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灵》陆繁星

46、第 46 章

　　学生们在石家村住了两晚，安顿好太子和他的护卫，便准备打道回凤鸣镇了。临行前的晚上，叶一浓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盯着高挂天空的明月，回想起记忆里相似的景色中与石生坐在凳子上的情景，想得入了神。突然，她反应过来那不过是自己昏迷时的一场梦境罢了，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石生走入院中，坐在了石桌前。叶一浓扭过头看到旁边的来人，嘴角浮现出一缕微不可察的笑意，又转回去继续看着明月，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昏迷的时候，也是和你一起在这样的夜晚看过月亮。”说到这里，她发觉脸颊微微发热，忙低下头；好在是夜色中，她觉得应该没人能看出自己的变化，于是又仰起头笑了笑，继续说道：“呵呵，我这是说的什么，你当然不可能知道；我以为你在我的梦中，其实我才是在梦中……哈哈”叶一浓被自己这一瞬的混乱逗乐了，笑声渐渐放大，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

　　石生呆呆地看着叶一浓的侧脸：月光下，只见秀气的鼻梁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圈，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了……紧接着，便是补偿性的心跳加速与呼吸急促。他赶紧移开目光，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轻轻放在叶一浓身前的桌面上说：“这是我娘给的。”

　　叶一浓拿起玉佩，像抚摸小动物一般摩挲了一会儿才揣到怀里；然后把脸转到另一边偷偷地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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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凤鸣镇后，大家隐隐发觉学院的气氛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仿佛处处都多了几分紧张，老师们在讲话的时候，也会比之前小心不少。大多数同学都已经返回校园，但本年的新生入学被取消了，据说是遵照官府的意思。可能对新生的赵国来说，一股无法彻底为之所用的力量，至少应该先扼制其发展才是上策吧。

　　司徒晴比石生等人更早返校。他正常上课、出任务，看起来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现在确实是封侯了的；大概只有室友五戒清楚，他变得越来越阴沉。

　　在冬雪又一次降临到这个比往年略显阴郁的小镇时，石生、司徒晴、温蕊、叶一浓、叶晓璐被叫到院长的书房，由他亲自布置任务。

　　谢恩晋院长看起来似乎比往常憔悴了不少，大家知道这是最近学院发生的各种烦心事的原因。看着院长的满头的银发和微锁的眉头，司徒晴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房间内，除了面前坐着的五位同学，在书架前还站立着肖大侠，面沉似水一言不发。院长先环顾了一下房间内的众人，然后声音平静地说道：“这一年以来，无论是裂隙的危害，还是国家的动荡都越来越频繁。恐怕真如民谚所说，‘庚子年关不太平’啊。这次任务的地点在北方的辽城，那里多年前是燕国的属地，后来割让给晋国，现在晋国分裂便归属了赵国；但燕国借着这个当口想要拿回辽城，已经派了十万军队兵临城下。”

　　院长说到这里，又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神色，然后继续说道：“凤鸣学院当然是不参与这些权力纷争的，我们的任务是消灭辽城附近出现的妖怪。但妖怪的增多恐怕很难说与双方的军队无关；所以，到了那里你们恐怕也只能是随机应变了，切记要遵照肖老师的指示行事。而这次任务格外重要的地方在于……”

　　院长这话说了一半儿便突然停住了；他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肖老师：“后面的事情由肖老师跟你们交代吧。”说罢，院长手按桌面站起身来，徐徐走出了书房。

　　肖大侠仍然背依书架站立着，目送院长走出房间才张口说道：“严老师已经提前出发去了辽城。”众人听到这里心中一惊，毕竟谁也没有遇到过需要两位老师出马的任务。

　　“因为在辽城，有人声称看到过裘牧仁。”肖大侠冷冷的目光扫过一众学生，继续说道：“如果说唤灵术存在的几十年里，有一个天才的话，那就是谢恩晋院长；如果说有两个天才，那第二个人就是裘牧仁。”

　　听到这里，学生们互相对望了几眼，谁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把一脸的迷惑和不解挂上眉头；因为他们谁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裘牧仁是院长的首批徒弟之一，也是最出色的一位，深得院长真传，甚至在某些方面不输于院长。但是他对力量的追求走火入魔，对裂隙的研究到了痴迷的程度。在院长看来，裘牧仁的钻研过于危险，便屡次出手阻挠了对方。最后，裘牧仁不辞而别，离开了凤鸣学院，跟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陆婉清。”

　　肖大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桌后，坐在了院长的位置上：“近些年，我们知道陆婉清在秦国组建自己的唤灵学校；虽然没人见过裘牧仁，但下意识里便认定他应该是跟陆婉清在一起，没想到这次被人看到他在燕国的军队中。”说到这里，肖大侠放慢了语速：“他二人一直是院长心里的痛……总之，这次任务不可逞强，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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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天后，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辽城。

　　大战在即，有很多人已经远逃避难去了；当然也有不舍得家业的人和相信守城力量的人，仍坚持在城中。

　　这天，学院这一众人在为数不多的一家仍然营业的饭店用餐时，进来一位头戴斗笠，脚穿草鞋，打扮如普通农民一般的男子。他径直走向司徒晴，摘下斗笠抱拳施礼，说道：“这位可是司徒大人？在下是墨家的弟子王栋，这边有礼。”

　　司徒晴疑惑地站起身，还礼之后说道：“我是司徒晴，请问找我有何事？”

　　“我们这里有墨家徒众五百人，愿意协助守城，还望司徒大人给予引荐。”

　　司徒晴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与自己坐到一边的单桌上，两人相视而坐。他招呼小二儿上了一壶茶，给对方倒了一杯后，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王兄，我也听闻过墨家的方针，请问你们这是支持新建的赵国么？”

　　王栋微微一笑，慢慢回答道：“我们墨家并不支持哪个国家，我们只是反对所有的攻伐之战，因为追求权力与欲望而牺牲百姓的性命，是最大的恶。墨家的主张一直是‘兼爱、非攻’。”

　　自初灵考试之后，司徒晴心头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经常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为了解释这些疑问，他最近读了不少各家各派的著作，试图找到某种解脱。此时听到对方的说法，他皱着眉头再问道：“请问何为兼爱？”

　　王栋把刚才拿在手里的斗笠放到了桌面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敛容答道：“儒家说‘爱有差等’，主张爱应该由己推人，由小爱到大爱。却未曾想过，只要爱分了大小轻重，人就可以为了小爱损害大爱，为了私欲损害公义。所以先贤墨子教导我们，要舍弃小爱，维持大爱，做到兼爱。”

　　看到对方眯着眼听得十分仔细，王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去，留给对方一个思索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说道：“兼爱：即同时、平等的爱所有的人和事物，不分薄厚，不分大小。只要人们能做到兼爱，天下哪里还有征伐，哪里还有杀戮？”

　　“可是，这也太难了，谁能做得到呢？”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王栋突然略微提高了音量，朗声说道：“正是因为难，才更要努力做到。作为墨家子弟，就是要做到抛弃私欲、严于律己，以天下为己任；而且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已然做到了。”

　　对方看起来穿着朴素，明明是一脸风尘仆仆甚至还带着几分憔悴的样子；但同时却也身姿挺拔、神态坚定，甚至可堪称是器宇轩昂。司徒晴轻轻摇头，心里明白，虽然不知这“兼爱”的理论到底能否通行天下；但仅仅这份坚定的意志，自己就只能是自愧弗如了。他站起身来深施一礼，然后跟肖大侠简单交代了一下，征得同意后，与王栋并肩走出店外，朝辽城的守备部而去。

　　司徒晴有自己的信物，交给哨兵没多久，便得到了进入的许可。他与王栋二人穿过几道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的大门，最后径直来到守备部的大厅里。只见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一个让司徒晴既在意料之中又感到惊讶的人——花豹。

　　司徒晴压了压心神，没有提之前的事情，只正常地介绍了王栋和他的来意。

　　花豹穿着戎装坐在桌后，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一挥手让副官去与王栋接洽离开了大厅，然后自己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司徒晴问道：“司徒公子，这次你们都有谁来除妖啊？”

　　司徒晴咬着嘴唇心想：“这次来的人几乎都是上次与他交手过的人，如果双方见面了，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混乱来。”他心一横，一言未发转身直接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