还是不愿意在这事情上深究。一拂袖站起身，立在了格子窗畔，透过一道薄薄的绿窗纱看外头那道朦胧的月。

　　风清月白，可却不是一个美妙的夜。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间心血来潮拉着谈天月出去漫步，那样就不会遇上那个可恨的人。闻天琊抿着唇，心中有几分自责。过了片刻，她被自己复杂的情绪惊到，之后眸子中酝酿着一片浓烈的杀机。就算到了此时，她也很想折回去找到那个女子，将她千刀万剐了才能够解恨。

　　伤，在谈天月自己看来是小伤，可被闻天琊逼着在床上躺了三天，那架势仿佛不到伤口愈合决不允许她下床，更别说是出门了。临近八月的天依旧是带着一股蒸腾的热气，光靠着湿布擦拭，实在是让谈天月难以忍受。正在结痂的伤口有些麻痒，闻天琊自己携带的药膏远比那医馆中来得有效用的多。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看着执着的闻天琊，谈天月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无奈，她甚至一改委婉的口气，直接拒绝了闻天琊。她只是受伤了，并不是丧失了动手动脚的能力。目光瞥到了屏风后的浴桶，更是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有些事情她闻天琊帮忙也就罢了，可现在说什么怕她伤口沾水，一定要亲自照看着，这想想都让她发慌发燥。

　　闻天琊凝视着谈天月半晌，才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些。”这千叮咛万嘱咐，在这短短的几天内说得话似是比几年间还多。冷冽的、不可触及的天山雪，谁知道会变化成一轮炙热的骄阳。

　　水声入耳。

　　隔着一道屏风，可谈天月犹是能够感觉到那两道炙热的目光，恐怕是植根于自己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而生出来的幻觉。她的眸子水雾氤氲，如同百顷秋湖生寒烟；她的脸绯红，如同初日升起时，天际的万张红霞，半是水汽蒸腾，半是羞燥。她早就顾不上腰间的伤口，心中一片兵荒马乱。几乎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逼疯，谈天月也不敢在浴桶中浸泡太久，她猛地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皱着眉看着腰间的那道伤口，唇角又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轻极淡的笑容。

　　方出浴的美人美得就像是洛水仙子，不可方物。

　　闻天琊原本撑着下颐在沉思，此时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谈天月的身上，她的眸光一点点的深沉，唇角的笑意更是意味不明。谈天月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她开口道：“我想出去透一口气。”

　　“可以。”闻天琊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街心还没有走动几步，就被带到了酒楼去。坐在了栏杆侧的谈天月看着低头饮酒的闻天琊满心的无奈，她只能够端着杯子小啜几口茶水，而桌上一些丰盛的食物她是一筷子都动不得，只能够瞧着面前焯水的小青菜。

　　“哥哥，就是她！”一道刺耳的尖叫夹杂着哭泣声忽然间在背后响起。

　　谈天月一回头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容。被夜色隐藏的容颜，如今在绚烂的日光下一点点被勾勒清晰，那挽着徐叙的手，满脸泪痕的女人可不就是在深巷中被人欺凌的那个？徐如林有一子一女，原来这一位就是徐娇——当真是如同名字一般骄纵。谈天月带着几分厌恶地别过头，她压住了闻天琊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地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她不知道闻天琊是如何作想，但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至少在现在，她不愿意去接触徐家的人，如果他们不自己装上门来的话。

　　“就是她！”徐娇的声音尖利，哭声虚伪刺耳，不停地朝着耳边迫近。紧接着是一道“淫-贼”的愤怒大喊。这是谈天月第二次被人当成淫-贼，她横了闻天琊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她让自己穿上男装，反而惹得一身污名。其实不用细想，也知道徐娇在想什么，她跟徐叙说了什么。想来是不肯死，又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遭遇对她指指点点，因而她选择杀了知情人。在巷子中，她刺了自己一刀，如今在酒楼里碰见，又勾起了心中的恨事，想要借着自己兄长的手，彻底让侮辱和真相随着死亡而葬送。

　　徐家弟子善用双枪，几尺长的枪中暗藏机关。

　　并没有如同徐叙想象的那般挑翻整张桌子，反而双枪都被人捉住，不管他用了多大的力道都抽不回。闻天琊的眸光极冷，她在枪身上一弹指后，便松了手。徐叙只感觉一股内力顺着手掌冲撞过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握着双枪急退了好几步才又重新站稳。也就是在这一当口，他看清楚了那个被自己妹妹说成是“淫-贼”的人。

　　“叶夫——谈天月！”徐叙怪叫了一声。

　　徐娇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上前拉住徐叙的袖子，假意哭泣道：“哥哥，就是她欺负我。”

　　徐叙皱了皱眉道：“娇儿，你认错了，她是女人。”徐家虽然也帮着庄家搜了搜人，但是没有必要真的动手。那一日看出谈天月跟七十二伤门甚至是朝廷都有牵连，徐如林不愿意得罪这两大势力，因而跟自己的儿子也交代了一些事情。他们徐家在江湖上与别的门派是不同的，他们与南王府是同宗，和朝廷也算是有点关系，这是他们徐家子弟要时刻谨记的。

　　徐娇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时候另一道像是雷公打雷般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徐公子，终于找到你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花玉庭已经束手就擒，已经有令妹的下落了。”匆匆忙忙跑进酒楼的正是捕头江烈，他伸手擦去自己额上的大汗，一张脸上洋溢着一种轻快与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