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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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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未然接过了桓少歌的剑。
那是一柄轻巧无华的长剑,掂在手中,如水中流月般静谧,一如其人。
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动。
无他,路未然先前拒绝了点月堂堂主的剑,如今却接了桓家小公子的剑!更何况,桓家那小公子的情况,其他人也不是不知道,他也算得上朵奇葩了!
武林四大家族中,数桓家威名最盛,桓家的四位公子,前三位亦都在江湖中有所造诣,唯独幺子桓少歌,让人怀疑不是桓老爷亲生的。
桓少歌从小体弱多病,毫无武林世家之子的风范也就罢了,十岁那年觉醒了能力,绑定的“兵器”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笑掉大牙。
竟是一本《女诫》。
据说当天他本在书房替母亲整理书籍,拿起那本《女诫》时,突然身体异样,接着便高烧不退,请来大夫看病,却被告知原是觉醒了。桓老爷兴奋不已,忙问小儿子绑定了什么武器,小儿子支支吾吾,最后拿出一本书来。
差点被当成得了绝症。
绑定了书能做什么?基本就等同于废人一个了。小儿子本就是小妾庶出,如此一来,更加不受重视,眼见着大哥在天星盟谋了职位,二哥广交豪杰快意江湖,三哥训练起了桓家的护卫军,他就只有帮忙打理一下家里的生意,被当成下人一样使唤着处理些内务。这在尚武的北夏,自然没人瞧得上他了。给他几分薄面,也不过冲着桓家的名声。
没关系,绑了废武的人世间也不是他一个,北夏崇尚剑道,因此那些无法用自己绑定的武器的人,就会选择苦练剑术,只不过付出比旁人千百倍的努力,到了天花板,约莫也只是那些剑觉醒者的起跑线。可也比不练好嘛。
然而,即便是如此,桓少歌也做不到。因为那次觉醒后,他的右手小臂就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无力且极易折损,充其量只能提剑不能舞剑了,平时都是裹缠着重重白布,以防风大一点都可能给他吹断了。
桓少歌只好退一万步,用左手练剑,但他本来也不是左撇子,没有觉醒特定力量的前提下,在所有习武者的眼中,不就是闹着玩吗?
桓少歌的剑,岂非就是种摆设。人犹如此,剑能如何?
然而路未然却接了。
路未然没想太多,单纯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台阶——上去的,下来的,都找不到。
他纯粹是想表达一个“我才不是不想比呢”的态度,才接了剑的。
他先把剑放在擂台上,然后双手撑着擂台的地板,以引体向上的姿势往上撑了一下试图爬上去,第一下没起来,又撑了一下,终于上去了。他从地上慢腾腾拾起剑站了起来,拍拍裤腿,吁了口气。
“路少侠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又好像没有。我太浅陋,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莫非是在试探地形?”
“有道理……总之一定有不得了的用意。”
路未然的对手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着路未然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双腿逐渐发软。他方才与那么多武林高手过了招,都没有此时这样紧张。人在面对神秘和面对高手时难免紧张,而路未然是一个神秘的高手。
“神秘的高手”路未然此时心中还在计较,能不能和对手商量换个比试内容,比如比一比广播体操之类的。
他正自犹疑,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他用那天降的外挂读取到了对手的技能,对手绑定的武器非常小众,居然是一支发簪。但此时,这个人手中分明拿着剑。
难道这个人看出来他根本就是个冒牌第一,对他轻视到这种地步么??
说起来他也的确没有内力啊,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高手不是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内力强弱吗?他真的已经露馅了不成?!
路未然暗自心惊,决定先试探看看,他强装镇定地开口问道:“你不换武器么?”
对手明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换、换什么?”
路未然歪了歪头,露出个疑惑的神情,他往台下诸人头上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用发绦绑着头发,不知道是什么讲究,但他自己是以木簪簪着发的,于是他朝对手说道:“这里没有,你也没带,我不妨借你,以免胜之不武。”
装13要装全套的,要证明自己根本不虚的!路未然说罢,反手摘下了自己的发簪扔了过去,还不慎没有扔准,扔到了对方脚下。
发簪一去,路未然的一头青丝飞散了下来,几缕发丝随风舞动,将他如玉的面庞衬得柔和了几分,美如谪仙,竟是叫人看得呆了。
他的对手低下头来,看着这根发簪,片刻,肩膀忽然开始微微抖动。
糟糕,不会是生气了吧。
路未然不知道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并不是什么侮辱挑衅的意思,只是扔歪了。就怕说了没人信。
“锵”地一声,对方居然手掌一松,失手将剑摔在地上。对手抬起头来,失神地喃喃:“我的杀手锏……现在就被你看穿了。”
“是我输了。”
那人说罢仰天疯笑三声,摇着头转身,失魂落魄下了擂台。
路未然:“……”
客席中的冷青松:“…………”
敢情是个幸运度SSR的英雄啊!
路未然完全没想到是这种走向,他转头看向台下,台下的人也纷纷看着他,眼中全是敬佩赞叹与拜服!
“能将对手看穿,说明两人的差距非常大了!”
“路少侠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啊!”
“太可怕了,这得练到什么境界,才能一眼将对手看破?这下天星盟要想尽办法把他招揽进来了吧。”
“傻,他师兄都是点月堂堂主眼前的红人了,谁又敢再招揽他?”
“这可真的说不准哦……”
点月堂主北堂越,此时也是一脸复杂地望着擂台中央的路未然,他不知路未然的内力究竟练到了什么程度,以他如今的境界,都没法一眼看出对手的真功夫在何处。难道,他们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
但既然路未然的对手已经认输,且再无其他人愿意上台打擂,这比武大会第一的名号,终究是要落到路未然手中了。
北堂越足尖一点,掠上台来,抱拳笑道:“路少侠,恭喜。实至名归。”
“承让。”路未然生怕北堂越再刁难他,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当即抱着剑就往台下走,上来时是爬上来的,下去时,他也是慢悠悠的,先坐在边沿,再腰一用力跳下去,还险些没站稳。
北堂越本是上来同他道贺兼说话的,没想到人理都没理他,直接就走了,走得依然那么有深意,留他一人尴尬地站在上面。
路未然一下去,人群摄于他的气势,自动分成了两拨给他开道,他本来要去找桓少歌还一下剑,但刚往桓家那边走了两步,就清楚的看见空气中有一道明显的如同弹道般的轨迹。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为什么能看清这个,他脑中的第一反应是,暗器!暗器正是冲着……他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路未然只来得及往旁边闪了一下,惊得连叫声都闷进了嗓子眼,暗器打了个空,立即引起各路武林高手们的注意。
“谁!谁在那里偷袭!抓住他——”
众人纷纷往那里望去,偷袭者立即转移位置,他穿得竟是桓家护卫的服饰,潜藏在其中,一时间人头攒动,分不清究竟是哪个人。
点月堂在北堂越的授意下顷刻出动,人群登时乱作一团,路未然更是感觉危机四伏,人是冲着他来的,可他根本还没弄清状况啊。
最要命的是,他这个天下第一,压根没人想到来稍稍保护一下他啊喂!!偷袭者但凡趁机靠近补刀,他不就玩完儿了?!
或许是出于对生命危险的直觉,路未然仓促间抱着剑往桓少歌的方向赶了两步,张口便想求助:“桓公子,我……”
桓少歌闻声回头,蓦地眼神一凛。路未然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桓少歌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五指紧紧握住他拿剑的手,倏然抽出长剑,他被支配着扭过身子,背抵在桓少歌胸膛,用力挥出了这一剑。
他披散的青丝拂过桓少歌的脸颊。
“哧——”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
路未然瞳孔骤然放大,倒映其中的,是陌生人提刀欲刺的狰狞面孔,却因为中了这一剑凝滞住了身形。
“拿下他!”北堂越厉声喝道。不用说,点月堂的人也立即上前扣住此偷袭者。
然而人群中打斗的骚动显示他还有不止一个同伙。
路未然此时心跳个不停,若非被桓少歌紧紧握着手,剑早就拿不住了。他连菜都没切过,突然间就切了人。
但好歹他还谨记自己的高冷人设,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这在周围人看来,却是桓少歌多管闲事了。他们窃窃私语,无不在指摘桓小公子方才拔剑相助的“狗腿行为”,路未然是谁?用得着你出手献殷勤吗?真是傻透了!想套近乎也不带这样的吧,没准无端败好感!
路未然心里想的却是,幸好小公子刚才出手了,否则他就是史上最惨天下第一了啊。小公子那一下反应,没准只是好心惯了呢。再说他是真心感激他出手相助啊。
桓少歌大约也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松开了路未然的手,赧然道:“在下一时心急,多此一举,路少侠勿怪。”
路未然见他退开,刚刚才有点安全感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了,他匆忙抓住了桓少歌的胳膊,一双眼不无慌张的左顾右盼,同时低声道:“不怪不怪,桓公子,你可不可以,继续保护一下我?”
桓少歌明显愣了一下。
旁边不小心听到这句话的人也傻眼了:???
他们以为路未然一定是在耍人无误了。一定是在嘲讽桓少歌刚才的行为吧!