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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终皎洁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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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好不容易在瑶阙峰上养出一点肉的面颊,消瘦了好几圈。
她垂着头,薄薄的皮勾出下颌骨头,唇瓣因干渴微微起皮。
见着白玦后,迟清礼动了动嘴角,她想扯出一个笑来,却只撕掉了那层皮。
一滴殷红的血涌出,润得苍白唇瓣都带上了点气色,不再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师……”
迟清礼顿住了,半晌后,声音中沉着一丝自嘲:“白玦尊上。”
白玦停在阵法之外,看着她。
从师尊到白玦尊上,从熟悉到陌生,从亲密到疏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却又有万丈之远。
万劫不复。
如此后果,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亲自动手,将迟清礼推开的。
白玦垂下头,瞳孔中映出闪着金光的篆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百年前大战的惨剧仍历历在目,对于魔族的恐惧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为了困在迟清礼,玄苍门派可谓是下了血本,不仅在铁链上贴满了符纸,更是围绕整个第十三层,设下整整三层的禁锢阵法。
可饶是如此,她们都无法完全压制迟清礼身上的魔气。
血珠滴在冰面上,嘶嘶化为黑雾,在冰面之上悄然翻涌。
“清…清礼。”
白玦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我来看看你。”
依照书灵的说法,迟清礼入狱之后,重要节点其实已经结束了。
白玦大可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候着混沌渊的封印解除,再一剑将迟清礼刺入深渊之中。
……可是,她做不到。
白玦其实完全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迟清礼,要对她说什么。
可身体比思维更快,在她完全整理好思绪之前,自己便已经潜入牢狱,来到了迟清礼的面前。
迟清礼一怔,瞳孔放大些许:“您是…特意为我下来的?”
期许在胸膛中生根发芽,但终究太过脆弱,一吹即折。
她小心翼翼道:“…师尊?”
白玦这次没有回复。
迟清礼眼中的光芒更亮了些,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师尊。”
白玦依旧没有回复。
书灵忍不住了,在耳畔道:“你这是在给迟清礼希望,希望越大,之后失望只会更加惨痛。”
白玦抿了抿唇,道:“我会自行斟酌的,不必劳烦你多嘴。”
她字字带刺,扎得书灵一哆嗦,躲回识海中不敢说话了。
白玦向前一步,细小火焰自手心间腾起,悄无声息地融入阵法之中。
围绕阵法旋转的符文忽地一停,而白玦便抓住这个空隙,闪身进入阵法之中。
她进来之后,符文又重新转动起来,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
迟清礼一直在看着这个方向,视线从未自白玦身上离开过。
“师尊……”
小冰块的声音软了许多,微有点沙哑,撒娇似的:“您是来看我的么?”
白玦“嗯”了一声。
她稍微弯些身子,目光垂落,低声道:“你似乎瘦了些。”
迟清礼努力向前挪着身子,不慎扯到了伤口,铁链碰撞,响声沉闷。
她咽下疼意,声音仍是轻快的:“我…我还好,只是有些冷。”
还有些疼。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起初不觉疼意,可慢慢地,疼痛早已浸入每一个角落。
“我……”
白玦犹豫着,卡了半晌,才终于将那句本不该说的话,说了出口。
“清礼,我有些担心你。”
迟清礼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似落入了枚星星:“师尊,我知道的!”
铁链摩擦着琵琶骨,疼痛一下接着一下,她却恍若未觉。
“您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
迟清礼软声道:“之前那些话,肯定也不是您真心的。”
她仍旧和以前一样。
尽管遭受如此对待,仍旧是那个渴求着一点点关怀,一点点爱的迟清礼。
“清礼,毋论我是真心抑或是假意,两界之间的血海深仇,岂是寥寥数日,短短几言便可化解的?”
白玦叹气道:“你之前在比试圆坛上施展出的术法,叫做煞鬼阵。”
“以魔气为阵,召出无数听命于你,暴戾残忍的煞鬼。”
“因此,煞鬼阵需求极为精纯、强大的魔气,迄今为止,除你之外只有一人施展出过。”
迟清礼面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声音颤抖:“师尊,我……”
白玦却打断了她,将话补全:“魔界尊主,姜弑月。”
这个名字在人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无数人至今夜不能寐。
迟清礼急切道:“可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从没见过魔尊!”
“当时比试时,涟衣师姐忽地吞下灵丹,一剑刺入我的胸膛。”
她嗓中隐着哭腔:“然后,黑雾就涌了出来,还有那些古怪的煞鬼。”
白玦知晓自己不应该心软,可她还是将手覆上迟清礼的头,轻抚了抚。
指隙间望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清澈剔透,看得人心中难受。
“清礼,我并不在意你是否修魔。可你身上,定然流淌着远古魔族的血。”
白玦轻声道:“你不属于这样,你应该回到魔界去,那里才是你的归属。”
迟清礼声音骤哑:“可是——”
她伸手想去抓白玦衣角,可红纱在手心一掠而过,轻轻散在面前。
“到时候,我们或许就是敌人了。”
白玦自嘲地笑了笑;“倘若真有兵戎相见的那日,还望你能手下留情些。”
牢狱中的阵法隐有变化,似乎是有其他人要下来了,她无法久留。
白玦走得决然,甚至没有回过头再看一眼迟清礼的表情。
她害怕。
她怕自己会因恳求而心软,怕自己会因泪滴而内疚,会因那双眼睛而愧疚。
怕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决心,被一声“师尊”尽数摧垮。
身后静悄悄的。
迟清礼没有说话,也没有喊她,任由白玦打开阵法,消失在阶梯之中。
。
自那之后,又过了许久。
白玦没有去刻意地记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大多时日都在半睡半醒中度过。
有时,她会一连睡上好几日,有时,她会睁眼看着日轮升起又落下。
就连写往青眠山的信也心不在焉,随意一提魔族的事,便草草结尾。
玄苍门派押着一名远古魔族的事想必流传甚远,白妲也听到了一二。
她最是知晓自己这名晚辈的心思,回信中也刻意避开迟清礼的事情,只挑了些开心的事说。
譬如小红狐们又调皮捣蛋了,今日把好不容易开花的灵草给拔了,明日把蹴鞠给踢下了寒潭,真叫人头疼。
白玦细细看着,眉间微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书灵冒出头来,道:“你总算开心点了?”
白玦一顿:“我怎么了?”
书灵嘀咕道:“你这几日简直就跟寒冰似的,不说话,也不笑,看着就让人发毛。”
“是么。”白玦淡淡道。
怪不得过去这么久,瑶阙峰上都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弟子们都不敢来打扰她,生怕惹得白玦更不高兴,就连桃若嫣这个调皮鬼都收了心思。
她叹口气,下意识想去打开另一封信件,可指尖一顿,摸了个空。
奇怪,这次只有一封信件?
“距清礼被囚,已经过去多久了?”白玦早已丧失对时间的判断。
书灵道:“两月有余。”
这么久的时间,却再也没有新的信件了,是寄信之人不再写信,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额心突突直疼,怎么也压不住。白玦拂袖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书灵一阵紧张:“你去哪?要是又去看女主,可能会影响到后续的剧情发展。”
“我要回青眠一趟。”
白玦打断了她。
自魔族之事后,玄苍门派上下戒备森严,随处可见巡逻的弟子与师尊。
牢狱位于玄苍主峰之下,白玦路过之时没忍住望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魔气。
她下意识抬手,便见丝缕魔气绕上手心,缠着皮肤,隐约有些灼烧感。
这是怎么回事?
白玦正纳闷着,恰巧遇见了一名巡逻至此处的弟子。
她见了白玦,立马鞠躬问好:“白玦尊上。”
白玦示意了一眼围绕着主峰的阵阵魔气,以及与黑雾所交织着的金色符文。
她道:“这是怎么了?”
弟子老实回答:“近几日,牢狱深处的魔气波动异常激烈,隐隐有爆发之势。”
“掌门与师尊们正在想法子加固封印,想必很快便能将其镇压。”
见白玦若有所思,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掌门道,那魔头身上溢出的魔气异常凶狠。”
“不仅能够压制灵力,还能够侵蚀心神,造成意识混乱,还请您务必小心。”
白玦颔首:“知道了。”
青眠山与玄苍门派相隔不远,不过几刻钟便能赶到。
不过不同于玄苍,青眠山隐匿于秘境之中,出入都有些麻烦。
正因如此,白玦无法直接用神识传话,只得采用传信青鸟这样传统的法子来传递信件。
庞大阵法之下,白雾一层又一层地散去,露出背后的世外桃源。
碧空如洗,满山青翠。
重新踏入熟悉的土壤,白玦只觉得一阵放松,仿佛心中缺失之处,被暂时地填满了起来。
她并没有去小红狐们住的洞窟,而是来到秘境中最高的峰顶。
登高望远,群山笼罩在白雾之中,峰顶寒风凛凛,吹动石碑前的杂草。
那是一座无名碑。
白玦打了个响指,火苗便将碑前杂草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俯身,将方才采摘的鲜花放于碑前,花瓣携着露珠,晶莹剔透。
书灵游着,偷偷打量白玦的神色。她表情中没有悲伤,却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母亲。”
白玦笑了笑:“我来看您了。”
她声音很轻,被掠过的风盖住,花瓣摇曳着,露珠砸落在地。
是儿时玩耍的草坪,总会弯弯地缀着一枚水珠,白婵会笑盈盈地望着她,将草叶折成小虫模样。
是年少时练剑的山涧,洞窟外会有清泉流淌,白婵会倾下身,手把手纠正她的姿势。
滴答,滴答。
是露珠、是清泉、是沿着剑身蔓延开来,在锋尖滴落的血。
身祭之术夺走了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体温,却只斩断了魔尊的一条手臂。
“原来这便是身祭之术,”魔尊抬了抬眼皮,轻笑道,“也不过如此。”
黑雾聚拢,填补在断臂之处,待消散之时,又是完好如初。
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血色。
残肢断臂铺满山坡,白袍浸透了血,盖着被魔气侵蚀的身躯。
魔尊甩了甩剑,黑靴踏碎雾气,向着跪地之人踱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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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倾下身,伸手捏住了迟清礼的下颌,强迫她仰起头来。
“还真是个好苗子。”
姜弑月挑眉,指腹压得更紧:“居然真能将魔气、灵力二者完美融合。”
黑雾肆意弥散,魔气正在缓慢地侵吞着她的神识,将思绪搅乱成一团浆糊。
……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吗,是幻觉吗?还是久远之前的记忆?
迟清礼无法分清。
她闭上眼睛,任由铁链磨过琵琶骨,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连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
自从迟清礼被关入冰牢之中,便时常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幻觉。
有时是寂寥无人的雪原;有时是深不见底的泥潭;而更多时候,是百年之前的战场。
四周全是残肢与断袍,双目圆瞪的头颅歪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她。
迟清礼也是在这时,第一次见到了姜弑月,那位令人界闻风丧胆的魔尊。
她坐在堆成小山的尸身之上,转着手中的匕首,眉睫弯弯地笑。
“我真是不理解。”
魔尊懒声道:“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仍甘心被这两条破铁链困着?”
不止是铁链,接近两个月的时间,迟清礼早已体验过无数刑罚。
她就像是一根绷至极限的细线,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已濒临崩溃边缘。
迟清礼低喘着气,无法回答。
“瞧瞧你这模样,真是狼狈啊,”魔尊半是怜悯,半是讥讽,“简直就像是圈养的一条狗。”
“獠牙都拔了,咬人都不会。”
迟清礼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声音糙得像砂:“是啊,或许就是这样。”
“师尊说我是魔族,我不属于这里,我应该离开瑶阙峰。”
她喃喃道:“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我又该去哪里呢?”
离巢的幼鸟可以钻入母鸟翼下;小山狼会在洞窟中等着母狼衔回食物;除夕夜旅人匆匆,急着回去与家人团聚。
就连被圈养的小狗,都有一个简陋的木屋可以栖身,都有些残羹冷炙可以果腹,她却连家都没有。
迟清礼曾经以为,瑶阙峰是她的家。
这里有温暖的床褥、热腾腾的食物、可爱的师姐们,还有温柔的师尊。
……再也不是了。
纵然被困在底层,迟清礼仍旧能感受到阵法在被不断加重、加深。
篆字漂浮着,灿灿金芒锋利似针,一下接着一下穿透她的骨肉。
“疼…很疼。”
迟清礼喃喃道:“我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她慢慢仰起头来,原先白净的脖颈上,早已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有许多年前的旧伤,有冰刑时留下的新伤,还有饱受幻觉折磨,挣扎时撕开的皮肉。
“如果你不是我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影像,就请帮帮我吧。”
迟清礼轻声道:“杀了我。”
魔尊抽回了手,双臂负在身后,倾下身来看她。
“……好啊。”
魔尊莞尔:“那我便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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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扎进心脏,一下便将妖丹粉碎,往日里活蹦乱跳的小红狐,顷刻便没了声息。
浑身缠满锁链的黑衣人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眼睛空洞而苍白。
白玦闭上眼,猛地摇摇头。
不知怎的,她一会回忆起母亲死前的场景,一会又想起了黑衣人屠山的那幕。
心突突直跳,不得安宁。
白玦缓了好一会,才将眼前种种可怖的景象驱散。
母亲墓碑就在眼前,远眺便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青眠山。
身侧传来窸窣声响,白玦转过身,在林间见到了一抹紫色身影。
“怎么回来了,却没和我说一声?”白妲笑着,走到她身旁。
白玦道:“只是…忽然有些放不下心,想回来看看。”
白妲扑哧笑了,道:“我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
她道:“说吧,有什么要紧事么?”
白玦摇摇头,又点点头:“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我自己还没拿定主意,您让我再想想罢。”
两人又在石碑前停了一会。
风也柔柔,雨也轻轻,她们沿着青石小路,走下了山。
青眠山还是和以前一样,刚到洞窟前就能见到嬉戏打闹的小红狐们。
见白玦回来了,小红狐们一拥而上,笑得甜甜,抱着她使劲撒娇。
讨得白玦摸摸头,又讨到些好吃的零嘴后,小红狐便跑着跳着又去四处玩儿了。
白玦瞧着小红狐们的身影,总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人。
一个柔软的、可爱的,连撒娇都不太会,总被自己逗到脸红的人。
迟清礼她,其实也是和小红狐们一般大的年纪。
她本该大声地笑、放肆地玩、去捣蛋、去吃零嘴、去看遍这世间的景色。
苦涩似帐中的炉火,缓缓地燃,将四肢百骸都浸泡在苦意之中。
在白玦失神的片刻,白妲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封信件来。
“你回来也好,”白妲道,“时隔许久,终于又收到了魔族寄来的古怪信件。”
白玦道:“里头写了什么?”
“自己瞧吧。”白妲将信件递来,白玦不知怎的,接信的手藏着一丝颤抖。
字迹齐整、笔墨浓厚,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写下了第一行字:
【比试大赛陡生异变,幸好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成功重伤魔族余党迟清礼,将其收押入牢。】
【我与玄苍掌门商议过后,决定将其关押至第九层之中。】
【暮沧州此人事必躬亲,尽心竭力,想必不多时,便能从迟清礼口中问出魔族密谋之事。】
熟悉的名字扎进视线中。
白玦呼吸一顿,指尖压在“迟清礼”三个字上,微微地颤抖。
她平稳呼吸,继续向下看。
信件很长,洋洋洒洒有好几页纸,大多是在说些与魔族有关的事情。
直到信件的结尾。
忽然就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段与之前毫不相干的话:
【近日对云渺有所耳闻,其宗信奉一位名唤“照霭”的神灵。】
【传言道,“照霭”可溯回已成定局之事,将人带回往昔,弥补过错。】
【不知为何,我近来想了许久这事,梦里时,醒来时,总是望着窗外失神。】
写到此处,墨迹已然淡了许多,薄薄的,淡得像是水痕。
【甚是荒唐。】
“荒唐”二字落笔极重,水泽浸透宣纸,仿佛要刺出个洞来。
旁边潦草地签着一个“玦”字,突兀地结束了信件,再没有写下更多的内容。
墨香浮在房室之中,无处可归,只能一滴滴溢出来,打碎她心中平静的水面。
最后一段之中,看似是在说着云渺之事,字字未提冰牢与关押其中之人。
却字字都是悔意。
说不出口的、无从宣泄的、再也没法挽回的——深深的悔意。
见白玦看信时一言不发,看了许久,白妲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玦儿,你还好么?”
白玦将信纸合拢,淡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白妲问道:“想什么呢?”
白玦托着下颌,笑得漫不经心:“我在想——该怎样让一个人永永远远,铭心刻骨地记住你。”
。
待到白玦动身,回到玄苍门派之中时,又过去了好几日。
她还未踏入山门,远远地便能感受到一股笼罩着门派的魔气。
白玦忽地有些不祥预感,她皱了皱眉,很快赶到玄苍主峰。
暮沧州果然在这里,正因如何加固阵法而发愁,但白玦没想到的是,盲祝竟然也在。
“白玦尊上。”暮沧州向她打了个招呼,盲祝也恭恭敬敬地弯腰问好。
白玦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这魔气是怎么一回事?”
暮沧州叹口气:“近几日不知怎的,阵法越加越多,却也越发压制不住她了。”
她解释道:“再者,混沌渊的封印也有少许松动,我们两头忙乎,有些顾及不暇。”
书灵的声音紧随其后:“注意!极其重大的剧情节点就在明天!”
“明日午时,混沌渊的封印便会彻底损坏,牢狱坍塌,迟清礼也将出逃。”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你必须跟着玄苍门派一同追杀迟清礼,并将她一剑刺入混沌渊中。”
书灵咽了咽喉咙,有点担心白玦反抗,没想到的是,对方出乎意料地顺从。
“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白玦平静道,“我会照做的。”
“但在那之前,我想再见迟清礼一面,有些话要对她说。”
书灵犹豫片刻:“只要能确保明日剧情不出问题,倒不是不行。”
两人正说着,没想到,一旁安静的盲祝忽地凑了过来。
白玦下意识向后,盲祝却追了一步,凹陷的白缎“看”着她,有些不解:“咦,真是奇怪。”
“白玦尊上,我似乎在您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盲祝嘀咕:“是错觉么?”
白玦往身旁一瞥,果不其然,刚还在面侧游得欢快的小鱼,早已瞬间没了身影。
白玦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一个狐族一个巫祝,又怎会有你熟悉之物呢?”
兴许是玄苍掌门也在的缘故,盲祝没有过多深究,匆匆应下,向她道个歉。
白玦转身面对掌门,又道:“如今形势胶着,我也愿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毕竟曾经是我的徒弟,远古魔族的封印交予我便好,”她道,“混沌渊封印之事便拜托诸位了。”
“那便劳烦尊上了。”暮沧州正因此事发愁,如今白玦这番话可真是打瞌睡送枕头。
她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说着便招呼其他峰主,为白玦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进去之前,白玦还特地嘱咐了几句,说什么封印之事极其困难,千万不能有人进去打扰。
不同于上次,此时的魔气已经灌满整个牢狱,每向下走一步,魔气便浓郁几分。
待白玦到达底部时,魔气已经幽暗如墨,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沉了沉气,缓步往里走。
周围静得吓人,只能听见落在冰面上的脚步声,“嗒”,“嗒”,一阵阵回音。
走了许久都不见边缘,白玦停下脚步,试探着喊了句:“清礼?”
黑雾一滞,而后缓缓散开,布满锈迹的铁链自穹顶垂落,延伸至——
她的身后。
“师尊。”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白玦猝然回头,却因眼前一幕而僵在原地。
迟清礼站在身后,歪头向她笑了笑:“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魔气缠绕着脖颈,一尺一寸向下蔓延,缠绕着血迹斑斑的衣物。
她每一根发丝,每一道伤痕,每一块破碎的衣物上,都被漆黑魔气所包裹。
“师尊,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迟清礼微笑道:“又或者,您从来就没有及记得,也没有在意过我。”
白玦还未开口,她忽地摇摇头:“算了,那都不重要。”
没了灵力的压制与均衡,魔气已经彻底失去控制,每一日都扩散得更广。
黑雾在眼中幽幽流动,像是最可怖的剧毒,将心神与理智腐蚀殆尽。
迟清礼弯着睫:“就像您说的,人界与魔族不共戴天,永远无法和解。”
在极为遥远之处,有什么正和心跳所共鸣,咚咚,咚咚,不断震动着鼓膜。
“若我没猜错的话,您此次前来,要么需要将我彻底封印,要么就得做得更狠绝一点。”
——“杀了我吧。”
迟清礼声音轻快,甚至带着笑意:“真是太好了,叫我等得好苦啊。”
她后退一步,向着白玦张开双臂,脖颈毫无遮掩,将最脆弱之处暴露而出。
白玦怔了片刻,旋即动身,向迟清礼快步走来,一把揪住衣领。
可接下来,刀锋没有按照预想那般切入心脏,反而唇上倏地一软。
……那是什么?
迟清礼睁大眼睛,耳畔混乱嘈杂的噪音一停,余下片刻宁静。
她靠得很近,指腹压着唇瓣,软得像是一个吻,封住了未说的言语。
迟清礼睁大眼睛,耳畔混乱嘈杂的噪音一停,余下片刻宁静。
“清礼,并不是这样的。”
指腹描过唇瓣,又转而捧起她的脸颊,白玦抵着额心,道:“我没有不要你。”
她的呼吸温而软,蔓进每一丝罅隙,染得胸膛满是胭脂颜色。
心跳越来越快,带动着铁链沙沙作响,震得胸膛里疼痛如摧。
“……”
【她说,我没有不要你。】
喉间一时哑了声,迟清礼好半天,才拼凑出一句:“我不信……”
“你一定恨透了魔族,”声音浮在半空,无从落地,“也恨透了同为魔族的我。”
忽然间,肩膀处传来一阵巧力,避开伤口,将茶楼猛地向后推去。
“哐当”一声闷响,铁链摇晃着,迟清礼摔倒在冰面上。
她皱着眉,稍微直起身子。
面前压着一个人,长发如瀑,红衣如霞,眉梢微挑,盈盈地瞧着她。
掌下是极寒冰面,怀中却是温软暖玉,有什么抚在腰际,暖暖的。
白玦靠得太近了。
她偏着头,呼吸淌过面颊,烫得迟清礼一颤,忍不住蜷起指节。
“不信我是么?”白玦道。
红纱与白衣交叠在一起,声响窸窣,手心贴着腰侧,向下滑动些许。
指尖隔着衣物,挠着腰间的软肉,迟清礼想要向后退,耳尖又被人衔住。
齿贝咬着耳廓,微有一点疼,但更多是无法纾解,无法逃离的痒意。
白玦软声道:“那这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压攻受的时间到了,开盘了开盘了!!!!!
-感谢在2023-09-13 23:31:25~2023-09-17 00: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叶子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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