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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   “你做不到。”
      “你不配。”
      “多么可爱的女孩,多么傻气的话,我可爱的小傻瓜,这不是淑女该做的事。”
      “雪莉,你应该学会尊重长辈。”
      “即便你知道你是对的,在考文森先生面前,也请你沉默。”
      “你让身为母亲的我难堪!”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大脑里开始反复出现这些声音,这声音或大或小,或谴责、或控诉或悲嚎,盘旋萦绕,彻夜不休。
      她有限的意志力对此难以抵挡,而抗拒又令她精疲力尽。
      对于生于平民窟,长于平民窟的雪莉·蓝登来说,她深知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如果把你的希望寄托给其他人,那么你会比想象之中更快的见识到地狱是什么样子。
      她可以让自己的手泡在消毒水里去洗那一摞摞永远也洗不干净的餐碟,可以忍受大伯目光的骚扰,伯母言语的讽刺,可以被母亲奚落,可以为了解决一道习题牺牲好几个小时的睡眠,因为她知道,她是向上的,只要她维持品格,咬紧牙关,总能从这里走出去,走进更光明的未来。
      如同绿野仙踪里的多罗西,只要沿着那条 the yellow brick road,她会找到巫师,而巫师会替她实现愿望。
      她不相信被拯救,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了解,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两点:头脑与双手。
      她这么做了,坦白说,她一直都做的很好。
      即便是在最艰难拮据的那段日子里。她也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和不死的决心坚持了下来。
      而这一切的长途跋涉并没让她等来传说中彩虹尽头的宝匣,上帝不总是公平的,有的时候她甚至怀疑上帝的存在是那些想要从他人身上获利的利他主义者们编造出来的谎言,一个精心雕琢而逻辑尽失的谎言。
      努力得到的不是奖赏,而是疯人院里电击治疗时不断加强的电流,被烧焦的头脑,束缚的双手。梦想把她送进疯人院,而她最向往的那光明未来也在这一瞬间,化作最可笑的梦幻泡影。
      这就是哥谭。
      她废了好长时间才从这样的梦魇里解脱出来,有很多时候,在阿卡姆走道尽头的那一间小室里,她把双臂支撑在脑后,看着涂抹不均的天花板发呆的时候。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他说的话,“当你觉得痛苦难以忍受,你脆弱得无法再承受任何一点挫折,当致幻药剂在你血液之中涌动,而你难以分辨任何真相的时候。”
      “那就,发疯吧。”
      “这里没有正常人,你毋需再呆在正常人之间,忍受痛苦,尽善尽美。”
      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超越了她大脑里一切琐碎的争吵,痛苦不堪的回忆,那个声音也许并不是来自于杰罗姆,那个声音一直都在,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只要安慰自己听不见,她就能继续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继续燃烧自己脆弱的灵魂。
      那个声音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那个声音喋喋不休的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你的努力全是徒劳,而如果你愿意烧掉一切,那么你便获救。
      烧光这一切,雪莉·蓝登,燃烧你的理智,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二八定律说,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而剩下的那百分之八十的人,瓜分着已经被寡头,大鳄们抢夺的只剩下残渣碎屑的蛋糕。
      在哥谭,这可以分为95:5,报纸上充斥着名流们奢华舞会的报道,道貌岸然的政治家为了选票对着选民振臂高呼,他们提倡着惠及全社会医疗的医疗保障,公平就业的机会,人人皆有的教育平等权。可一旦他们真正上位,便一律成为有钱人的喉舌与门客,为了自己的退休以后的别墅豪车退休金从人民的手里大肆敛财。
      而他们述说的美好未来,永远也不会到来。其实那一票投给谁也没差,哥谭就像是一颗早已从根部就朽烂的巨树,即便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到了最顶端,又如何呢?无根之树总会倒塌。或早或晚,这些阿卡姆里面的疯子会如同病毒一般蔓延至整个世界。
      那个她从小梦想可以施展拳脚的世界,在她长大以后,居然是如此令人失望。
      除了有钱人的聚会,名流们糜烂的私生活,长期占据日报版面的还有歹徒罪犯们背后那不为人知的故事,失足妇女堕落而凄惨的一生,就连哥谭日报这样的主流媒体也为了吸引大众猎奇的目光而毫无品格的消遣痛苦,用眼泪和□□吸引无限受众。

      她是在用来包裹三明治的过期日报上看见这条消息的。
      面包有一股发酵过的酸味,和罐头蔬菜一起随意的被报纸包裹。
      报纸上的油印有一些到了面包片上,她取出难以下咽的三明治,摊开了被折叠的起来的过期日报。
      “弑母一案背后真相—马戏团声色里的落寞与悲哀。”
      这报纸哪是在真的是在谈论关于社会治安和家庭暴力的深思,它无限的放大受害者满身鲜血的照片和杰罗姆被押送上警车时那不恭带笑的神情,而且还在头条里不经意间隐藏了犯案人的性别。
      这让雪莉·蓝登想起了自己的那篇报道,“堕落的明日之星—花季少女为何弑父杀母。”多么可笑,她明明是正当防卫,杀死母亲的,是考文森先生自己。这报业却如此颠倒黑白,把一切全然甩锅于她头顶之上。
      杰罗姆犯下这样的案子,其实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照片上,那个他口里曾经和舞男厮混的母亲,浑身鲜血,斜躺在拖车之上。她大睁的眼睛已然失去神采。那条被她养大的蛇孩子一样缠绕在她身体之上,到了最后,动物反而比人更有情。
      专栏记者麦克坎纳评价道,工业社会悲剧的拉奥孔之死。罪有因得的女人?还是这种城市疯狂中的悲剧缩影?
      你们怎们看?我亲爱的读者。
      欢迎致函。
      地址:奥克登大街十三号......
      报道到这里就被裁开了,后面写了什么她不知道。
      后来的某一天,一个午后,她正用塑料勺子将浆糊似的鹰嘴豆泥往嘴里送的时候。
      在一群排队领取“圣餐”的精神病人攒动的人头之间,她认出了那极具标志性的橘皮色头发。
      比他想的还要早,她那时就认出了他。
      她老早开始就酝酿着这一场报复行动。
      她重新爬回床上,躺下去,紧接着大声尖叫了起来。
      “help!”
      一星期之后
      她坐在餐厅角落里,喝完最后一口发馊的乱炖罗宋汤。
      接着雪莉·蓝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件来。
      值班警员在今早将这封雪白的信纸塞进她房间里,她还没有来得及看。
      要想在这所封闭似的疯人院里活下去,你必须需要一些能够依仗的东西,聪明的头脑或者是保命的其他能力。
      而她雪莉·蓝登抓住了这最重要的一点,这多亏了图书馆货架上那本常年被借阅以至于封面破败不堪的肖申克的救赎。
      报销假账,证据做假这正是她的能力范围。作为交换,这些看管她的警员会为她提供一切与外界相联系的方式。而那个神出鬼没总是休息区角落玩着数独游戏的疯子爱丽丝,总有无数办法依照她的要求搞来一点无伤大雅的玩具。
      雪莉,我已悉知你遭遇。
      拜访你伯母一家的经历尽管并不顺利,但是我依旧有所获。
      请你一定坚持下去,律师已经再为重新开庭准备材料。
      最后,祝身体健康。
      你真诚的
      玛丽·沃斯通女士
      她将信纸整齐的叠好收回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说实话,对此,她并不抱有希望。法律制度本就腐朽,带着公文包抢钱的律师不过是在利用这位女士一颗真诚的心和愚蠢的正义感罢了。
      她的余生都会腐烂在这座监狱里,雪莉蓝登想,这简直是白费力气。
      杰罗姆这时端着盘子朝她的位置走了过来。
      也该是他来找她的时候了。她下手并不重,他很快便转醒,不过那时候护工已经一窝蜂冲上来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因为你,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他扔下托盘,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禁闭室可真的是一坨屎!”
      他嫌弃的搅动着托盘里的麦片糊,在嘴里抱怨道。
      雪莉·兰登说,“护工处理了尸体,打扫干净案发现场。以后也不会有人揍你,多好?”
      “现在而你分毫未伤,伤口也正在痊愈。”
      她指了指他的脸。他脸上伤痕已经消退,只剩下右眼还带着点青紫。
      “我是做好事。”
      她接着说,
      “而且,以你的能力,进去不到半天就能脱身,不是吗?”
      “是的,是的。”
      他从盘子里抬起眼睛来觑她,塑料叉子捏在他的两只手指间,他边说边用叉子头剐蹭餐盘的边缘。
      接着他用叉子叉了一块她盘子里的鱼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他身体往后倾斜,以便她整个人完全笼罩于他视线之下,
      “我背叛你,你背叛我,十分公平的交易。”
      他耸耸肩,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接着对她咧开一个再灿烂不过的微笑。
      “朋友之间,捅个刀子算什么呢?”
      他的样子天真无辜,但是她却本能的在脑海里敲响了警钟,再杀死德雷克之前,他也是这样一副无知天真的样子。
      他这种人,因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都可以毁掉。朋友,不,在杰罗姆的定义里,巷子里那些被残害的野猫也是他的朋友。
      雪莉·蓝登想不出,虐杀一只猫的快感究竟从何而来。诚然,她在小时候也点燃过领居家的垃圾堆,烧死过几只老鼠,或者是把蚂蚁扔到蜘蛛网上看着蜘蛛如何残害这只走投无路的小虫,人人都有阴暗面,本能的喜欢看见其他物种在自己的绝对权力面前无助的挣扎。
      可是真正杀害一只具有温度的哺乳动物时,她却下不去手。幼猫出于信赖才会伸出温热的舌头舔她掌心,要她对这样的动物割掉耳朵,剥掉毛皮再扔进垃圾桶,光是用想的,也足以让她惊惧。
      就算拥有同样谋杀亲属的罪名,雪莉·蓝登依旧认为她和杰罗姆·瓦勒斯卡并不是同一路人。
      不过她还是朝他伸出手,
      “那么?我们两清。”
      他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突然倾身,夺起桌面上的餐叉朝着她的眼睛刺上来。
      她没有躲避,碧绿色的眼睛毫无躲闪,直直的注视着差一点就要戳进她眼珠子的叉子头。
      “雪莉尔,你似乎并不懂得害怕?”
      她冷笑,
      “你错了,我十分惜命。”
      她学着他的样子滑稽的动了动眉毛,
      “不过我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被一根拿塑料叉子的人威胁的地步。”
      他瘪瘪嘴,有些失落的扔下了手里的叉子。
      “雪莉尔,我承认,你确实伤到我了。”
      他蹙起眉头,面孔浮现出一种悲剧性的哀伤感。正如他所言,他是个天生的演员,尤其在模仿心里受伤,面容滑稽的马戏团小丑上面,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雪莉·蓝登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塑料包装的奶油夹心蛋糕,把它朝杰罗姆的方向推了过去。
      她说,
      “这次是糖果,很遗憾没有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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