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灵》陆繁星

56、第 56 章

　　石生已经不是当初的牛犊，他利用灵力护好自己的身体，轻松地跨入那片支离破碎的大地，第二次。

　　血染的层云，通天的裂隙，飞舞的沙尘；既熟悉，又陌生。好不容易找到的村落，人们都生活深重的苦难之中，他不断打听着“阜南布宏”这个名字，并最终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在几天之后找到了自己这个另类的亲人，或者说被对方找到更合适一些。

　　终于，在这个世界，他凑齐了自己父亲最后的拼图。

　　凌啸天原名阜南啸天，在他的世界里，也算是天才少年；可是他的这个世界太苦难了，已经被长年的裂隙和数不尽的妖怪折磨得支离破碎。这个世界的王，他自称‘神王’，能力惊人且残暴凶狠，在一次意外中发现了远处石生诞生的那个世外桃源，便想举国迁移过去。

　　但定向的开启裂隙需要非常巨大的灵力，更不用说一个足够容纳一国人口通行的巨大裂隙。所以需要一次性献祭几十万人的性命，而这个世界里的人口已经比较匮乏，神王还需要他们为自己效命，所以最佳方案是杀死那个世界的人。

　　于是神王派遣了阜南啸天去完成这个任务，引发战争牺牲几十万人以开启这个通道，并以他全族人的生命为抵押，还在他体内种下毒蛊。

　　七年多以前，阜南啸天一去不回，甚至干脆放弃了执行任务，最终因为没有解药死在毒蛊之上，而他的族人也几乎被神王杀尽，只留下几口人死命逃脱，与同样不堪忍受神王统治的人们成立了反抗军，正在与神王战斗着。

　　阜南布宏，正是凌啸天幸存下来的亲弟弟，他给自己的侄儿石生讲述了这整个故事。

　　听完对方的描述，石生坐在椅子上，一边揉着脑门一边喃喃着：“不对啊，不对，怎么会是七年之前？”

　　“因为这边儿时间的流速与那边儿不同，差不多一年顶十年。”

　　“什么！”石生惊叫着站了起来，原地打着圈儿思考着：“原来如此，所以当初我进入裂隙只半个时辰，那边儿天都黑了。那么，如果我在这边儿呆上三年五载，原来的世界岂不是三五十年！”

　　石生想到这里，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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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年后，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地迈过凤鸣学院的大门，径直来到英雄广场。他跟这里常见的人不同，留着短小精练的头发，穿着贴身的衣物，身后还背着一根粗大的铁棍，正是石生。

　　他抬头看去，还是记忆中那座雕像：神色威严的凌啸天和他那柄宽刃无锋的大剑，剑尖向下插在身前的地表。可是，与记忆不同的是，雕像的背后又多了一个身影，与前面的大英雄背靠背站立着。

　　石生绕到后方，看出来那是谢恩晋：消瘦的脸庞精神矍铄，单手捻着的飘逸胡须与道袍一起仿佛在随风飞舞。石生眼睛一下就红了，三年了，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院长，虽然只是雕像。

　　因为太过入神，石生没注意到自己后面已经来了一个人。

　　“你这是实心的啊？”

　　石生回过身去，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是侯千铜，只是眼角已经爬上了皱纹，一副中年大叔的模样，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还有空心的？”石生跟着回答道，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二人两人双手十指紧扣，半晌无语，都红了眼眶。

　　“千铜，我娘……还好么？”

　　“好，大娘还在，身体也可以，现在回石家村了。”

　　石生听到后长出了一口气，跟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一浓？现在怎么样？”

　　侯千铜点着头微笑回答：“我知道你着急这个，走，我带你去看她。”

　　三十年过去了，叶一浓现在什么样？真的等了自己三十年么？石生想问，又不敢问，只好跟着侯千铜慢慢走着，满腹的心事。

　　“石生啊，现在学院的院长是司徒晴啦。”

　　“哦？嗯，他适合这个。”石生听到老友们的故事，又来了兴趣，暂时忘记了烦恼。

　　“梅院长跟肖大侠早就离开学院，隐居去了，现在身体也还硬朗。”

　　“好，我回头去看他们。”

　　“对了，我跟叶晓璐现在是学院的老师。而且……我俩的孩子都是唤灵师了。”

　　石生瞪着眼睛站住了脚步。

　　“哈哈，有点儿出乎你意料哈。”侯千铜挠了挠后脑，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我就恭喜你小子啦。”

　　“我比你大多少岁？你跟我小子小子的。”

　　“多大，你在我这里都是小子。”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欢快地聊着，一边来到当年灵试的考场，石生站在大门前读着门口红漆木柱子上的上联：“八卦归元现四象”。

　　“阴阳调和两仪生”，侯千铜跟着读出了下联。

　　石生与侯千铜对望一眼，恍惚间仿佛时间倒流，那两个懵懂的少年第一次来到凤鸣学院。

　　“石生，你自己进去吧。”

　　“嗯？哦。”石生不解的看了看侯千铜，也没多问，独自迈步进入大殿。

　　正中央，八卦阵的上面，有一具比人更大的龟壳。

　　石生走到跟前，伸出一只手疑惑地抚摸了一下它的表面，传来的是金属的手感，冰凉而光滑。同时，他触摸到的地方开始显出柔和的白光，然后顺着龟壳的纹理，逐渐扩大到整个表面，最后龟壳从中间分裂开来。

　　叶一浓，正趟在那开裂的龟壳之中；跟石生当年走时，毫无二致。

　　“一浓？”

　　叶一浓立刻睁开眼睛，然后精神抖擞地坐在了龟壳边缘。

　　石生赶紧上前抓住了对方的双手，紧张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喃喃道：“这是……一浓你？”

　　被抓住双手的叶一浓红了脸庞，但也没有挣脱，只淡淡地说解释：“玄武的防御并不是靠坚硬，其实是可以凝固时间，我发觉这一点后，便把自己凝固在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需要这么做？”

　　“半猜半分析呗。当年你第一次离开那半个时辰的问题，还有阜南布宏那句‘七年的恩怨’，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你走后没一个月，我就把自己定格在这里了。”

　　“一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那边每一天都是煎熬。可终究还是用了三年时间才消灭神王，我心里急得没法说。”

　　“哈哈，我倒没那么急，对我来说你走了只一个月。”

　　“……那如果你猜错了呢？”

　　“真错了又如何？据说男人不都是喜欢年轻的小姑娘么？”

　　“……”石生一下哽住了。

　　叶一浓大大方方地微笑着。

　　“十三姨，你是小姑娘么？”

　　说完这句话，石生下意识地抽开双手，后跳了一大步。但叶一浓并没有做什么，还是坐在龟壳上，荡着双腿，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石生笑了，笑出了眼泪，走上前去，与对方相拥在一起。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