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08话 「宜乔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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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工作总算在二人合力的情况下准时完成，我总算能松一口气。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工作，要是给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就太糟糕了。
本来我的专业也不是语言系，粗浅地学会了几种外国语言也不过是兴趣使然。把它们都上升到可以接活的水平可真是耗费了我不少心力，不过因此我的语言水平大幅度地提高……被迫的。
总之，不管是为了以后能接到更多的单子，还是为了让我自己交出成品时不至于那么忐忑，在翻译一块下苦功是必须。
天知道我其实……
不说也罢。
不是值得向别人诉说的事情。
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应该能预想到这样的情况。现在不过是为了强行得来的狂欢付出代价而已。
‘……’
稍微休息了一两天，我开始收拾起屋子内的行李。
毕竟马上就要搬家了，虽然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但起码别给下一位租客留下太多自己的痕迹。
海报、小装饰、床单被套……都被我或是带走或是处理掉。
等我真的离开时，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彰显个人性格的东西存在。
就像我从未在此居住过一般。」
——
“……国木田先生。”
满井伊都见无话可说地盯着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的男人，她顿时明白了这一场炸弹警告就是个彻底的骗局。
所以刚才国木田独步的脸部抽搐大概只是在心疼被那名女性砸坏的门锁，反常的毫无动作是因为不能拆台。怪不得伊都见觉得今天的侦探社异常的冷清，估计都是为了减低演戏的难度而撤出去了吧。
她现在是该为还没正式开始工作就被骗得团团转而愤怒呢，还是该为脱离了所谓的‘生命危险’而庆祝呢？
不管如何，总该讨个说法。
“咳咳。”
这是国木田缓解尴尬时标志性的清嗓子，仿佛咳完之后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
虽然对别人来说无用，但对国木田而言好像真的有心理上的安慰。他立马就恢复成了正经的面孔，请伊都见回会谈室详说。
于是伊都见又回去听了一番解释。
那名持刀女性是侦探社的社医，真名叫作与谢野晶子。这场骗局其实是一个入社考验，目的是考察满井伊都见的真实人品。
“……哦，那请问我的人品还过得去吗？”
伊都见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还是温和的，但是谁都能看出她藏在水面下的不愉快。
“……就像刚才与谢野小姐说的那样，满井小姐你通过了考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一份子了。”郑重地对新社员表示欢迎后，国木田开始给伊都见解释欺骗她的原因，“其实如果只是文员的职位，本来是不用进行测试的……但是因为你也是异能者，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设置了入社考验。”
伊都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原因么，和我们社长的异能力有关。简单来说就是一旦成为了正式社员，异能力就会变得易于掌控。”
“啊……怪不得。”
满井伊都见有些理解了他们的小心，毕竟要是让品行不端的人成为了社员，后续的事情就会非常麻烦。
“满井小姐能理解就太好了。”国木田松了口气，要是因为这个把人家给气走了那可真是竹篮打水，“其实通过考验的条件非常简单，只要别不计后果慌不择路地临阵脱逃，或者在言行之间急于和侦探社撇清关系，基本上就算是还看得过去的水准。”
「哎呀……」
伊都见小小地感慨了一下，要是那位与谢野小姐没有拿出炸弹控制器的话，她还真的有可能为了保命而溜走。
倒也不是说她有多怕死，只是当有了舍不去的牵挂之后，人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东西了——伊都见不能留下他一个人面对孤独的世界。
“这还真是足够宽松的标准，我觉得一般人应该都能通过吧。”
伊都见想了想，认为这两个条件都是可以简单达到的。
但凡有点理性的人，都不会在炸弹地点未知的情况下乱跑吧？再者，与谢野小姐当时表演的那个态度，明显就是知道她是来面试的不相干人员，何必再多此一举。
这个实验与其说是测试人品，对伊都见而言测试智商的成分可能还更大一些。
然而国木田独步却摇了摇头，“满井小姐，你把普通人想得太好了。”
“有吗？”她不解。
“在那种危急的时刻，平时一贯表现老实的人也可能把陌生人推到爆炸的中心来换取自己的生的希望。”国木田说道，“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他们的意思。只是对于侦探社的工作来说，这样类型的人并不适合一起行动而已。”
“……我知道了。”
伊都见眨了眨眼，仿佛同意了他的说法。
她感觉到国木田先生好像误解了她的发言。
害怕与人沟通的人，通常都对人性的恶有很直接的体会。作为其中的一员，满井伊都见非常明白普通人的可怕之处。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是脑子稍微好使一些的人应该能够意识到那两个问题……起码满井伊都见认识的人中间，好像没几个是蠢到这类情况都无所感觉的人。
不过和其他人争辩这种事情显然是没事找事，所以伊都见就将错就错带过了话题。
由于大致的事情之前就交代得差不多了，国木田稍微给伊都见说明了一下考验的相关事宜后，伊都见就踏上了返程之路。
武装侦探社有员工宿舍可以住，省下了她再去找公寓的工夫。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打包行李过去了。
然而观感上似乎没多少的私人物品，真的整理出来之后完全不是满井伊都见一个人一次就能带走的。光是剧本和碟就有很多，搬起来可真是难为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怎么处理呢。」
满井伊都见灵光一闪，想到了个极其机智的点子。
她赶忙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翻盖手机，在人数不多的通讯录里翻找了一会儿，最终拨打了备注为‘十八岁三号加护香’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
手机的对面传来细软的女声。
从名字叫做‘加护香’的女性打头阵的话来看，似乎伊都见没事就不会联络她——这是真的。不仅是她一个人，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伊都见的确不会去找所有登录在这部翻盖手机通讯录上的人。
“没什么，就是我要搬回横滨了……你要搬来我现在住的地方吗？这样的话有很多东西我就不用带走。”
“噢。”对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么说面试通过了？难以想象是巧合呢，他果然在其中出力了。”
“嗯，虽然我还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但是面试出乎意料地顺利。”伊都见开心地将面试的情况分享给电话那端的女性，尽管她清楚名为‘加护香’的女性早晚都会知道这些细节，“所以你要来吗？”
“当然。”
她们之间的沟通虽然完成了，但是还需要在房东那里过明面。
不过加护香也不是什么有案底的犯罪分子，看上去也仅仅是个柔弱的年轻女性，房东并没有不租给她的理由。
伊都见想了想，只带走了自己最常穿的衣物、一些随身用品和电子琴。这些行李对她来说还算是轻便，东京和横滨离得也不远，所以一个人过去也没问题。
下了车之后，满井伊都见按照说好的那样向国木田先生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熟门熟路地提着小行李箱乘上公交，在位子上坐定的那一刹那，伊都见突然感觉这一切好不真实。坚持了多年的梦想就这样搁置，转变成了她曾经想象过也抗拒过的职业。
「……」
这是一个不可解的难题。
如果当年没有为了音乐剧的梦而消耗了自己的生命，也许现在她还是几乎不得病的健康身体。但要是那时候没有去追逐，伊都见可能就和音乐剧无缘了。
唯一的两全之法，只有让那场悲剧不发生……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她而言，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势必要放弃一些东西，端看哪一个更重要而已。
在胡思乱想一些以前的事情时，车已然到站。
而等她到达员工宿舍后，却看见两个颇为眼熟的女性站在门口聊天。
伊都见的步伐停住了。
「……？」
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叫嚣着回避，可是就在迟疑的一瞬间，她被那两人发现了。
“啊！满井小姐！”
黑色长发学生装的谷崎直美干脆地断了伊都见的后路，让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是……侦探社的……？”
“谷崎直美哦，叫我直美就可以了。明明连话都没说过，但是居然记得我呢！” 与谷崎直美的热情相比，边上的‘持刀炸弹魔’与谢野晶子就显得冷淡一些。
伊都见对着谷崎直美腼腆地笑了一下，记得一面之缘的人对她来说也是重要的技能。毕竟永远都猜不到下一场的演出会和哪些导演、出品人、演员合作，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记住尽可能多的人，对出演剧目是有帮助的。
“旁边的是与谢野小姐吧，你们是特地来……？”
“我们是来帮你整理行李的哦！”直美活泼地把侦探社的大家交代的事情一一倒豆子似地说出了来，“满井小姐你的身体不好，大家都觉得我们来帮你一起搬家省力又省时。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乱步先生和织田先生都说你一定会拒绝的，所以我们就直接在这里等你啦。”
所以国木田独步要求的报平安短信，其实也是让她们两个出发去员工宿舍的讯号。
“……谢谢。让大家为我做这么多，总感觉不太好意思。”
“我说你，行李只有这点吗？”
与谢野晶子探头瞧了瞧伊都见的所有装备，怎么看也都只有个小行李箱，并不能凭空盯出一辆货车。
“啊，嗯。基本只有一点衣服和个人私物，其他日用品都留给下一任房客了。以前的剧本和碟片之类的我都存了电子版，所以不用再搬过来。”
说着，满井伊都见颇为轻松地提起行李箱上了台阶，朝着想来帮忙提的谷崎直美摆了摆手。
三位气质完全不同的女性一起走进并不大的房间，内里的分布倒是和伊都见在东京租的房子差不多，是标准的独身公寓。
“果然有点积灰了，先打扫一下吧。”
与谢野粗粗地看了一眼玄关边的柜子，然后嫌弃地移开视线。她从置物柜里拿出了扫帚、抹布和口罩，分发给另外两人。
满井伊都见用口罩遮住口鼻和大半张脸，头发也三两下就熟练地被布块包裹地严严实实，一根头发都没露在外面。看到这一幕的直美惊讶地感叹：“哇，好利落！满井小姐竟然是经常做家务的类型吗？”
“那个啊，毕竟我是一个人生活，家务总归是逃不过的。”她带过了这话题，仔细打量起房间的陈设，有些疑惑地问，“这里很久没人住了吗？”
各种家具和基本功能看上去都很齐全，但它们缺乏生活的气息，感觉上应该有好一段时间内没有被人使用过。
“具体有多少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这间宿舍被使用的机会不多，毕竟侦探社人数很少。”回答了伊都见问题的不是直美而是与谢野晶子，“像织田、国木田他们都住自己家，宿舍没有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自己即将入住的地方带着其他人的生活痕迹，总觉得有些微妙的膈应。
员工宿舍现在的情况反而很合伊都见的心意，她正想要这样的住处。虽然不知道到底会住多久……姑且将它当成一个长期住处来考虑吧。
有三个人清扫一间屋子，没多久大扫除就圆满结束。
除了灰尘之外，一些日用的茶具、碗碟、垃圾桶等物品都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了外面，看上去总算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不过保质期较短的日用品屋子内并没有配备，三人正商量着去附近的商场买一些回来。
三名女性结伴出行是很普通的光景，她们就像放学后一起出来玩的高中女生一样，由活泼的谷崎直美带头前往商场。
“说起来，阿泉对横滨应该还不太熟悉吧？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把横滨出名的地点全都逛一圈吧！晶子也一起来，再带上绮罗子她们，我们干脆开女子会好了！”直美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未来的出游计划，然而伊都见却不得不提前打断她。
“那个，我以前就住在横滨……算是本地人。”
这件事国木田他们好像没有告诉谷崎直美，所以她听到时显得很惊讶：“诶？那阿泉是因为工作才上京的？”
“说工作也算是工作，不过是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满井伊都见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她熟悉这座城市胜过东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我可能和横滨有缘分吧。”
“嗯！这一定是缘分！”
“我说，到了哦，准备开始‘战斗’了你们。”
和直美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开口，与谢野晶子提醒了她们准备进入日常中的‘战场’。这位看上去有些冷酷的美人小姐对于购物一事的热衷连直美都比不上，伊都见侧头一看，只见与谢野的脸上露出了与入社考验时相似的狂热笑容。
……果然不出所料，与谢野小姐在这方面的战斗力堪称登峰造极。眼看一个手推车已经快要满足不了她的需求，最终是直美和伊都见一人推了一车才把东西都放下了。
这么多的货品，让她们三个女性提回去实在是有些艰难，于是她们分别把谷崎润一郎和织田作之助叫出来帮忙提东西。
因为妹妹在这里，谷崎说什么也不可能不答应。而织田就更加是个哪里需要往哪搬的老好人，没怎么犹豫就过来了。
本来直美她们是觉得有男性在不太合适，才两个人过来帮忙。结果到最后还是把男社员给拐了过来，不但成了拎包机器，还顺便把买来的日用品都塞进了柜子里。
这么多人来帮她安置宿舍，满井伊都见也不好意思白白地接受帮助，于是五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成了变相的侦探社聚餐，聚完餐之后与谢野小姐还兴致勃勃地拉着两个成年人去喝酒。
伊都见很想以身体不好为理由拒绝，不过被与谢野的一句‘偶尔喝一杯红酒对身体有好处哦’给挡了回去……只能参战了。
在庆功宴上被拱着喝到宿醉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伊都见还以为这次也要和往常一样陪着灌下一杯又一杯，但出乎意料的是与谢野小姐并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吧。
「如果是这样还算轻松的酒会，那去参加几回倒也没什么。」她想。
回宿舍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热腾腾的，脸上尤其像蒸过桑拿一样。
伊都见不常喝酒的原因里也有这一点，她喝酒容易上脸。
身下的沙发是冷的，脸上盖着的湿毛巾也是冷的。
满井伊都见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温柔的凉意让她温度颇高的皮肤感到非常舒服。
她在脑中回忆着侦探社内目前为止有过接触的人员，好像没有特别难打交道的。虽然放在正常人中显得有些古怪，但对于满井伊都见而言，这样才更加亲切，打交道时可以不用特别重视繁复的礼节。
不过……
「竟然是阿泉吗？」
虽然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满井伊都见’这个名字最可能被取的昵称。
‘いつみ’和‘いづみ’，怎么想都是后者比较顺口。如果写作泉水的泉，无论是从寓意、读音还是通顺度上都比‘满井伊都见’要好多了。
可是偏偏，她的名字叫做‘伊都见’。
怎么想也只能是父母一时兴起的恶趣味了吧。
父母的很多不经意的举动，会对孩子造成非常深远的影响。大体而言，在这个扭曲的国度，总是负面的影响比较多。
但即便如此，伊都见也从未想要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
噩梦般的回忆，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
满井伊都见的十四岁。
她扯下遮挡住通红脸颊的湿毛巾，甩甩头将那些不好的回忆重新赶进记忆的深处。
都已经过去了六年，虽然不想回忆起，但其实对于伊都见来说事件本身已经不会再造成更多的伤痛。
即使梦到，也不能算是噩梦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08话 「宜乔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