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花魁，卖漫画》慕容紫谦

64、第 7 章

　　看着渐渐近了的品阙城门，南宫晴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离开的并不是很久，不过月余的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失去了娘亲。目光转向坐在车窗边的南宫晓，若是没有她的及时赶到，自己也许现在已经随娘亲去了吧。南宫晴知道南宫晓离家学艺，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虽然知道，可真正的看她动手，却是第一次，原来那个在自己印象中一直需要被照顾的小丫头已经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步了，想来爹爹和姨娘知道的话，也会很开心吧。看着面容明显带有一丝焦急的晓儿，想来十数日的分离，她一定对昔儿想念的紧。再次从已经穿过城门的马车上向外望去，诺景的南宫府已经被烧毁，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么？
　　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越过南宫晴提前一日返回京城的小小拿出香囊轻轻地抚摸着，眉头却慢慢的皱了起来，晴儿回到品阙自己本应开心才对，毕竟终于又可以日日的陪在她的身边。可是想想昨日复命时，太子听闻南宫家遇袭，南宫晴险些受伤的消息后脸上的愠怒，小小的心无比的沉重与茫然。怕是日后的日子里，不只是自己见晴儿的机会多了，太子也会找出种种理由接近她。若是、若是真有一日，太子想要迎娶晴儿的话，自己该如何是好，强颜欢笑的祝福还是违背十年来太子对她的恩情。
　　“大人，楼主大人找了您一早上了，说是有些事情要与您商量。”梁七爬上城楼看到小小的身影，终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上午紫嫣楼主着人传信找小小，只是全府上上下下数十人竟无一人看到小小大人的踪影，几乎翻遍的京城，终于在城楼上找到了。
　　“梁七，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么？”置若罔闻一般，小小自顾自的问着。
　　“第一次杀人...属下自然是记得的。”梁七的表情一变，同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当然记得一清二楚，或者应该说是根本无法忘记，那段日子像是一个诅咒般烙在所有人的心里，刻骨铭心。
　　“是啊，谁都忘不了。”小小握紧了手中的香囊，看着城门下熙熙攘攘往来的人们，再没了话语。

　　小小不记得自己来到那座大的庄园时是五岁还是六岁，或许更小。她的脑海中对于爹娘的印象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爹娘看着自己的宠溺笑容和自己还有一个同样眼神温柔的姐姐。之后便是一段不断被转卖的时光，而爹娘和姐姐便再也没有见过，如今想来，当年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和家人失散了吧。
　　看着眼前种满各式花草的花园，还来不及庆幸这次被一户好人家买下，就被带到了一个脸上满是疤痕的男人面前。而那个男人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么弱小的小家伙，很快就被淘汰出去了吧。那时的小小并不知道男人口中的淘汰意味着什么，只是那样冰冷的语气和眼神，至今难忘。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小小久违的吃了一顿饱饭，吃到肉的喜悦在看到柔软的床铺时升到了极点，虽然这个房间里已经住了约六七人，但比起她以前的境遇，实在好了太多。只是睡在她右边看起来比她大上两三岁的女孩眼里的木然，她看不明白。那个女孩静静站在那里对她说，我叫紫嫣。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努力的活下去吧。
　　活下去？小小不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几个月后，她得到了答案。
　　第二日，她被带到另一群年岁相当的小孩那里，一起用早饭，之后一起被扔到一个大缸里浸泡着，缸里浓黑的水和刺鼻的药味让人忍受不了。而且他们七个孩子被脱光了扔在一个缸里，其中还有两个男孩儿，即使是仍年幼的小小，还是感到了些许的羞耻。午饭后，再被带到院中，那个脸上尽是疤痕的男子严厉的让他们做着一个个动作，小小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但偶尔有听到这是在教他们武艺，而迎接做不好的人的，就是高高举起的皮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小小记得每日的训练结束后，她是怎么拖着疲惫不堪又满是伤痕的身子回到房里，怎样躲在紫嫣的怀里偷偷的哭泣，而无言抱着她的紫嫣的手臂上，也有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小小那时真的以为自己也许就要在这么暗无天日的地狱里过完一生，直到一天，他们七个没有惯例一般的浸泡药水，而是被领到了一个房里，地上乱乱的扔着铁棍匕首等武器，而那个男人冷冷的丢下一句，想活着走出这间房，就杀了你们身边的人。
　　听到这句话，最大的那个男孩立即叫嚷着表达不满，下一刻，在小小惊恐的眼神中他无力的倒了下去，而那个男人收回右手，冷冷的看着剩下的六个小孩，再没说一句，转身走出了房门。上锁的声音让每个人瑟瑟发抖，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房里静得可怕。那个最先开口也是七人里最为开朗的男孩，此刻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没有闭上的双眼似乎在告诉他们每一个人，不照做的下场只会和他一样。小小缩在角落里抱着脑袋，不敢去看任何人。
　　死一般的沉默压的小小喘不过气，房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窗外的鸟鸣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寂静终于被打破，剩下的唯一的男孩，颤抖着站起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一根铁棍，再抬头时，已经满脸泪水。
　　…… ……
　　那一天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最后走出房间的，是小小。

　　而她回房看到的，是身上带着血渍的紫嫣，只有紫嫣，原本同房的人，再没有回来。
　　那之后的四年间，很多人来，很多人没有再出现。小小每夜还是缩在紫嫣的怀里，却再也流不出泪。
　　小小知道自己不会一生都留在这座宅子里，总有一天，被作为兵器培养的她会被赋予需要完成的任务，杀人的利器总是要出鞘的。四年后的一天，一个人名一份住址交到了她的手上，七天后，归来的小小身上多添了几道剑痕，手上多出了五条人命。
　　看着身边的同伴日渐成熟的暗杀技巧和麻木冷血的神情，小小每晚颤抖的抓着紫嫣的手入睡，她怕，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和他们一般，可以面对着人命消逝仍旧无动于衷甚至习以为常。
　　所幸，这样的日子终究没有到来，某一个明媚的午后，一个年不过十五的清秀少年站在了包括她和紫嫣的面前，微笑着，“可愿成为手持兵器之人，而不是被人玩弄于鼓掌？可愿日后只杀该杀之人，而不是牵连无辜？可愿将一身的本领只去守护，而不是掠夺他人的幸福？”
　　三句问话无异于三个承诺，小小和紫嫣似乎看到了希望，得到了救赎。那之后的几年间，京城中出现了一座紫月楼使得天下男子趋之若鹜，同时也多出了一个神秘的组织，让所有贪官污吏心生畏惧惶恐终日。

　　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的小小，发现远处的天际已被夕阳渲染，身边的梁七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抽出腰间陪伴自己近十年的佩剑——冥，这柄利剑名副其实的如同冥界使者一般，在自己的手中割开过二十余个贪官的咽喉，刺穿过四个采花贼的心脏，血洗过两个无恶不作的山寨。当日仍然年少的太子殿下如今处事大气成熟，而自己心甘情愿的接过他光彩耀人的背后所有的肮脏，不再是兵器的她，只杀该杀之人，当年将自己救赎的三句话，前两句都已实现，只是最后一件...小小的笑容愈发苦涩，从前是没有想要守护之人，如今遇到了，却发现想守护她的并不止自己一人。
　　小小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需要面对的会是重于性命的恩情和心底深处无法遏制的渴望，揉着额头，这个选择，她不知道答案，甚至不知道能去问谁。
　　恍恍惚惚的走下城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男女老少脸上的笑脸都与她无关，心里满满的都是南宫晴或皱眉或微笑或无可奈何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走过曾经共进早饭的小饭馆，晴儿钱袋被偷付不了帐时尴尬的表情仍然能够清楚的回想起。小小莞尔一笑，再转过两条街，街边一颗苍老的槐树，犹记得晴儿每个相约的日子，都会比自己更早的在树下等着，缕缕阳光就那么温柔的洒在她的发梢肩畔，她面上的笑容却似乎比那阳光更加的温暖，看到自己时，眸子里盛满了欢喜，手上始终捧着一包自己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小小走近树下，来到南宫晴常站立的位置，向着前方望去，却在瞬间被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侵占全身，原来站在这里，能够第一时间望见转角处自己出现的身影。
　　晴儿，那时的你站在这里，对于你我的相会，可是如我一般，欢欣雀跃满是期待？
　　回忆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此时已是夜色渐深，空中甚至飘荡着片片雪花。小小一直以为她是漫无目的的游走着，却不想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走来走去还是来到了南宫府，抬头看见的是那熟悉的容颜，只是脸上不再有平日里挂着的浅笑，相反的，写满了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